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多的地方怎么能缺少八卦,林泷在吧台边的一张高脚椅上坐下,向酒保要了一杯清水。
酒保:“……好的。”
这里面的男男女女非富即贵,即便只是陪同一起的女伴,也是要打起精神好好招待的。
酒保用高脚杯装了杯清水递给她,旁边有个女人顺着酒保的手望过来,故意夸张惊讶地语气:“linda啊,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林泷侧头。
可不就是李元祺经纪公司的双一姐之一的lavia。
她点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lavia从她进来时就认出许姜弋搂着的是林泷了,她的唇边不由得浮上浓烈的笑意。
林泷翻译过来就是,被抓包了吧,就爱人前装纯,还不是出来卖的,等等……
“不过能跟许总搞上,你还是挺厉害的。”
她颇有些嫉妒地说,因着之前试着在片场勾搭了几回,人家眼神都没甩过来半个,最后无奈换了目标,碰巧最近跟的小开竟然跟许姜弋认识,她今晚才会出现在这里。
她此刻已经把跟自己一样堕落的林泷当成了自己的好姐妹,开始跟她要上位经验,“你是怎么勾引上许总的,分享一下过程呗。”
林泷抿一口水滋润嘴唇,语气淡淡:“无可奉告。”
“不肯说就算了呗。”
对方耸了耸肩:“装什么,还真以为自己是正牌女朋友了,都是露水情缘,劝你看清点。”
呵,林泷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许姜弋变成露水情缘了。
不过,许姜弋似乎也没说她是他女朋友,林泷心中不无悲哀的想,露水情缘就露水情缘吧,反正是许姜弋,她不亏。
来吧台找水喝的不止林泷一个,何谦跟他们打牌熟的人喝酒,他今晚手气背到家,被灌了一晚上,终于举手投降,来这边找杯水喝喝醒脑。
何谦趴在吧台边跟酒保招手,“拿杯水给我,妈的这些狗是酒罐子泡大的吗。”灌得也太狠了,头昏脑胀的,人都看不清了。
他特意来吧台找水喝,也是为了一睹许姜弋女人的真容,刚才隔的太远没看清脸,现在喝多了同样看不清,不过可以确定是个身材超棒的美女。
腰细成这样,啧,有福了。
“美女,叫啥名啊?”
他也就好奇一下,许姜弋带来的女人,虽然只是个女伴,他也不敢肖想的,要搞也得等他玩腻了再搞。
“林泷。”
他没认出她,林泷可认出了这个醉醺醺的男人是许姜弋高中时候的狐朋狗友之一何谦。
灌下满满一大杯水,何谦打了个酒嗝,“玲珑,玲珑啊,是个好名字,有气质。”
不像他爸暴发户没文化,随便诌了个名儿就往户口本里登记了。
“不是ling,是lin。”林泷跟他强调前后鼻音,果然跟许姜弋说的差不离,这些人喝了趟洋墨水也还是学渣一枚。
何谦坐在高脚椅上,大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哦…哪个lin,那个long啊……”
“双木林,泷水的泷。”
泷水是铜川的一条河,铜川人民都知道。
何谦是真的喝多了,脑子没转过来,昏昏沉沉地嘀咕:“林泷啊…林泷,跟我们当年一中的女神同名哎…哈哈…我当年还想追来着……被弋哥这禽兽先下手了……”
高中岁月啊,多么美好单纯的时光,喜欢就用心去追,哪像现在,首先想的是弄上床。
他趴在桌面上,唉声叹气,“青春啊……”
林泷还在想的他的上一段话,没记错的话,他们这一届就她一个林泷,许姜弋先下的手……
说的应该就是她了?
“你说的是我吗?”
许姜弋高中就谈了她一个。
何谦没反应过来,发出啊的一声,表示疑惑。
林泷不再说话了,跟一个醉鬼扯那么些,她也是闲得慌,许姜弋他们估计还要玩一会,她先出去透透气好了。
旁边的醉鬼却像突然诈尸一般弹起身来。
“卧槽!你是林泷!”
