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卢伯房里出来,陆北川依然愁眉不展。
他猜到陆老爷子身体不好,但没想到,身体竟然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肝癌晚期,老爷子也在料理自己的后事了。
“怎么样了?”刚回到房间,叶蓁迎了上来,看着陆北川沉着脸色,心咯噔一声,“是真的?”
陆北川叹了口气,点头。
“那赶紧去医院治疗啊!”
陆北川将外套脱下,松着领带,“肝癌晚期了,爷爷不同意去医院。”
“晚期!”叶蓁惊讶无比,“怎么会?每年都按时体检,怎么会对肝癌没发现?”
“爷爷两年没有体检了,”陆北川看了眼房间里在床上睡着了的粥粥,压低了声音说:“这两天你多注意点爷爷的身体,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找我。”
“好。”
陆北川走到床边,俯身看着只穿了一件贴身睡意,盖着一条薄毯,却睡得满头大汗的粥粥,抹了一把额头,“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刚吵闹了一阵,喝了一整瓶奶就睡着了,小孩子,新陈代谢旺盛,出汗多,医生说这是正常的,没太大的事。”
“行,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吧,早点休息。”
这一整天几乎没休息,叶蓁此刻也累了,转身走进浴室。
陆北川将粥粥头上的汗擦干净,轻轻将他抱了起来,准备放在床边的婴儿床上。
可刚抱起,粥粥便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在他爸怀里伸了个懒腰。
陆北川抱着他不动,等粥粥半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陆北川,含含糊糊喊了一声爸爸。
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但头歪在陆北川胸前,喃喃说:“和爸爸睡。”
浴室水声淅沥,陆北川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胸前睡得正香的粥粥,将孩子复又放回床上。
一接触床,粥粥无意识在床上翻了个身。
陆北川拿毯子给他盖上,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北川,我没拿……”哗啦一声,叶蓁从浴室内探出头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陆北川身形一僵,徐徐起身,转身若无其事看向叶蓁,“……什么?”
叶蓁看着颇有些手足无措的陆北川,也没点破他,笑道:“帮我拿一下精油,谢谢。”
陆北川将精油递给她,看着叶蓁戏谑的眼神转过身去,坐去书桌前处理不存在的文件。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叶蓁正推着懒洋洋窝在沙发里不肯动弹的粥粥去游戏房锻炼锻炼。
医生说过,这个时期可以多让孩子活动活动,有利于身体健康与成长。
可这孩子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不喜欢不动弹,除非他爸严肃喊两句这才不情不愿动一动,这懒到没边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叶蓁这刚说完,陆少言过来了,一屁股坐沙发上,舒舒服服往后一躺,自下而上望着叶蓁,“这么冷的天,小动物都窝在家里不出门了,谁还愿意去运动,对不对粥粥?”
一边说一边握着粥粥的小脚,给他递眼色。
“对呀对呀,”陆夫人不在,粥粥好不容易遇到个帮他说话的人,连忙靠了过去,同仇敌忾般的猛点头,声音天真又稚嫩,“妈妈你不是说过,冬天到了,小兔几,小老夫都回洞里去了,粥粥也不要出去。”
这模样,好像自己反而成了坏人。
叶蓁略有些好笑,平时和他说别的记不住,说这些童话故事倒是记得清楚。
三两句话就同一战线,往后给点好处是不是就给拐跑了?
“陆知非,过不过来?”
叶蓁喊了大名,粥粥倒是犹豫了,磨磨蹭蹭的要下来。
“蓁蓁,有些孩子天性活泼,有些孩子不喜欢动,这种事强加不来,咱们粥粥开心最重要。”
“是呀,粥粥开心最重要!”
叶蓁沉着脸望着他,不说话。
如果是平时叶蓁也就算了,随粥粥高兴去了,可这陆少言在这,叶蓁还真有些忌惮。
她一向不会不给粥粥脸色看,但实在淘气得狠了,都会摆出一副严母的样子,看叶蓁这个模样,粥粥撇撇嘴,从沙发上下来。
“妈妈我错了。”
陆少言还在那笑,“蓁蓁,大过年的别和孩子置气。”
叶蓁笑道:“没什么事您自己在这歇歇,我先走了。”
陆少言一怔,蓦然失笑,刚准备说话,客厅门口卢伯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陆老爷子进来了。
相比于昨天,今天的陆老爷子仿佛一晚上衰老了不少,脸色苍白,整个人坐在轮椅里似乎被抽干了力气。
叶蓁眉心紧拧,带着粥粥走到陆老爷子面前。
“太爷爷,你怎么了?”
