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仙师口谕,卫国侯瑶池剿灭鲁氏余孽,福泽黎民,功不可没。奈何鲁匪狡诈,更为王姓,侥幸逃脱兄弟二人。其兄长名王桀,胞弟名王默。兄弟二人,一人逃往昆虚深处,一人偷偷潜入九黎。特以仙师之责,奏请汉王,懿旨传书,号令天下群雄,为民除害,奋起诛之!”
“报,八百里加急!”
“汉王圣旨到!”随着一声高亢的呐喊,凤鸣城内百姓齐齐跪拜。
雪娇娘混在人群中,急忙蹲下身子把王子默跟白素摁下来,回头冲着塔库塔兄妹摆摆手,示意二人不要触怒龙威。
“汉王圣旨:鲁氏一脉叛国通魔,背弃黎民苍生。今日国师卜卦,凤鸣城中将有魔头现身,此子为鲁氏余孽,有一妇人相随。特命凤鸣城闭关城门,逐一排查,严惩不待!”
宣读完圣旨,临德公公手中拂尘一甩,低头看向凤鸣城主,阴声怪气地说道:“城主,还不快接旨?”
这时,塔库塔突然浑身一抖,黝黑的脸颊顿时吓得煞白,匆匆看了王子默跟雪娇娘一眼,赶紧低下头,生怕宣读圣旨的临德公公发现什么。倒是阿古玛什么也不知道,奇怪地看着哥哥的反映,拉起他抖得厉害的手腕问道:“塔库塔,你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感觉……可能是饿了。”塔库塔用瓦灰色的粗布刺花袖口擦着脖子上的冷汗。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到圣旨宣读完毕,王子默跟着人群浩浩荡荡的起身,抬头竟看到领旨的凤鸣城主竟然是个孩子,他不过跟自己一样,十七八岁,却老道干练。从下跪接旨,到起身与宣旨公公对视,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领旨后,凤鸣城主一边下令封锁城门,一边领着公公去往城主府,“公公路途劳累,在府中歇些时日再回京不迟。”
“不必了。”
临德公公是当今汉王身边的红人儿,向来办事放心。
他径直走向醉轩楼,这个凤鸣城最大的酒楼。路过王子默身边时忽然停住脚步,那双死鱼般的双眼从雪娇娘身上扫来扫去,继而落到王子默身上,旋即又看了看塔库塔兄妹,扭头看向凤鸣城少主。
“这几个人不像是本地服饰,派人去盘问盘问!特别是那个女的,三十左右竟然带着四个孩子,而且穿的衣服还各不相同,肯定有问题。问完之后把那个女的给咱家送过去,你懂得!”
说完,临德公公再次瞥了雪娇娘一眼,扬起面白如女子般的脸,张开朱红的嘴唇,发出尖细又做作的笑声:“哈哈哈……”
凤鸣城少主陪着笑,摆摆手便有身旁护卫驱赶人群,让出一条路来。
他跟着临德公公走在宽敞的街道上,转了个弯又走了大概二三里,便来到醉轩楼门口。
却听这个死太监指着二楼临街的窗户说道:“把这间房给咱家收拾出来。”说完回头看向凤鸣城主,虽然样子上带着礼节,态度却居高傲慢。
“皇上懿旨,命咱家亲自督办此事,不得有半点儿差池!你是凤鸣城少主,你的父亲为何不亲自来接旨?”
“家父身体有恙,还请公公通融通融。”
凤鸣城少主叫崔修然,父亲叫崔玉堂。自从城里来了个女人,崔玉堂就整日纸醉金迷不问政事。崔修然生母死的早,整个凤鸣城大大小小事务一下子压在他身上。那时崔修然才十一岁。
想到这里,崔修然眼角快速闪过一丝阴戾。
他不急不缓地摆摆手,顿时几个美艳的姑娘,扭着十八弯的腰肢,端着金银珠宝走进醉轩楼,再没出来。
临德公公嘴角撇了撇,这小子功课做的挺足,还懂得投其所好!
“嗯,既然城主有恙,一切事宜就劳烦少主了。不过这次汉王严词,这礼节是礼节,事情还要照办,要是出了半点儿差池,别说你家上上下下的脑袋,就是咱家的脑袋也得搬家!”
“是,是,是!微臣明白,微臣明白!这次微臣定当全力而为!”
崔修然点头称是,随后问道:“这鲁氏魔头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汉王如此重视?”
临德公公四下瞥了一眼,“这儿人多眼杂,走,跟咱家楼上说!”
目睹中原宣读圣旨的威势,王子默惊讶地合不拢嘴。倒是白素一脸漠然,仿佛对此事司空见惯似的。
盯着越来越近的几个带刀护卫,王子默心里砰砰直跳。
他脑袋里有着太多太多的问题要问,比如什么是圣旨?人们为什么要向皇帝的圣旨下跪?又比如,那个年纪轻轻的城主为什么送一些貌美的姑娘给公公?公公又是什么职位?
但,无论是仙师口谕还是汉王圣旨,矛头直接指向自己,王子默顿时感觉自己仿佛陷入千夫所指,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用矛头顶向脊梁骨。
待会他们问起来该怎么回答呢?
王子默心里惴惴不安,与他同样不安的还有塔库塔。
塔库塔知道,刚刚结实的人就是从昆虚走出来的,而开始的时候雪娇娘并没有这么年轻,完全一副苍老垂暮的样子。
“到底该不该揭发他们呢?”