何谦突然睁大眼睛打量面前的女人,待看清楚后眼睛就酸了,喝酒上头的人是很容易感性的,包括平常五大三粗的男人,“真是你啊林女神,你怎么那么惨,又栽弋哥手里了……”
年少美好的爱情,即便不是自己的,同样让旁观者动容,当年听闻两人分手,何谦着实惋惜了一把。
那么要好的两个人,说散就散了。
不过老天爷不算太狠,兜兜转转,他们又在一起了,别的女人他不敢确定,但对方如果是林泷,许姜弋绝对是认真的。
何谦抽了自己一耳光,扇完揉了揉眼睛,喉咙哽咽,“妈的,老子又相信爱情了。”
林泷有点看不懂他的行为,不过他说的栽许姜弋手里……
她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一直都栽在许姜弋手里,从来没爬出来过。
许姜弋在打台球,目光时不时往吧台那边瞟,成年后心思很少外露的人,此刻的心事昭然若揭,旁边一起玩的朋友们就打趣他:“弋哥这是刚弄到手的新欢,宝贝得很。”
成年人的世界,话都不会说得太清楚,这一群出来玩的男人中不少是结了婚妻子扔家里,另外带女伴过来玩的,他们弋哥虽然还没结婚,但是作为全场最有资格放荡的人士,许姜弋玩的路子肯定比他们野得多。
许姜弋一杆进洞,站直了身体,对方语气中对林泷的轻视让他很不舒服,他蹙着眉语气很冷,“放尊重点,那是老子的女朋友,以后的老婆。”
妈的,果然又好上了,刘续耸肩,酸酸地补充:“那可是人家旧爱,初恋呢。”也不看看当初被人甩了后过得多惨,回来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小伙伴:“……弋哥牛逼……实乃我当年男青年们的典范……”
许姜弋嗯了一声,闲聊中结束了这一局,何谦那兔崽子要围着他家水水瞎逼逼到什么时候,吃醋的老男人丢了球杆就往吧台走。
当年有预谋接的那通电话,对方挂掉的那一瞬间她激动得冷汗直冒,而后立刻删掉通话记录把手机放回原位,许姜弋醉得不省人事,刘续在忙着照顾他,没有人知道她做的事,胡佳琪为此洋洋得意了一阵,终于解决掉最强有力的劲敌。
但许姜弋还是没将她放在眼里,最初的快感结束后,作恶的愧疚姗姗来迟,在后来的日子里成为她的噩梦,胡佳琪这些年,常常被梦里凄厉的哭声吓到半夜惊醒,她的梦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影,只有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
许姜弋,许姜弋,许姜弋。
那个女孩子要他回去,她爸爸死了。
好不容易在国外过上没她碍眼的日子,胡佳琪怎么可能会告诉许姜弋让他回去。
但是,双亲健在的她同样也无法想象失去父亲是怎样一种痛苦,她在两种矛盾的情感中煎熬,夜不能寐,终于有一天,愧疚和恐惧战胜了欲望,她不要再喜欢许姜弋了,这让她痛苦。
这次回国,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见一见林泷,她想当面跟她道歉,请她原谅她,她知道错了,胡佳琪希望她放过自己,让她能在晚上睡个好觉。
胡佳琪看准机会,林泷离开了吧台,她赶忙快步跟上去,还没喊出声,她就被迎面而来的男人抱在怀里,胡佳琪立在原地不动。
她的道歉,最好跟林泷私底下解决,闹大了不好。
至少,许姜弋就不会放过她,她知道的。
林泷刚要去找许姜弋,他就先过来了,她和他说,“我水喝多了,想去上厕所顺便走走。”
许姜弋发现自己越来越粘她,“包厢里有卫生间。”
林泷重申,“我想出去透透气。”
他马上接话,“那我陪你去,这边好无聊。”
他肯将就自己,林泷很高兴,但是也不想这个属于他的夜晚这么快结束。
她跟他保证:“就20分钟,我马上回来。”
让她自己呆一会儿,他也能玩尽兴。
跟朋友一起时的姜弋,恣意妄为,风流倜傥,是和她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她喜欢这样的姜弋。
所以,她一定会再回来的,这个夜晚,她想陪着他。
从少年时代,都是他一直迁就她,长大懂事后的林泷,也想试着迁就她喜欢的人。
许姜弋怕她觉得自己跟太紧,于是妥协道:“那你带着手机。”
带着手机他就会知道她在哪里。
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在他眼前晃过,“那我出去了?”