陆老爷子笑着,用那双布满皱纹无比苍老的手抚了抚粥粥的小脸,“太爷爷昨天有点累,没事,就是今天不能抱粥粥了,粥粥要乖乖的听话知道吗?”
粥粥很懂事的点头,“粥粥听话。”
说完,陆老爷子看了眼卢伯,递给他一个眼神。
卢伯领会,离开片刻,再次回来时带了好些人来。
其中有昨天一起吃团圆饭的陆家的亲戚,是陆老爷子的兄弟姐妹,不明所以。还有几名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陌生男人,个个面容沉稳一言不发。
众人坐下。
陆家那些亲戚七嘴八舌问到底是什么事,陆老爷子似乎无力应付,卢伯站在陆老爷子身侧代为传话,“各位稍安勿躁。”
陆老爷子环视一圈,“北川呢?”
叶蓁笑道:“我去找他。”
说完,叶蓁将粥粥抱给陆夫人,急急往外走。
陆老爷子这幅架势,绝对是要对陆家财产进行分割,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漏子。
叶蓁在书房内找到了陆北川,说了客厅里的情况后,两人朝客厅走去。
“爷爷,我来了。”
见到陆北川,陆老爷子点了点头,手抬到半空中,却又无力垂下。
卢伯领会其意,朝众人介绍起那几位穿西装打领结的陌生男人,“这几位,是国汉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今天老先生邀请他们来,是来宣读一下关于陆氏财产分割的事情。”
卢伯这话一出,在场人除了知情的叶蓁陆北川以及陆少言外,皆大吃一惊。
“财产分割?这……老爷子,您这是什么意思?您现在身体还好得很,怎么就想起这种事?”
“对啊!您这好端端的,而且这大过年的,您看您……”
“二哥,事情这么突然,您怎么就不事先通知一声,也好让咱们做做准备。”
“大过年的,别说这种事,晦气,老爷子,我陪您再下一盘棋去。”
卢伯静静等着听着,直到所有人陆陆续续说完抱怨完,这才说:“各位,这是老先生的意思,老先生是觉得……”
不等卢伯说完,陆老先生抬手制止了他,虚弱道:“这件事我考虑很久了,我老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你们都是陆家人,陆家的财产有你们的一份,与其拖着,不如干脆给你们算了,我也知道,你们想要。”
这话虽然虚弱无力,但陆老爷子积威深重,倒也有几分力量,而且说得很是赤、裸,几乎是戳穿了在场众人那一颗觊觎已久的心,纷纷咳嗽了一声,不再说话。
陆老爷子淡淡扫视了一圈,见无人再说话,陆老爷子这才朝卢伯点了点头。
卢伯继续说:“既然所有人都到期了,那么现在就来宣布吧。”
几名律师点了点头,将文件包打开,拿出里面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开始宣读陆氏的财产分割。
陆家国内的财产主要为陆氏集团,陆家老宅,陆家投资的股份以及各地不动产等等,分割其实也很简单,陆家那些坐吃山空靠着陆氏分红的亲戚分割了一部分陆家在各地投资的股份,陆氏集团全权交给了陆北川,陆家的不动产,则全数给了陆少言,至于陆家海外的资产,无论所有,全部给了陆老爷子在海外多年未见的妻子。
那些只分到一点点股份的陆家人心有不满,但老爷子健在,他们再不满,这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惹怒了陆老爷子,谁也没好果子吃。
陆北川没多少意见,陆氏毕竟早就是他的了,在陆老爷子这,他也没奢望再得到什么其他的东西。
反倒是陆少言,在那些律师进来的第一秒,脸上的笑便落了下来,直到这群律师将财产分割完全,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只拿到一些不动产,也就是说,他分到的,只有一些钱而已。
他要那些房子土地有什么用?他要钱有什么用?
这些不动产以及陆家投资的股份,连陆氏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律师宣读完毕后,陆老爷子点了点头,“都清楚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事到如今也无济于事,看陆老爷子的脸色与态度,知道挽回不了什么,皆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都清楚了就都散了吧,老卢,推我回房休息。”
卢伯应了一声,正准备推陆老爷子离开,陆老爷子余光瞅见脸色难看的陆少言叹了口气,“少言,你跟我过来。”
陆少言起身,沉默跟在陆老爷子身后。
进了房,卢伯将门关上,陆老爷子示意他出去。
卢伯看了眼一路沉默的陆少言,担忧的出了房间。
陆老爷子看着身材挺拔的儿子,无奈笑了笑,“你觉得爸爸的决定不公平?”
“我要那些不动产有什么用?”陆少言冷笑望着他,“我是你儿子,还是你到现在都认为,我不是你儿子,我只是一个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