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舟脚步慢下来,思忖片刻:“不好说。”
这是谢行止和陆南枝在一起迟早会面临的问题。谢聿扬夫妇对陆南枝的照顾当初是看在陆爷爷的情分上,养了这么久有感情,这种感情早已接近亲情。
但如果突然告诉他们陆南枝要变成儿媳妇,还真不好猜他们的态度。
谢聿扬和谢夫人平日里看似温和,实际都不是什么善茬。尤其谢夫人,她当年不是凭着温婉贤淑拿下谢聿扬,而是靠雷厉风行的手段和作风吸引了谢聿扬。
即便现在退居幕后,像普通阔太太一样每日饮茶谈天,老一辈提起她的名字仍会感慨一句她当年的厉害。
至于谢聿扬,更是出名的冷酷专.制。他对谢行止和谢行舟的教育从来在于培养出合格的家族机器,将谢氏一门的荣光延续。
谢行止和谢行舟从童年起被教导如何成为一个配得上谢家的人,个人只是家族整体规划和布局中的一环,享有谢氏荫庇的同时就必须承担相应责任,绝不允许叛逆。
谢行舟性格比谢行止懒散,年少时过得苦不堪言。谢行止看似无动于衷,但谢行舟知道只是他不喜表达,将情绪都埋在心里。虽然,谢行止对谢氏的责任感确实比他强很多。
谢行舟常怀疑和谢聿扬之间的那点亲情是不是基于利益才构筑起来。陆南枝不是真的谢家人,所以谢聿扬和谢夫人可以放松对她的标准。一旦她有可能成为谢行止的妻子,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谢行止明白谢行舟的意思,握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目光犹如寂静起伏的黑色大海:“不管他们什么态度,我都不可能放弃枝枝。”
“听你这话是做好准备了?”
谢行止不置可否:“行舟,如果真到那一步,希望你能帮我。”
“我们之间用得着说这个?”谢行舟笑了:“放心吧,我一定站在你和南枝这边。”
陆南枝在暑假回到兰叶市,走出到达大厅,迎接她的是早已等在外面的谢行舟。他领口扣子开一颗,懒懒散散插兜站在出口。见到她,抬手示意一下:“南枝,这里。”
陆南枝和袁尚宜告别,开心拖着行李箱小跑过去:“行舟哥哥!”
谢行舟接过她的行李箱:“让我看看有没有长胖。”陆南枝对于谢行舟一见面就提体重表示不满:“才没胖!”
“噢,那想吃什么,待会儿回去做给你吃。”
“想吃辣的。”
谢行舟笑起来:“你不是不能吃辣么,怎么,这学期吃得太养生了?”
陆南枝苦着脸点头,怀石料理虽好,天天吃也有点腻。三个月内她都不想看见生鱼片和和果子了。
谢行舟先带她去买菜,开车回了谢行止在市中心的公寓。临到楼下时陆南枝隐隐有些紧张,谢行舟看出她的局促,好笑:“到家门口还紧张起来了?”
“我我我没有。”陆南枝说话都打结,谢行舟笑着开门,将她推进去:“行,赶紧进去吧,有人在等你。”
这个人,当然是指的谢行止。
不过迎接她的不是想象中的人,而是一团毛茸茸的白团子。orange见到门开立刻从它最不擅长应对的男人身边逃开,直往陆南枝身上扑。
“orange,别闹。”男人从沙发上起身,轻便的居家装扮也掩盖不住身上那股上位者的大气。他声音低沉,棱角有些突出的眉眼能轻易让人联想到他西装笔挺身处高位的模样。
orange在谢行止面前怂得明明白白,扭扭屁股往谢行舟身后躲。
陆南枝在谢行止走过来的时候就脸红了,垂着眼睫不看他。
明明什么都没变,却好像什么都变了。
谢行止示意谢行舟将行李箱给他,又低眉看陆南枝,声音变得温柔:“回来了。”
陆南枝点头,轻轻“嗯”一声:“我回来了。”
谢行止将厨房留给谢行舟发挥,替陆南枝将行李箱搬进房间,还想和她多说几句,却遭遇无情驱逐:“我、我要先换衣服,你出去。”
谢行止不是很想动,和陆南枝大眼对小眼。她不让他接,他也就没去。现在人回来了,少看几眼总觉得自己亏了。
陆南枝先沉不住气,嘟囔:“你怎么不走呀,还想看我换衣服?”
谢行止闻言笑了:“那你给看么?”
这人是不是越来越能耍流氓了?!陆南枝震惊,双颊立刻飞上一抹粉色,环顾四周抓起枕头挡在胸前,想了想不太对,又扬起来:“我要使用暴力了!”
