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面露惊喜之色,“黎凝,你怎么在这里?”
黎凝走上前来,离得近了,晚晚便看到她发间戴着的那枚玉兔抱月的簪子,正是自己送的那支,心中更高兴了,姑娘家之间的友谊不就是这样你送我一支花我送你一块手帕发展起来的吗?黎凝今日来了银台宫,又戴着自己送的簪子,可不就是想与她做朋友吗?
说起来,黎凝算得上是晚晚在这天宫第一个交好的姑娘了。
晚晚这些年来虽一直待在银台宫深居简出,但却不代表她喜欢过这样的生活,从前她在乌山时便是乌山一群小姑娘的领头人一般的人物,后来与爹爹相认,在京城中也有一批交好的姐妹。
上了天宫后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晚晚平日里只有泽生和脾性随和的青岚能说说话,但泽生是个孩子,青岚又是个男子,姑娘的体己话,晚晚也不能与他们说,至于岁华,那更是常常只说了两句便冷了下来。
若是能与黎凝成为好朋友,那她也不会感到孤单了。
思及此处,晚晚便亲热地上前,挽住黎凝的手臂,道:“黎凝今日是来寻我的吗?”
黎凝被晚晚挽住的那只手有一瞬间不自在地僵了僵,但目光触及晚晚的那双笑意盈盈的眼,便渐渐放松了下来,然后她露出一个笑容,道:“突然拜访,有些唐突,还望帝后不要见怪。”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黎凝那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却飞快地对晚晚抛了一个媚眼。
晚晚捂着嘴笑道:“怎么会呢,你来寻我,我很开心,只是黎凝一直叫我帝后,我听着实在是有些生疏了,你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如此,叫我晚晚就可以了。”
黎凝与晚晚对视一瞬,而后点了点头,正色唤了一句,“晚晚。”
刚一本正经了没多久,黎凝便迅速破功,她笑嘻嘻道:“帝后的名字是叫晚晚,叫起来起来十分可爱,之前从未听说过帝后的名讳,今日知道了,小仙黎凝深感荣幸。”说着,还像模像样地给晚晚鞠了一个躬。
泽生在一旁看着帝后和朱琼公主说说笑笑,却有些着急起来,纠结了一会儿,泽生小心翼翼地伸出试探的人参小须须,在晚晚的小指尖尖上缠绕了一圈,晚晚低下头,便看到泽生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顿觉得有些好笑,蹲下来,在泽生圆鼓鼓的小嫩脸上戳了戳,道:“好啦,我们这就去找桂花树。”
又转身对黎凝道:“黎凝,我今日打算给泽生做桂花糕,你此刻若是无事,我们便一起去罢,而且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泽生似乎许诺给黎凝送桂花糕呢,正好在这里遇上黎凝,便让泽生偷个懒,不用再多去你的仙府走一趟了。”
黎凝的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下了,她问道:“晚晚打算去何处采摘桂花呢?”
晚晚思索一番,发现天界这么多种了桂花树的地方,还是只有瑯嬛福地最为适合,便开口道:“我之前便见瑯嬛福地外的桂花开的极好,便去瑯嬛福地罢。”
黎凝闻言,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道:“晚晚不知道吗?瑯嬛福地外的桂花已被换成了桃花,如今正是百花殿的仙子们在照料着。”
泽生一听瑯嬛福地外的桂花都没了,小脸瞬间便垮了下来,嘴唇一瘪,道:“这可怎么办啊?”
晚晚初闻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便明悟这其中的缘由了。
前些日子蛊雕出现在瑯嬛福地外,而后被岁华尽数击杀,但这些蛊雕不是真正的□□,乃是邪气所化,蛊雕一死,邪气散开,于仙人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瑯嬛福地外种的那些桂花树便是灭顶之灾了,这些生长在天家宝地的树又怎能受得了邪气的污染,必然会枯萎,天帝那边又有意隐瞒此事,自然会命人去重新种植一批花树。
晚晚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找找其他地方的桂花树罢。”
泽生的眼睛又迅速亮了起来。
黎凝笑道:“又何必要这般麻烦,我与广寒宫的月神有些交情,我便让我府上的仙侍去广寒宫走一趟,想来月神也不会吝啬这点桂花花瓣。”
桂花的事情解决了,也不用晚晚亲自去摘,晚晚便邀请了黎凝到银台宫中坐坐,而后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凑到黎凝面前,悄声问道:“黎凝,我从前在凡间时便听说过嫦娥奔月的故事,广寒宫的月神可是名唤嫦娥?”