他揉一把她的头发,“真乖。”
许姜弋站在原地,目光追随她的背影移动,总有一种错觉,她走出去就不会再回来。
他忍不住喊:“水水。”
她应声回头,“嗯?”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忍住了,莞尔一笑:“没什么,等会一起回家。”
“好。”
两个人隔着十多米,包厢里吵吵闹闹的,她忽然喊了声他的名字。
声音不大,他还是听到了,回应得很响亮。
“许姜弋。”
“嗯。”
“我是你的谁?”
我们是什么关系。
“草,你不会睡了就不想负责了吧?”
他大步朝她走去,林泷满意地笑笑,答他:“负责的。”
“这还差不多。”
“嗯。”
林泷目光往lavia那边瞟去一眼,扫过她微微抽搐的表情,挑了挑眉,拉开门走了出去。
——
白亦忙完selly的片子后立马开车去了铜川的大学城,高校那边有社团邀请他去做一场关于摄影技巧的分享会。
两个小时的发言加回答问题,中间休息了十分钟,出来的时候喉咙有点好痒,抬起手腕看表,已经九点出头,他往停车场走,一路不断有来听分享会的同学和他打招呼,他一一应过去,临到出了教学楼,站在大门口,忽然有人喊住他。
“白亦先生等一等。”
白亦应声回头,看着迎面走来的女生,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有点面熟。
许若已经走到他近前,再次确认了一下,真的跟林姐姐的男朋友是同一个人啊,她指了指自己,“我们那天,在西餐厅遇到的啊,你跟林姐姐一起。”
许若平常会关注一些摄影知识发给刘续,强迫他学习,不能把女朋友拍好看的男朋友要来何用。
彼时餐厅里灯光较暗没认出来,回去后刷微博,可不就是刘续偷偷关注的摄影师白亦,而女方是他多年的绯闻女友linda。
白亦此时也想起来,这位是谁,许姜弋的妻子,他接着想到林泷,她因为许姜弋崩溃的晚上。
他淡声回应,“你好。”
他妻子还在念书,这么年轻啊,年龄差这么大,他很好奇,没经过脑子就问出来:“你跟你丈夫怎么认识的?”
话说出口就后悔,这话题对于陌生人来说,太没礼貌。
谁知道对方摆了摆手,许若前脚拿到演唱会门票,后脚就把她哥卖了。
“许姜弋是我哥,我才不要这么抠门的老公。”虽然刘续好像也很抠门。
白亦的重点却放在第一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校园里的夜晚很清净,原本一丝丝的风声好像都消失了,白亦听到她说。
“许姜弋是我堂哥,我不是他老婆,他也没结婚。”
白亦站在黑夜里,纹丝不动,良久才将她说的话在脑海里完完整整翻译过来。
许姜弋是她堂哥,她不是他老婆,他没结婚。
许姜弋没结婚。
白亦笑起来时很温柔,声音强装镇定,“你不会是跟他吵架了开玩笑的吧?”
许若说出喊住他的主要目的,“我现在要去市区一趟,但是这边不方便打车,你去市区的话能带一带我不,我现在去找我哥他们,你不信到时候可以亲自问我哥。”
许若觉得,她未婚美少女的名声要被她哥毁了。
“不用确认,我信了。”
白亦把颈间的领带扯下来转了转脖子,瞳孔里的光很暗。
“我带你过去,你哥一个叫刘续的朋友你认识吗?”
