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是费提诺克的遗愿成真。
当出乎意料地、真的找到了大部分试炼队成员时,目前的伤亡比莎琳娜预计得要少得多。她将死亡名单统计完毕之后,在末尾签上自己的代号和名字。
通过和曼斯菲尔德的通讯,在这位“未来游客”的配合之下,莎琳娜带回了所有还活着的人,并且要求这些陷落于黑暗沼泽的巫师们立刻回返巫城,整顿休息,短期内不要再参与相似的救援任务。
这是为了长远发展和身心健康考虑,包括差点死在芙蒂斯手中的阿诺因,也被自己的老师强制要求,回归了巫城。
钟鸣之后的阿林雅,更为寂静。
阿诺因坐在车上,来时如此,返回时也是如此,只是一同乘坐的人已经全部变化,没有一个相同,气氛褪去了紧张,但却又格外沉闷。
直到他在自家门口碰到一个熟悉的白袍背影。
谢立丹看起来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他的脊背抵在门口,似乎是经过思考之后,神情很凝重地敲了敲门。这位治疗巫师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出现的人,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
拉开房门的是梅尔维尔,小恶魔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先是看了看眼前的治疗巫师,随后视线穿过了谢立丹的身影,落到他身后的爹地身上。
“你是……你是奇迹的孩子?”谢立丹有点怔愣,他竟一时更加难以说出口了,这个素来顽劣坏脾气的巫师蹲下身,让自己跟梅尔维尔视线齐平,才和缓地道,“家里还有大人吗?”
梅尔维尔挑了下眉,趾高气扬地道:“我就是大人。”
他经历过的岁数比谢立丹的寿命都长。
“好孩子,你去把你妈妈找来……”
而梅尔维尔依旧不动,但视线却仿佛始终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正当谢立丹察觉到了什么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在了肩膀,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但在此刻简直有些灵异感的声音:“听说你到处跟别人说我死了?”
谢立丹身躯僵住,他愣了几秒神,然后转头见到那个自己当初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吃掉的脸庞,静默了一瞬,他才忽然起身,伸手啪地一下揪住了阿诺因的脸颊。
还很没礼貌地捏了捏。
阿诺因瞬间呆住,他的皮肤本来就薄,这么一被捏更是迅速地泛起红痕,他下意识攥住凯的手,然后立场分明地把谢立丹的手打掉:“干什么?”
“确认一下是不是幻术,或者是什么骗局之类的。”对方道,“你还活着?怎么活下来的?”
“死了,现在是幽灵。”阿诺因没好气地道,“你来我家有什么事?”
“啊……”谢立丹似乎还是有些虚幻感,他的手指指骨轻轻地抵着下颔,目光在阿诺因身上审视梭巡了几遍,“我来照顾你的孤儿寡母啊。”
阿诺因:“……?”
“我听说你有个美貌的妻子,心中非常……同情。”谢立丹道,“如果好看的话,作为你的战友,我当然要为你照顾她的后半辈子了……”
这个人就是嘴贱,阿诺因早就深刻体会到了。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美貌妻子”,当着谢立丹的面指了指身侧的男人,面容严肃地道:“遗孀。”
过滤性听取对话的内容的凯缓慢地低下头,跟谢立丹对视了片刻。
谢立丹:“……打扰了,弟妹长得真是出人意料、另辟蹊径啊。”
阿诺因懒得跟他争论“弟妹”的问题,而是转头看了看凯,目光从对方深邃俊美的五官、一直到坚硬流畅的肌肉线条上,觉得非常好看,戴着对恋人的三万米滤镜时,连对方深色皮肤上泛着金属光泽的恶魔纹路都显得性感迷人。他的眼睛里塞满了喜欢,还要故作客观地理解道:“是啊,就很好。”
谢立丹无法忍受空气中弥漫的恋爱味道,他拍了拍阿诺因,见这人没死准备掉头就走,走了几步之后又倒退回来,将一件印了学院联合会公章的通知塞进了他的手里。
“本来没你的份,但你活着回来了,我想倒也应该让你知道。”他道,“被黑暗生物和狂暴魔物干扰到的城邦陷入了混乱,再加上贵族领主的战争倾轧,所以很多地方都需要支援……这上面写着需要人手的地区和任务。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图尔斯家族的掌管人代表图尔斯商会,正式跟巫城进行合作,只不过名义上是跟阿林雅这座城市合作、而不是跟巫师,这个世俗的庞然巨物会提供很多帮助,想必我们会有一次大的进展。”
阿诺因一边听一边点头,立即想到图尔斯商会背后的图尔斯家族,以及他的朋友,亲爱的梅小姐。
“如果你要参与战乱地区的协助任务的话,最好不要经过拥有大教堂的城市,那群牧师现在草木皆兵。”谢立丹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好好休整一下吧,治治脑子。”
他指了指太阳穴的地方,对阿诺因在多尼多奥峡谷的表现记忆犹新,而阿诺因也从善如流地回答道:“好,你也是。”
两个精神病人的交流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
夜色如期降临。
热水冲得骨头酥软,把近日以来的疲惫、紧张,全都一扫而空。阿诺因对水的温度掌控得很好,没有让自己在洗澡的时候露出一条软乎乎的尾巴。他擦着头发穿着浴袍走出来,刚一出门就听到了凯奥斯跟梅尔维尔的对话。
“怎么样,这个身体还不错吧。”小恶魔得意地道,“凯奥斯爹地,乌诺德斯虽然愚蠢、笨拙、只会无能狂怒,但他健壮强悍,破坏力也很强。”
一个大蝠翼叠着一对小蝠翼,把长沙发都占满了,桌子上放着新制型号pci94的广播器,固化了一个关于无线电的辅助巫术,广播里是优雅从容的女声,但放得很小,被压在两人的对话之下。
“一般。”凯奥斯没有赋予很高的评价。
“那是您还不懂恶魔的好处。”梅尔维尔极力推销,“用一用就发现非常好使了,对了,上次我们说的那个……”
凯奥斯缓慢地转过头。
“就是内个内个。”梅尔维尔挤眉弄眼的暗示。
凯奥斯陷入沉思,他好像真的在回忆他们之间说了什么。
“就是……”掌管黑山羊的欺诈者抬起手,将手指摆成一个圈,然后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圆圈的内侧,暧昧地暗示道,“我今晚绝对好好睡觉,绝不可能去蹲墙角,是真的——”
就在小恶魔猖狂地暗示时,后衣领子突然被揪了起来,他吓得蝠翼紧缩,一条恶魔尾巴噼里啪啦的乱甩。随后,带着水蒸气热度的脸颊贴到他身畔,阿诺爹地的气息馥郁芬芳,语调温雅的道:“说什么呢?”