塔库塔想象着自己被严刑逼供的样子,抬头看看身高七尺的带刀护卫,内心更加害怕起来。
反观雪娇娘却沉静多了,她脸上还挂着笑意,牵着白素的小手指来指去,给小丫头说着许多传奇似的故事。
雪娇娘不惧,王子默顿时放下心来。
想了想,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凑到雪娇娘耳朵边,轻轻问道:“婆婆,那个男人为什么说话阴阳怪气的,还捏着兰花指,跟个女人一样?”
回到中原后,雪娇娘才真正地放飞自我。
几十年来,她在殷墟整天除了斗龟就是跟一个个老家伙们打交道,弄得她本不算老的心也死气沉沉。
修者无年龄,修至五行星耀后寿元暴涨,一个甲子不过生命的三分之一。修到两仪,更是再多活个三两甲子不成问题。
“默儿,你看看我的样子,如果还叫婆婆的话肯定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雪娇娘突然回头看了看塔库塔兄妹,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抹戾色。
“那我叫你什么?”
王子默不想毁灭雪娇娘在心中慈祥和善的形象,只有婆婆这两个字能当得起。
“叫我姐姐!”
“本来就是姐姐嘛!”
阿古玛大眼睛清澈透亮,善于察言观色,发现雪娇娘收起杀机后,赶紧说道:“你们俩是阿古玛的哥哥,她是阿古玛的姐姐,你们三个一定要保护好阿古玛呀!”
“嘿嘿……”塔库塔憨笑。
“姐姐?”
王子默喊出口,脸却臊得通红,看着突然变成二十七八的雪娇娘,甩甩脑袋,刚想怎么对付走过来的几个侍卫,忽然觉得眼前一花,雪娇娘踩着“惊蛰天绝步”直接把他们定在了原地。
雪娇娘做的天衣无缝,街上的平民百姓依旧熙熙攘攘,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况。
反观那几个侍卫,脸上还带着居高迟傲的表情,一副不说就杀的样子,眼睛却咕噜噜转来转去,惶恐地目送王子默众人离开,像是站岗放哨似的,一手捂着刀,一手背在身后,岿然不动
“走吧!”
雪娇娘拍拍手,忽然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燕子似的带头跑了起来。四个孩子惊愕地看着,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怕追不上雪娇娘的脚步,赶紧撒开脚丫子跟着跑起来。
“醉轩楼!”
仰头望着门匾上的字,雪娇娘表情复杂,内心终于安静下来。旋即莲步款款换了一幅未出阁的大姑娘样子,提着裙摆抬步买进醉轩楼
王子默紧跟其后,却是白素还想在大街上玩一会儿,不断嚷嚷着要看看九黎风俗人文,大眼睛眨呀眨的,张开胳膊吵着让王子默抱抱。
熊嚣被雪娇娘赶出城外,这头熊在凤鸣城太过招人耳目,虽然也有修士带着坐骑进城,却都是祥狮瑞兽,五百斤的熊胖子从来没有过。
此时此刻,王子默端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他左看看右瞅瞅,过了好久终于有空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这座酒楼。
醉轩楼高五层,主梁全用五百年以上的松木搭建,辅以百年红杉木为门窗,雕梁画栋,层峦叠嶂,不管从哪儿个角度看,都是一副完整的美景,将中央戏台囊括其中。
进门便看到一匾悬于正中,上书云:“醉轩酒楼”。四个魏碑大字,四四方方,工工整整,俨然百年老店的端庄气派。牌匾两旁各有楼梯通往楼上。
醉轩楼下三层为酒楼,上两层为客房。
此时二楼正着急忙活,把便于看向戏台的雅座改成客房。
“果然是官大压民!”雪娇娘嗤之以鼻。
“小二,来两坛醉门轩,再上几个好菜!”自从在塔库塔家喝了酒,雪娇娘完全变了个样,见了酒就馋得拔不动脚跟,转不动眼珠。
“婆婆又要喝酒了……”白素嘟起嘴唇。
“叫姐姐!”雪娇娘调皮的刮了刮白素的小鼻子,甜笑着眯起眼睛,又忍不住捏了捏那张胖嘟嘟水灵灵的脸蛋,逗得白素噘着嘴直哼哼。
“这位客官,醉门轩已经被贵客给包了,要不您喝点儿别的?咱这儿的女儿红也是上品!”
“让老娘喝女儿红?”
雪娇娘吼完赶紧压低声音,装出一副淑女的样子,眨着眼抿嘴轻笑,退而求其次,“口嚼酒总有吧!”
“口,口嚼酒?”
小二顿时惊慌失措,“那是祭、祭司用的,您,您稍等片刻!”
“姑姑,还是别喝酒了!”王子默张张嘴,叫了半天没叫出姐姐两个字,索性改成了姑姑。
“姑姑?”
“白素也叫姑姑,不叫姐姐!”说完,小丫头瞥了一眼阿古玛,势要跟她们划分界限,同时警告的小眼神扫来扫去,大有宣告主权的意思。仿佛在说:“姑姑是我跟哥哥的特权,你们两个不许叫!”
塔库塔依旧憨憨笑着,倒是阿古玛撅起嘴巴,眼珠子咕噜噜转起圈来,刚想跟着王子默改口叫姑姑却又咽了回去。
雪娇娘瞪了王子默一眼,却也没反驳,两只眼扫了半圈,“小二,快点儿!”随后压低声音,对王子默叮嘱道:“你俩先在这等着,哪儿也别去。我出去办点儿事,去去就来!”
说完,雪娇娘扫向塔库塔兄妹,勾勾手指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姑姑要去哪儿?”
王子默生怕雪娇娘对塔库塔兄妹下手,赶紧说道:“我也去吧!”
“你不用!”
他那点儿心思,雪娇娘看得一清二楚。“在这儿好生等着,一会儿会有人来给你们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