说实在的,晚晚之前去瑯嬛福地里看天界编史,除了是想了解了解天界,也还存了近距离观看神仙们的八卦的心思,毕竟她自小长在道观,道观之中供着神像,经书之中也有些神仙故事,虽然都是些论道论心的东西,但自小便在某些方面格外敏感的晚晚还是从这些书中看出了一些奇怪的苗头。
而月神,晚晚也在天界编史中看到过,只是记载实在是很少,难以满足晚晚的好奇心,今日黎凝既然提到了月神,晚晚便觉着机会来了,毕竟比起刻板的史书,一个在天界长大的活生生的黎凝,知道的东西自然会更多。
黎凝一看晚晚的表情,便猜到晚晚在想些什么,她也不由得想到,之前在海蜃为晚晚编造的梦境之中看到的晚晚。从梦境出来后,她说晚晚从前与现在一点也不像,但此刻,黎凝却好似再次看到了海蜃梦境中的那个晚晚。
于是黎凝道:“广寒宫内的确有一位嫦娥仙子,但她已经闭关多年,如今的月神,乃是嫦娥仙子的弟子。”
晚晚奇道:“原来天界的神位也是这般师传徒承的吗?我还以为天界会与凡间不一样呢。”
黎凝面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又似是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但这神色很快便被她敛下,而后她微微一笑道:“天界与凡间也没什么不同。”甚至比凡间还要藏污纳垢。
晚晚从黎凝这话中听出了其他的味道,黎凝似乎,对天界有一些不满。
黎凝作为天界的公主,竟对天界不满。
这话若是叫天界其他神仙知道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黎凝淹死,于是晚晚连忙转移了话题道:“黎凝尝尝这个?”
黎凝闻言,低下头,看到晚晚将一个白瓷小碟子推到她手边,小碟子里乘着几块色泽浓郁若琥珀的方块,正散发出一股清甜怡人的香气。
晚晚道:“这是梨膏糖,凡间的小零嘴。”
黎凝的确没有吃过凡间的小吃,于是便有些好奇地捻起一块放进嘴里,香甜的气息便瞬间充盈在口腔之中,黎凝觉得这滋味好熟悉,似乎从前在什么地方,也有什么人笑眯眯地将糖块递给她吃。
黎凝抬起眼看向晚晚,晚晚一双漂亮的杏眼弯起,“好吃吧?”
黎凝含着糖,语气含糊道:“好吃极了。”
晚晚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黎凝从袖中取出一道闪着光的灵符,灵符在黎凝的手中化开,传出一道声音:“公主,不好了,太子殿下带天兵将广寒宫围了起来!”
黎凝面色一变,她猛地站起来,晚晚见状,连忙道:“我与你一起去吧,我是帝后,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看在我的面子上,太子也不会过于为难月神。”
黎凝一顿,而后道:“多谢帝……晚晚。”
黎凝带着晚晚赶到广寒宫时,远远便看到太子领着许多天兵天将,披甲持锐,黑压压一片站在广寒宫外,看到黎凝与晚晚的身影,太子那双赤金色的瞳中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
黎凝飞身上前,却在下一秒被两把长戟拦住了去路,黎凝面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她抽出腰间的水鞭,道:“我乃三公主朱琼,谁敢拦我?”
太子却好似现在才看到黎凝一般,往黎凝的方向一瞥,而后道:“朱琼,你好大的威风,在孤的面前动兵器。”
黎凝深吸一口气,而后收起了水鞭,行礼道:“朱琼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过了好一会,才颔首,“你我兄妹,何必行此大礼。”
黎凝的唇角一扯,冷笑道:“敢问太子哥哥为何将广寒宫围住,月神乃是天界上神,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太子哥哥这般大阵仗吧。”
太子语气比黎凝更冷,他道:“月神谋逆,证据确凿,孤听闻朱琼素日里便与月神交好,怎么,现下是要包庇月神不成?”
谋逆?
天界又不是凡间,凡间的皇位乃是能者居之,天界的天帝之位却是百万年来一直在五爪金龙一脉中传承,月神是做了什么事,竟被扣上了谋逆的帽子?
晚晚心下思绪翻腾,又看向对太子怒目而视的黎凝。
方才太子所言,黎凝平日里与月神交好,而黎凝又对天界有着不满的情绪,难道月神也是如此?不只如此,还做了些什么事情,被太子抓到了证据?
但无论真相如何,在与谋逆二字沾上边的事情里,黎凝眼下的态度都是不合适的,黎凝在天宫之中本就为天后所不喜,若再因为此事,被天后在天帝面前参上一本,以后日子恐怕会更不好过。
于是晚晚便上前,站在黎凝身边,道:“好久不见,太子殿下。”
太子看向晚晚,赤金色的竖瞳与晚晚对视,那种被蛇类盯上的感觉再度袭来,晚晚感觉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这种情况,若晚晚先回避了太子的眼神,那么之后在太子面前便要矮上一截了。
见晚晚神色不变,太子的唇角动了动,而后他才屈尊一般颔首,漫不经心道:“见过帝后。”
不等晚晚开口,太子似笑非笑道:“帝后来此又是所为何事?不会也是来为月神求情的吧?”说着,眼神从黎凝身上滑过;“孤这三妹倒是好手段,与月神交好不说,还能搭上帝君。”
“但,不是孤说话不客气,凡人就是凡人,月神之事乃是天界之事,帝后身为凡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太子话音刚落,一道冷淡若冰雪的声音便传来,“本尊的帝后,哪怕是废立太子,都有资格。”
这是岁华的声音,晚晚有些惊讶地回头,便看到岁华身长玉立,一袭白袍站在一片祥云之上,雪白的衣角垂落,却像是天界最寒冷的圣山之上的雪峰。
岁华看向晚晚,一双凤眼垂下,而后他继续说道:“何况是小小月神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