梅尔维尔吓得精神紧绷,努力朝凯奥斯伸出求救的手,结结巴巴地道:“当然是……是在庆祝爹地进入传说级啦,不然还能有什么呢……”
阿诺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一旁的凯奥斯,还没等他开口问,一向少言寡语的男人突然道:“你蜕皮期结束了吗?”
阿诺因愣了一下。
凯奥斯站起身,将眼前一直发出断断续续声音的广播器关掉,然后骨节分明的蝠翼被他自如地收拢回体内,他拉住阿诺因的手,不容拒绝地拉着他进房间——在祂的思考当中,阿诺怎么会拒绝自己呢?祂可是一位神明,一位无可置疑的、拥有绝对高度的神……
祂的万千思绪都稍稍停顿,小触手们叫嚣着干正事。房门被咔哒一声锁住,密密的窗帘封闭住夜晚的星光,只有中间没有拉紧的缝隙投射出来一丝微白。在一个轻微的响指之下,烛台上的蜡燃烧起温暖的光晕。
阿诺因的身高大概又长了两厘米,显得更加清瘦和纤细,这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青年,在岁月之中从青涩变得丰盈,充盈了爱慕与欲/望灌注的汁液,浓郁欲滴,祂早就该品尝。
他的黑发还是湿漉漉的,有点散乱地贴在肌肤上,将白皙的皮肤衬托得像是一层冷霜。
拥有绝对高度的神明为了他而低头,神话生物应为人类繁琐的示爱流程感到无法理解,但当他低头时,接触到阿诺因的肌肤和温度时,却感到一股程度极深的安定。祂的流动性都渐渐静止,趋于一个非常平稳的状态。
“蜕皮期……早就……”阿诺因本想这样回答,但他想起自己离开阿林雅之后一次都没把尾巴放出来过,居然也有一些不确定了。
“能看一看吗?”凯奥斯问。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语句,表面上并没有任何冒犯和暧昧的感觉,但到了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像是一种极度缱绻、让人无可躲避的调情。在这个沁凉的夜晚,阿诺因竟然觉得自己有点泛热。
他卡顿了一下:“……能。”
房间里没有香薰,但却满溢着某种奇异的香气。阿诺因的心脏跳得很厉害,连同那里面嵌合的碎片也跟着泛起波动,如若他是神话生物,那么他已应该成为掌管这一切的神祇,但他只是一个才找到栖息之处的小怪物,拥有一条蜕皮之后变得格外脆弱和鲜嫩的尾巴。
昏暗的光线之下,解开领口衣扣和布料摩挲的沙沙声像是某种令人紧张的弹奏。阿诺因被他环着腰,这节清瘦的窄腰总是陷落在男人的掌中,轻而易举地留下一点紧握的、暧昧得越界的痕迹。
模糊的光线之下,他的唇被很轻地碰了碰,邪神对于吻的定义过于笼统,祂似乎觉得只要接触就算,甚至祂延伸出来的触手触碰阿诺时,也算是一个浪漫的亲吻。
只有疯子才觉得被非人的怪物舔舐时是一种浪漫,只是恰好阿诺因常常发疯而已。他抬手回抱住对方,埋在凯的肩膀上缓了一会儿,即便是这样并不激烈的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久违的刺|激。
当阿诺因回过神的时候,他才发现随着自己体温的超出限度,那条蜕皮没多久的银色蛇尾早已渴望地缠了上去,它不受控制地令人脸红,冰凉、滑润、但又细腻软嫩地像一块奶油蛋糕,几乎令人质疑它是否真的会在地上滑动,不铺地毯的木板会不会磨伤他的鳞片。
“尾巴……”阿诺因只说了一个词,他察觉自己的声音太过粘腻、简直有了些暗示的味道,于是连忙停下声音,但他的尾尖被男人粗糙的手拢在了指尖,没轻没重地揉了一下。
今时不同往日,阿诺因也没想到这条没出息的尾巴这么脆弱,他眼角泛红,眼眶里迅速地蓄起生理性的湿润眼泪,却还不知死活地贴向对方,吐出一口气,认真地控诉道:“……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四,更新可能提前也可能推迟,你们懂得(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