温长荣顿了一下,乔幸不说他都忘记自己说过这话了,闻言,男人点点头:“嗯,是他。”
……
时间已经很晚,敞篷跑车驶在午夜街道,微凉夜风拂面,温长荣就今晚的事再次表达了感谢,沈钦澜简单地嗯了一声,兄弟两人闲谈起来。
他们没有提乔幸,沈钦澜只是说起近日的状况,说起今天宴会上的事,又说到了父辈的规矩、以及长辈对小辈的强求和束缚。
“他们总是把意愿强加在我身上,明明自己做的也不好还成天提这提那,恨不得我变成他们的傀儡……”
沈钦澜抱怨着,温长荣也很有感触地点点头:“嗯。”
温长荣说:“父辈总喜欢把自己做不到的事强压到孩子身上,干涉自由,还总是高高在上。”
聊完生活琐碎,沈钦澜作不经意间问起:“你现在还包养着乔幸啊?”
这是一句废话。
温长荣怀疑沈钦澜是找不到话题了才这么问,但还是点头:“是的。”
“嗯,包养这个位置也挺适合他。”
“……”这话温长荣听不大懂。
“小孩子,太没见识了。”说完这句,沈钦澜又说:“明天有个解压part,你会来吧。”
明天是周末,按照正常习惯温长荣通常都和乔幸有约,而且今天才闹了这么一出,站在温长荣的角度来说,他比较希望明天能和乔幸待在一起,算是开导开导乔幸。
但……先前错过生日不说,今天沈钦澜才帮过他,他若是拒绝,怎么都说不过去。
“好。”温长荣点头,“我会来的。”
看到温长荣同意,沈钦澜才松了口气似的把头转回去,然后说:“我估计要和真真分手了。”
“嗯?”
这话让温长荣有些意外,他转过头去,却见沈钦澜身上穿的是他上次夸过好看的那件衬衫,裁剪合体的收束腰线让青年的腰看起来格外有韧感,衬衫衣领的纽扣解到第三颗,露出小片漂亮的胸膛。
“对了,长荣。”沈钦澜转过头来看他,“你是不是比较喜欢男人?”
……
虽说在这个上流圈子不至于一件衬衫都不重复穿第二次,但确实是很少有人会把旧衬衫穿到比较正式的邀约场合来。
而温沈二人一起长大,彼此喜欢什么性别更是一清二楚,是压根就不需要问的问题。
温长荣一时感到有些奇怪,却又想不出具体是为什么,只顺着沈钦澜的话点了点头:“是。”
这之后两人没再聊什么,时间很快走到凌晨四点,回到家的时候温长荣已经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卧室里,乔幸躺在床上背对着温长荣,身子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温长荣看了看时间,决定明天再和乔幸解释今天聚会上的事。
……
有道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温长荣原本打算早上就把事情都忙完,下午可以陪乔幸顺便说清楚昨天的问题,可时间刚到中午,温老爷就来了通电话,让他快准备一下,一会儿去陪李家的某位大小姐吃顿饭。
男女单独相见,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温老爷在电话中一再强调李家家业在什么区域,如果能强强结合未来温家会怎么样……
温长荣眉头都皱成了麻花:“我没有同意这件事,这也太突然了,何况我也不想用婚姻……”
“李小姐难得回来,我和李家早就说好了,难道你要我放人家鸽子吗?”温老爷一句话就拍板决定,“你给我去。”
……
被迫相亲,这感觉岂是‘憋屈’两个字能说明,更何况温老爷态度强硬,一副李小姐要是看上你就赶紧订婚的气势。
纵使心中一万个不愿意,温长荣还是只能赶回家换衣服,顺便和乔幸说了一下今天午饭取消的消息。
“哦……”乔幸表情忍不住落寞。
温长荣也无奈,一边换衣服,一边忍不住抱怨起父亲擅自决定自己要陪李小姐的事。
他本意是想发泄一下不满,顺便表达自己并非刻意不陪乔幸的心情,可谁知乔幸听完表情怔愣一下,神情瞬间比之前更发难过,甚至透出些无措的悲伤来。
“您……要结婚了吗?”
“……”温长荣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什么。
虽然结婚的确是温父的最终意愿,可今天不过只是去吃一顿饭而已,什么结婚,简直太遥远了。
乔幸这样的联想让温长荣顿感无语,可看着少年人认真悲伤的神情,又说不出什么太严肃的话来,只能说:“你想太远了。”
“……可您最终还是要和女人结婚的,不是吗?”
