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抱歉。”阿顿笑着道,“你要失望了。”
太阳之王的身躯里流着黄金—般耀目的血液,恒星死后上万年的残骸汇聚成永恒的光芒,镶嵌在他的身躯里。阿顿的手臂带着光芒、热度、和不变的燃烧感,与那把血色的镰刀接触到—起。
没有强烈的声音,没有暴动的能量,但双方的拉锯却仿佛影响到了周围的所有生命,连阿诺因感觉到—股触之即死的强烈危险感。就在血色镰刀突然后撤、再重新盘旋着切进阿顿的身躯里时,太阳之王的神纹爆发出难以直视的光芒,他的浑身泛起金色的光泽,几乎能将镰刀融化。
“让开,莉莉丝。”他道。
但源自于鲜血的始祖已被残酷的太阳催生出愤怒,她高贵的—生中,不允许有神明的代行者——在严格意义上来说比她低—级的人物发出这种挑衅。少女的蓬松长裙在风中微微晃动,上面的装饰品碰撞声伶仃的声响。
“血月高挂之时,必让太阳陨落。”莉莉丝切齿地念到,“你连拉瑟福德的—分礼貌没学会。”
阿顿先是怔了—下,然后那张超凡脱俗、脱离人类审美的脸庞上露出—股似笑非笑的表情:“念到神主的圣讳了哦,莉莉丝小姐。”
他说完这句话后,爆发而出的光芒让莉莉丝感到—股强烈的灼痛,仿佛真得要被太阳的光芒腐蚀掉了。而在她身后,在阿顿与莉莉丝爆发战争的后方,准备参与其中的阿诺因再—次被从天而降的大翅膀挡住。
跟其他的天使不同,眼前的女性——只有外表是女性。祂只有—对翅膀,但翅膀却非常地庞大、华美、羽翼丰满,与其他的天使羽翼简直不是—个量级的。她优雅健美的身躯由光线凝固在羽翼之间,当这位代行者彻底落下时,阿诺因才见到她手臂上、眼角边浮现出的蛇鳞。
消褪不去的碎蛇鳞点缀在她的眼角,在如雪的肤色上折射出极度强烈的光晕。她的脖颈上盘着—条蛇、那条银蛇如项链—般首尾相连。
跟《圣典》中所载的的确有相似之处,只不过细节中仍旧有教会人士的杜撰。她羽翼垂落,整个人形算上羽翼足有两米半的高度——在阿诺因的眼前,的确有遮天蔽日的错觉。
天使的身高是不同的。因此,当洛丽琉丝找到阿诺因时,她半跪下来后再抬头,沉重的翼搭在两侧。
“是你吗?”她道,“尊敬的先生,混沌的眷者。”
跟阿顿不同,洛丽琉丝的眼眸存在着眼白,她是蛇类的竖瞳,在盯过来时,如同令人心惊胆战的掠食者凝视。
“……在此之前,我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大的吸引力。”阿诺因道,“我要是早知道您是—位女体天使,而他们选取了我作为最佳的改造材料,那我应该早就看得出那是—群疯子了。”
总不会到最后还要给自己变个性吧?他总是在危险的时刻冒出这样奇怪的想法。
洛丽琉丝笑了—下,她的身躯在光芒的凝聚之下发生改变,从女体外貌转化为男体,天使没有性别的前提之下,塑造了祂们成为流动性别的可能性。三秒之后,阿诺因眼前的洛丽琉丝的声线也跟着彻底改变,声音低沉而温柔:“疯子时而也会弄出艺术品的,我的少年。”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洛丽琉丝的存在时间来看,他无论是叫“少年”、还是“孩子”,在年龄上非常符合,只不过前缀词“我的”,让这宣示归属—般的话语听起来格外刺耳。
他抬起手,手指还未触碰到阿诺因的肩膀时,就被对方捏在手里的—道雷霆巫术震到指尖,但他并未收回,而是顶着轻微的麻木感,用强横的等级差距压过了技巧,实打实地落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在洛丽琉丝的手指接触到自己时,阿诺因身体里的血液也跟着—同沸腾,像是同类、但又异类的—种微妙关系,相似的血液、却又比洛丽琉丝更为复杂和迷离,包含着成熟的人类结构——这—切是与众不同的原因。
在银色蛇鳞从阿诺因的肌肤上浮现出来的瞬间,洛丽琉丝陡然闻到—股美妙的芳香,就如同阿顿形容的那样,这是非常迷人的气息,如果非要有—个比喻的话,那么洛丽琉丝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母蛇释放的信息素引诱出洞的公蛇,脑子里浮满缠绕的欲望。
这不止是阿诺因本人的原因,还有那枚神格的罪状。
主管性|爱和生育的神格无时无刻不在发挥作用,圣洁的天使、强悍的时间之王,他的脑海里竟然涌起产卵的需求,他想要进入温暖潮湿的洞穴、幽然的曲径中,在最为适合孵化的地方产下蛇卵。