即便她的行为在谢行止眼里跟举起松仁抗议的小松鼠差不多,仍是配合地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好,我出去。”
晚上谢行舟准备的是川菜,干锅虾、霸王牛肉、老妈蹄花、蓝莓山药……菜式精致,口味上略微改良,不至于太辣。
作为拥有“神之舌”的神级食评大佬,谢行舟的厨艺比起星级厨师也不遑多让,陆南枝吃得满足极了,眼睛眯起来,小嘴抹了蜜一样一口一个“行舟哥哥真厉害”。
对应陆南枝赞美的是谢行止冷飕飕的视线,谢行舟给她舀了勺汤,笑道:“好了好了,可别夸我了,毕竟有人小气得很……啧,怎么觉得有点醋味?”
谢行止轻哼,看在谢行舟下厨的份上没和他计较,只在饭后淡淡提醒他:“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谢行舟看一眼没到八点的时钟,觉得谢行止这人简直司马昭之心:“如果我现在说忘记带钥匙想留宿一晚?”
“那你可能是想和美食协会的人开会了。”
“你怎么总有威胁人的办法?”
“过奖。”谢行止好心地替他开门:“下次再来玩。”
谢行舟“啧啧”摇头,绕到陆南枝屋里叮嘱她一句晚上记得锁门,牵着orange走了。
谢行舟走后家里陡然安静,陆南枝躲到浴室里泡个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总有些心神不宁。
其实和谢行止也就一周多没见,在京都的时候明明也住一个套房,但回到兰叶市的家里,一想到只有他们两人,心情就开始变得忐忑。
“家”这个词容易带上一些很美好的想象和情绪,它是人间烟火,是不绝的温柔,是万千灯火中,属于自己的那一盏。
这样的地方,再和最近的谢行止联系在一起,让她心跳加速,有些丧失思考能力。像坠入棉花似的云絮,被柔软包裹着般放松而安心。但因为有谢行止的存在,心跳和情绪又容易不受控制。
想什么来什么,传来轻微两下叩门声,陆南枝顿时有些紧张:“进、进来。”
谢行止带着一杯杏仁奶露进来,搁在桌上:“加了甜杏仁和南瓜,尝尝。”说完熟稔地伸手捻了捻她的头发,感觉湿度差不多,开口:“可以再用吹风吹下。”
也许是因为在家里,谢行止的言行举止和平时那个对她照顾有加的大哥哥差不多,陆南枝刚暗自松口气,就听见他接着说:“今晚要不要去我房间睡?”
陆南枝差点没从椅子上弹起来,睁大眼睛瞪他:“你你你明明说追求者总该保持应有的距离的……”
“所以我在征求陆小姐的意见,能不能有一些负距离接触。”谢行止故意俯身在陆南枝耳边说这话,微热的气息撩得耳后一片酥麻。
换做以前陆南枝可能听不懂这话,现在却能明白谢行止这话里存了多不纯洁的心思。
向后缩了缩,紧紧靠在椅背上,陆南枝结巴得厉害:“下……下次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明明没有肢体接触,谢行止仅是在这样的距离对她说这些话,就让她心跳得几乎快爆炸。
“下次就是……”陆南枝声音细若蚊呐,然后想到什么似的,抬头:“你在京都的时候,都不这样的……”
在京都的时候即便在一个套房,谢行止也总是自觉去侧卧睡。怎么一回来,看自己的眼神就跟要把她活剥了一样呢。
谢行止叹息:“你回来我很开心,有些忍不住。陆小姐,我真心建议你回忆下美妙的成人世界。”
他他他是怎么用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平静说出这种话的啊???
陆南枝羞得整个人都充血了,起身把他往门外推:“我要休息了,你出去!”
“或者我在你房间睡?”
“谢行止!”
他沉吟:“真要我出去?”
回答他的是在眼前关闭的房门。
谢行止有些无奈地低头笑,转身去了浴室冲冷水澡。撩来撩去,难受的还是他自己。他说的是实话,今天她回家,房间里再次拥有她的味道,他没有忍住。
其实他也隐约感觉,自从发现陆南枝喜欢自己后,在她面前变得有些过于无赖。但她的反应太可爱,让他忍不住得寸进尺,想再过分一些。
从浴室出来后接到谢夫人的电话,电话那头隐有麻将声,谢夫人也不和他废话,开门见山:“行止啊,我听说南枝今天回来。过几天你带她回家一趟吧,我和你爸好久没见她了。”
谢行止听她说完,淡淡“嗯”一声:“知道了,我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