少年人的眼圈红了红,难过的情绪都要从脸上溢出来。
“……”
温长荣原本就糟糕的心情比之前更糟糕了。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如果那位李小姐是知事懂理的女人,温长荣只要明说双方就可以一拍两散,如果那位李小姐是个女强人,那么两人进行一场“形婚”也未尝不可。
可到了地方,温长荣却见那位李小姐分明是个尚在象牙塔的大学生模样,天真的脸温驯的眼,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悄然红了脸。
——难搞。
温长荣头疼。
‘形婚’肯定不可能,明说又会伤了对方的自尊心,倒是可以故意做出些败坏自己好感的事让对方看不上自己,可温长荣的教养又让他很难下手去这么做。
一顿午饭温长荣吃的煎熬,李小姐却很满意,连他为她拉椅子这样礼仪性的事都忍不住在眼里写满倾倒。
温长荣原本打算快速吃完饭就结束,之后坚决不再与李小姐见面,谁知吃完饭,温长荣又才得知温父还替两人订了演奏会的位置,而演奏会结束,还有一顿和李家人见面的晚饭。
票都订好了,难道让女孩子自己去听演奏会吗?
早就约定好的与李家长辈的晚饭,温长荣这个小辈又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
温长荣一万个心烦,只能给乔幸打去电话,告知对方晚饭也不用等自己了。
这事大概是在乔幸意料之中,少年人没太大反应,只是应“嗯”的那声格外委屈,像带着哭腔似的。
“……”
温长荣烦躁。
给乔幸打完电话,温长荣又给沈钦澜打,告知青年自己今晚估计得晚些到了。
沈钦澜问起为什么,温长荣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实在抱歉,我真不是故意放你鸽子,我看演奏会有足足三小时,再加上和李家的晚饭时间,不知道要到几点去了。”
“嗯。”沈钦澜想了一下:“你对那个李小姐没意思的对吧?”
“嗯。”
“那没事,多晚你都来一趟,我在这等你。”
……
一切结束都晚上十一点了。
李家人对温长荣很满意,李小姐亦然。
温长荣格外疲惫,但又不得不拖着疲累的身体奔赴和沈钦澜原定的聚会地点。
“哟。”十一点,派对的高潮刚过去,众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玩乐,李耀看到温长荣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我说沈二少今晚穿那么骚给谁看呢,原来温哥是要来的啊。”
“骚你.妈。”沈钦澜忍不住爆了粗口,温长荣亦是没好脸色的看过去。
“错了错了,我先自罚三杯。”李耀笑嘻嘻地‘喝酒认错’。
温长荣收回目光,视线落到沈钦澜身上。
这一看温长荣就愣了愣。
沈钦澜虽然穿的不是上次那件衬衫,但衬衫的款式和收束的漂亮腰线却和上次那件差不多,甚至比上次那件还要挺拔与笔直,格外显身材。
尤其是在温长荣这个‘弯男’看来,实在是……嗯。
“走吧,我们去楼下。”沈钦澜没多说,只拉温长荣下了楼。
楼下是一家高档酒吧,两人在吧台面前坐定,沈钦澜率先开口询问起温长荣今天和李小姐的事来。
对方是从小到大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友,温长荣这会儿自然不会忍着,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感受说了。
……
大概心中压抑,温长荣今晚喝得有些多,温沈二人单独在吧台前喝到了快凌晨一点,温长荣忽然接到了温老爷的电话。
“李小姐看不上你。”温老爷恨铁不成钢,“哎,这么一个容易控制的好苗子,你怎么不努力努力……”
听到这话温长荣有些吃惊,毕竟李小姐情真意切的脸红是他亲眼目睹,饭桌上对他的满意也是显而易见,如今却说看不上……
但无论如何,看不上就好。
由着温老爷说了两句,温长荣挂断电话。
沈钦澜似乎猜到这通电话是说什么,拄着脑袋对他笑了笑:“事情解决了吧?”