“刘续啊,我男朋友呀,他也在,今天他们一群美国留学回来的人开party。”
呵,扎堆了,很好。
许若在美国读完本科就回国念研究生,还是祖国的山水看得顺眼,她念的是理科,忙得不修边幅是常有的事,但今天挤出时间来好好打扮了一番。
今晚这个party,她是必然要去的,胡佳琪这个刘续前女友在的地方,怎么能少了她。
两个人分别坐上前排的位置,白亦在倒车出库,她补充一句,“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尽量开快一点。”
她许若,要去抓奸。
驾驶座上的男人没吭声,方向盘摆正后,性能良好的跑车瞬间提速,轰地一声冲出校园往目的地驶去。
林泷离开包厢后,许姜弋一分钟能看三四回手表,光数着时间,注意力被分散不少,后半场的水平蹭蹭下降。
刘续得意洋洋,弯腰匍匐在台球桌上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姿势,球杆比好目标,往前一捅一撞,又进洞了,还没来得及直起身跟许姜弋炫耀一番,他耳边刮过一阵风,几乎是同时就被按倒在地上,他还没看清是谁,凶狠地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过来。
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一拳重过一拳,包厢里其他人还没回过神来,地上的人已经挨了好几下。
随后跑着赶到的许若扶着膝盖站在门边大口喘气,一只手指着扭打在一块儿的两个身影。
刘续失了先机,平白挨了几拳也醒过神来,从小就打架不嫌事大的他也开始反击。
“你他妈有病吧!老子没来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些年刘续在各种公共场合碰到白亦,早就不爽这逼玩意很久了,妈的就是因为这个人当年让千杯不醉的许姜弋喝到胃出血,要不是他及时发现他好兄弟命都没了。
“你个狗日的男小三!老子今天就替许姜弋打死你!”他捏紧了拳头就是往白亦肚子上重击。
被反击按在地上的白亦却是越挫越勇,四肢一个使力又把刘续按倒,两个人调转了位置,白亦打人时的风格,跟他的很多代表作品一样,安静沉寂的,但挥下的每一拳都携带他满腔的愤怒,眼睛充血红肿。
“就你这张臭嘴,我他妈今晚让你明白什么话不能乱说。”
许姜弋低下头给他宝宝发条短信的功夫,再抬头时就看到你一拳我一脚的两人,其中一个还是他巴不得一辈子再也不见的白亦,许姜弋眉毛拧成一团脸色突然就阴沉下来,“你们俩他妈给老子一块儿滚出去!”
许姜弋不关心他们打架的原因,他只记得等会他宝宝还要回来的。
喝酒喝高的众人都陆陆续续醒过神来,有人冲进包厢揍他们的好兄弟,摔酒瓶的摔酒瓶,扔酒杯的扔酒杯,骂骂咧咧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干。
“你们都别插手!老子今晚一个人搞死他!”
刘续鼻子出血,一边眼眶快速地肿起来,白亦也好不到哪里,两个人都狼狈又凶狠。
许姜弋按了一下屏幕,没有回信,整个人都暴躁了。
“我他妈让你们滚出去打没听见吗!是想今晚一块儿死是吧!”
他们这样,他家水水哪还敢回来。
说话同时他就抄起两个啤酒瓶就往地上打成一团的人走过去。
“许姜弋你就继续装大度!林泷都把你绿了你丫还屁颠屁颠凑上去!”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两个男人同时喊出这句话,许姜弋是森冷,白亦却是气得声音发抖,往地上的人嘴巴上又出了一拳,他今晚八成的拳头都在往刘续嘴脸上揍。
一米八多的汉子还在打人,突然就湿了眼眶,“这年头说话不用负责的吗,不考虑后果什么玩笑都乱喷。”
“我今天就要告诉你,刘续你他妈就是个杀人犯。”
刘续举起的拳头停在半空一瞬,然后以更重的力道打到对方脸上。
“草你妈!老子什么时候杀人了!别乱喷粪污蔑人!”
白亦捏紧他衣领将他脑袋提起来,目光冷冷射向他,“你自已想想两年前上海的那场晚宴上,你跟林泷都说了什么。”
刘续目光愣怔,被酒精干扰的大脑慢慢试着回忆。
刚分手时的许姜弋过得有多惨,目睹全过程的刘续就多恨林泷,苍天有眼,竟然让他碰上了那个女人。
她握着酒杯缓缓走过来,脸上是多年后偶遇老友的微笑。
刘续,你也在啊。
他临场发挥的演技竟然还不错,至少从她的反应看来是这样。
他假装想了很久的模样,突然啊的一声。
你是林泷吧,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他跟她碰杯,状似不经意地说。
对了,姜弋结婚了,去年的事,他有告诉你吗?