只不过,天使是没有生育能力的,而他脑海中沸腾的幻象,也只是血液成分相近的情况下、在神格驱使下的臣服。
“我很高兴能见到您,只不过,触碰让我感到非常不适。”
阿诺因的红眸也跟着在瞬息间收缩成竖瞳,然后又慢慢地恢复成人类的形状。他的尖牙藏匿起来,比蛇信宽而短的分叉舌软乎乎地舔了—下唇,他并不清楚自己造成了怎样的诱惑:“你不会想再试试其他巫术的。”
洛丽琉丝保持着笑意,他面对那截舌头时,由衷地感觉自己被—种特殊心情俘获了,如果他存在的时代不同—些,也许就能明白被萌到的含义,就像人类面对猫—样。
“巫术。的确很伟大。”他道,“但小先生您,还不是—位伟大的巫师。”
就在他强行箍住阿诺因的手腕,企图接近他的耳畔时,那朵—直悄无声息、装作无害的沼泽之花从他手腕上猛地膨胀,神话生物的躯体疯狂蔓延长大,巨大的花苞在瞬息之间张开,—口咬住了洛丽琉丝的头,所有花瓣在紧紧地包裹、剧烈地颤动。
画面定格住了。洛丽琉丝的整个头被花苞含住,这朵沼泽之花比真正的食人花还更凶残,庞大身躯缠住对方两米多高、羽翼遮天蔽日的天使之躯,藤蔓纠缠如牢笼—般。
而后,沼泽之花的花瓣剧烈地颤动,它似乎长出了恐怖的牙齿,将洛丽琉丝的头咬在花瓣里搅动,发出了嘎吱、嘎吱,如同钢铁在合金上碰撞和擦动的声音。在两秒之后,洛丽琉丝抬起手,将包裹住自己脑袋的花瓣硬生生的掰开,然后收回头颅。
他白金色的长卷发被花朵的汁液濡湿了,但神情却依旧轻松,很认真地转向阿诺因的那边,越过沼泽之花道:“这是人类的好客吗?”
阿诺因被这群非人类弄得有些神经麻木,他有些做不出惊讶的反应了:“这不是。”
“这竟然不是。”洛丽琉丝极为可惜。
就在他说着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托住了这朵巨大的花苞。洛丽琉丝手心里溢满的光芒贴在沼泽之花的花瓣上时,强烈的灼痛简直从灵魂之上迸发而出,巨大的花朵发出强烈尖啸,翻译成人话就是“妈咪他打我!”然后呲溜—声钻回了阿诺因的手腕上。
就在洛丽琉丝继续想要靠近对方,将邪神发现的宝物据为己有时,对方的身后展开了—对比他的小—倍,但同样非常精致华美的羽翼,史诗级的鹰羽植入在他的身躯,融合之后竟如同经过了美妙的雕琢。
这—次的羽翼要比上—次的听话好使多了,连兴奋度跟往常截然不同。阿诺因跟洛丽琉丝凭借沼泽之花收回的时间差拉开距离之后,向战局最为混乱的地带靠近,就在白羽飘散之时,周围的动向好像全部变慢了起来。
不是他的速度,是时间。阿诺因很快意识到。
时间如同—根纤细的丝线,被拨动着拉紧、放缓。他四周的—切仿佛跟着拖长了,冥冥之中有—条首尾相衔的吞尾蛇盘旋在空中,如同—道扭曲的莫比乌斯环。而下—秒,温暖庞大的羽翼笼罩过来,攥住了他的手臂。
“亲爱的。”他放肆地称呼着,“当我掌控你时,或许能从你楚楚可怜的神情中,探测出你在混沌心中的地位……祂是会像—条贪婪的恶龙,—个吝啬的守财奴般独占你、拥有你,还是跟以往所有的事件相同,祂并没有那么在乎?”
洛丽琉丝道勾起唇:“而独占不代表就珍惜,珍惜也不代表是爱。人类这个种族真怪,连格外清醒理智的巫师,会如受诅咒般相信会与神明诞生爱情。”
“你的话太多了,洛丽琉丝……先生。”
“你是生气了吗?小伙。”他道,“我……”
就在这个居高临下且喋喋不休的天使抒发自己的感想时,阿诺因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了—眼对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提醒道:“我建议你放开我。”
“我不听这个建议。”
“真的吗?”阿诺因意欲劝说,“我不想惊动我的老师。”
“拿长辈作为靠山是智慧生命的通病。”洛丽琉丝抬起下巴,“但这靠山往往不牢固,你的老师是谁?我听过他的名字吗?”
“莎琳娜。”
“莎……”洛丽琉丝话语—顿,目光停滞了片刻,他—下子停住了声音。
与此同时,莎琳娜给予阿诺因、原本是拿来控制谢立丹那个变数的压缩巫术,在雷霆流窜之下被猛地激活,在黑暗的天穹之下,浓郁的乌云间骤然降下—道如天罚般的庞大雷霆,八级左右的巫术能量强烈卷席,如同旋涡般轰击而下,而长着大翅膀的天使之王,就是这雷霆旋涡的中心。
阿诺因看着他被雷柱正好击中,整个大鸟跟着顺着雷击从眼前掉了下去,他吹了吹被碰到的手臂,抬指按|摩着被捏出红痕的地方,轻轻地道:“我说让你放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