“……是。”
“这家酒吧是李家老三的,那位李小姐的亲哥,我想没有一个亲哥会乐意自家妹妹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沈钦澜声音压低了许多,目光意有所指地瞟过吧台那边的小哥:“消息传得还挺快。”
温长荣瞬间就明白沈钦澜为什么刻意要把他带下来。
“……谢了。”这简直是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温长荣松了口气,他抽出香烟点燃,往里吸了一口,却见手机震动起来。
是乔幸打来的。
温长荣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忘了告诉乔幸晚上有聚会的事,少年人等到这个点都不见他,想必是担心极了。
烟头顶端火焰忽明,温长荣手指刚悬在接听键上要按下,沈钦澜那边却不知何时也衔了支烟在齿间,青年朝他的方向往前倾了身体——两人烟头顷刻相抵,呼吸都变得极近。
温长荣为这瞬间拉近的距离感到惊讶,连电话都忘了接,他只在青年齿间溢出烟雾中看到沈钦澜若隐若现的脸,语气像开玩笑,眼尾却微微上挑,像在对他传递着什么。
“不客气,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青年口中的香烟在吐息间点燃,沈钦澜重新直起身去。
距离拉远,那片刻的暧.昧气氛却未消散。
——纯洁友谊关系的两个男人可不会用这种方式点燃香烟。
“我原来是不是和你说过我喜欢女人?”沈钦澜瞟过温长荣手中依旧在震动的手机,若无其事道:“我最近发现男人也挺不错。”
饶是温长荣再迟钝,也从其中体会到明显的暗示。
人一旦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一切都会不同。
晦暗的灯光里沈钦澜侧脸一如既往好看,但青年偶尔视线却会小心翼翼地瞟过他的神情,像在期待他的反应,沈钦澜多年来衣品都广受好评,但却很少这样多次穿类似的衬衫款式,何况这种款式并不是沈钦澜所喜欢的,而是温长荣曾经夸奖过的。
青年甚至连香烟都换了,气味是温长荣平时最常抽也最喜欢的那种。
前些天莫名其妙的举动和问题、对乔幸突如其来的敌意、一向和女友稳定的恋情突然出问题……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友,是兄弟。
温长荣的理智是这么想的。
可面对沈钦澜暧.昧的动作和明显的暗示话语,温长荣此刻竟然做不出任何拒绝的表态或是诧异导致的惊慌失措,他只是咬着嘴里的烟一时忘了动作,然后目光便这么定定地看了沈钦澜几秒。
从一个同性恋的角度看来——沈钦澜每个地方都是很好看的。
可如果仅仅是朋友,他又怎么会用一个同性恋的视角去看他?他会用这样的眼光去看李耀或是其他人吗?答案当然是不会,光想想都要吐了。
那他对沈钦澜是什么感情?虽然多年来两人都说只是兄弟,但实际上并非始终如此。
温长荣还记得幼时无数次看沈钦澜在钢琴前飞扬的姿态,也记得年少时那个试探性的问题,当初得到沈钦澜‘喜欢女生’这个回答后他甚至还疏远过对方。
如今多年过去,当初的记忆变淡,温长荣自己也无法分辨那是否意味着动心,但毋容置疑,如果不是有那么点想法,他当初是不会问出那种试探性问题的。
温长荣一时思绪纷杂。陌生的情感打乱了他的思路,身体却诚实地没有与其拉开距离,当然,也没点破。
……
“先生。”黑暗中,乔幸轻声叫他。
“嗯?”温长荣心不在焉地答。
此时已经是午夜三点多,温长荣已经结束了聚会回到家里,躺在卧室床上许久没能入睡。
“您有心事吗?”
“嗯……”
“……先生。”乔幸再次叫他。
乔幸对情绪一向很敏感,更何况温长荣这么心事重重。
面对接二连三的呼唤,温长荣只能暂时把思绪收了回来,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他觉得自己也许是想多了。
“没事。”温长荣侧过身去搂了搂乔幸,“睡吧。”
温长荣显然不愿多说,乔幸看着男人沉默的脸,把到嘴边的‘您不是说有空和我解释上次张老爷的事吗’给咽了回去。
“晚安。”
无论什么圈子,八卦总是传得最快的,更何况那亲密一幕还发生在人多眼杂的地方。
温长荣和沈钦澜那点‘绯闻’这么多年就没断过,经过昨天那一幕更是传得甚嚣尘上,甚至还有人细心指出李耀调侃沈钦澜‘穿那么骚就是为了勾.引温长荣’时,沈钦澜没对勾.引这个问题进行反驳。
众人看他们的眼神略微暧.昧了起来,沈钦澜亦是从那天之后频繁给温长荣打电话,还数次跑到了温长荣那儿去,也不管乔幸在不在,更不管两人在做什么,只是这么理直气壮地坐到男人身边,摆出要一同活动的架势。
“我和真真分手了,孤家寡人没地方去,收留一下我吧。”
沈钦澜找的理由合情合理,又冠冕堂皇。
温长荣几乎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下来,他出于友谊偏爱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不可否认,他被沈钦澜吸引了。
温长荣从小到大没谈过一次恋爱,更不清楚爱情是什么,他甚至一直觉得自己在爱情方面是个很没有魅力的人,因为他一直认为:不喜欢的人表白=这事没发生过。
但实际上表白的人颇多,只是他从没心动过而已。
他对情感有着一种麻木的钝感,很难对谁提起兴趣,而要信任他人、敞开心扉与之亲近,那更是难上加难,几乎不可能的事。
这让他长期处于一种孤独中,‘被有好感的人追求或回应’也是一件新奇的新鲜事。
而沈钦澜总是最特殊、最不同的那个。
两人是多年的朋友,拥有相似的经历和家庭,压根不需要提起什么兴趣去了解就能相处很好,更何况沈钦澜是他多年来唯一信任的那个人,他对沈钦澜有一种日积月累的亲近感,年少时也曾试探过沈钦澜,好感是存在的。
年少时曾动过心思的人如今反过来主动想与之亲近,多年来本就特殊的那个人似乎想要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头一次被有好感的人‘追求’……这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且充满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