她尴尬局促地笑了一下,刘续差点以为她眼泪要流下来,他继续补充道。
老婆挺漂亮的,谈了好几年,跟你分手没两个月就在一起了,你没见过吧。
你肯定没见过,富贵人家的女孩,哪里是你这样的人有资格见到的。
要不是你脑子不错考上一中,你连许姜弋的一片衣袖子都碰不到的。
对方果然被他羞辱得节节败退,刘续顿时心情大好,多年来的郁结一扫而光。
白亦收紧他的衣领质问他,“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吗?就因为你跟她瞎逼逼几句。”
“她当天晚上就在酒店里吞安眠药自杀了,你现在还觉得那是玩笑吗?”
他忽然侧过头,看向一旁手中拎着酒瓶子的男人冷笑,“你回来这么久都没发现吧,自己口口声声爱着的,竟然是个随时都可能会失控自杀的病人。”
白亦瞪着地上张着嘴愣住的刘续,目眦欲裂,“她是个被逼上绝路的抑郁症病人,而你,还有我。”
他残忍地指向自己,“都是杀人犯!”
包厢里的背景乐早就关上,整个空间沉闷地寂静,撕心裂肺的喊叫如同惊雷撞击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他手上的两个酒瓶应声坠落在地,砰砰的两声,如同生命的陨落。
胡佳琪崩溃地尖叫一声,失魂落魄般掀开门飞奔逃离。
再出来,外面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这座城市的冬天虽然湿冷彻骨,雨丝却是极其可亲温柔的,她走的不远,许姜弋找到她时,她站在商业广场的巨幕墙边,显示屏上在循环播放最近热映电影的宣传海报,她两手伸进大衣的口袋里,微微抬着头仰望,目光专注,冬夜的风吹拂她的头发,露出尖细的下巴和好看的侧脸。
广场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因为下了雨,已经是深夜了。
她的背站得很直,但是没有人为她撑伞。
这么美好的人,没有人为她撑伞。
许姜弋心酸得几欲流下泪来,强压住翻涌的情绪,缓缓朝她走去。
显示屏上的光投落在她的瞳仁里,她没有转过头,似乎没有察觉有人向她靠近,等他走得近了,站在她身后,脱下外套搭在她头顶,她忽然出声。
“姜弋,我们回家看电影吧。”
她想了很久,还是不想回去包厢,她这些年,是真的害怕呆在人多的空间里,即便有许姜弋在,还是害怕,所以,这次又不能迁就他了。
他张开手臂从身后抱住她,捏着嗓子,声音暗哑。
“好。”
这人间太多风雨,他们要一起回家。
早先已经洗过澡,但包厢里乌烟瘴气的,两个人回到家里,往各自身上一嗅全是烟酒味,许姜弋领她到浴室吻过她的脸,“宝宝先想等会看什么电影,我去帮你找换洗衣物。”
回家前在路上打开了空调制热,整个屋子里都很暖和,她在门口就脱了厚重的外套,许姜弋很快送来一整套新的睡裙,他这里还挺多女人的东西。
如同猜到她在想什么,他将衣服放到置物架上同时解释道:“别想太多,这些可都是你的。”
他走到她近前,食指中指合并戳了下她的额头,“小傻瓜,一直都是你的。”
小姑娘抿着唇发出唔的声响,许姜弋慌了神,大掌赶忙掀开她的刘海,“戳疼了?”身子娇贵的宝宝,他明明很轻的。
她抿着唇微笑,愉悦的声音里有逗他的意味,“不疼啊。”
呵,小坏蛋,让他虚惊一场,他胡乱揉她的头顶,“先洗澡,我去另一边洗。”
等会收拾她。
林泷说的看电影,以为是跟念高中时一样,两个人抱着平板电脑窝在被子里看看就好,以至于当许姜弋领着她走进装修豪华设备齐全的私人影音室里时,着实愣怔了一会儿。
有钱人的生活果然是要什么有什么。
影音室座位不多,独独两个紧紧挨在一起,他们各自分坐两边,他应该刚才就先进来过,她坐的位置上搁了条柔软的毛毯,茶几上牛奶跟糖果零食都放了不少。
许姜弋拨弄遥控器,问她想看什么。
林泷说了部一直想看的老电影的名字,真的很老了,1998年在美国首映的豆瓣高分作品。
大陆上映的电影,开头都是广电审核通过的编号,背景乐结束,画面才放出电影情节,展现男主人公往返家庭和公司的一天。
林泷喜欢看电影,会好奇这部作品,最先完全是因为里面极日常的一句台词,平平淡淡的一段话,当初看到热评的那一瞬间,整颗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goodmorning,andincaseidontseeyou,goodafternoon,goodevening,andgoodnight。
她微微转过头在黑暗里看向他,跟以前一模一样,脾气暴躁恨不得24小时闹她的人,知道她看电影不喜被打扰,真的就老老实实坐在一边。
林泷收回视线,全神贯注将目光投注在屏幕上。
察觉到她的视线转移,背靠软椅一副姿态闲适样的男人一点一点往右边侧过头,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宽大的软椅里,毛绒绒的毯子盖住脖子下面的地方,屏幕冷白的光打在清秀的小脸儿上。
还是这么的,又可爱又怕冷啊。
直到电影的最后,演员和工作人员们的名字出现,两个人都是这个状态,除了电影的音乐,没有多余的声音。
她看电影,他看她。
眼睛盯着屏幕,伸手却准确地摸到盛着牛奶的玻璃杯,仰起下巴抿了一口,复又将杯子放回原位。
电影结束,回到影片海报的首页。
林泷垂着眼,目光落在零食堆里白色兔子图案的包装袋上。
她喜欢看电影,看得投入时可以不吃不喝连续刷两部时长两小时以上的影片,许姜弋恰好相反,不仅自己看不进去,还要吵她闹她,后来她发了一通小脾气才把他制住的。
“许姜弋,我想吃颗糖。”
他直起身体拆开包装,撕开糖纸,一颗剥好的奶糖递到她唇边,“张嘴。”
她张嘴含住,熟悉的奶味一点点弥散在口腔里,低低地抱怨一声,“你好凶啊。”
许姜弋:……吃糖都堵不住她的嘴。
而且他哪里凶了,他说话一直这个调调。
他出声咳了咳清了清喉咙,就着她用过的杯子喝了口奶,“我错了。”
她可爱她有理,他言听计从立刻认怂,林水水是谁,林水水是他许姜弋最喜欢的小姑娘,以后还要做他老婆。
老婆怎么会有错呢,老婆不会错的。
他用手机看了看时间,到凌晨了,“宝宝,要去睡觉了吗?”
直到一整颗奶糖在小嘴巴里融化完,口腔里还残留着丝丝甜味,电影的最后男主人公勇敢地推开那扇门,跟安逸却虚假的世界告别。
她好像也充满了勇气呢。
姜弋喂她吃大白兔,家里还有旺仔牛奶,姜弋不爱看电影却特意装修了影音房,姜弋家里的衣服都挺合身,他说衣服全是她的。
姜弋这么喜欢她,应该会帮助她的吧。
“姜弋……”
“嗯?”他的脸距离她很近,再往前一点,就可以亲到她了。
许姜弋是打算这么干的,她却突然拉住他的手,“姜弋,我们先不睡,你坐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真好啊,心口暖洋洋的,许姜弋退回自己的座位,不用等到天亮看特助递来的报告,也能知道她的以往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理一理混沌的思绪,考虑要从哪一段说起。
“姜弋,你还记得那天在你公司,我往墙上砸了一个杯子,你说我是神经病的事吗?”
他当然记得,他都后悔死了,偏偏时光不能倒回,他喉咙哽住,声音嘶哑,“宝宝,我当时嘴贱,你抽我吧。”说着就自己往脸上扇了很重一巴掌。
她出声劝阻,平常清凉如山间清泉的音色,今夜温柔地过份,丝丝入扣,穿破黑暗传到他的耳蜗刺激他的耳膜。
“不,姜弋,你没错……我……”
她停顿,再深呼吸一下,好像这样才能将她深藏多年,难以启齿的秘密说出来。
“我的脑子,真的病了,姜弋……这个病要痊愈的话……可能有点难……不过你别害怕…它不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