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脸上是不屑与嫌恶掺杂出的神色,再加上那双死死瞪大的眼睛,像是厉鬼般,说不出的可怖扭曲。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辜,很委屈?委屈的应该是我才对。”程孟轻蔑道,“如果你不在,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看你的存在多么碍事。”
“我从小到大,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着你出事儿,不过真是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好好活着,命真是够硬。”
他想摧毁程说宁的心底防线,但对方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反倒是他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像个小丑。
程孟一顿,改变策略,故意去戳程说宁的痛点,“你这样怪不得他们会讨厌你,毕竟他们反应那么大,你却这么冷漠,弄得他们就仿佛是个笑话。”
他很冷漠吗?韩添也这么说过。
程说宁扭头,看着玻璃上的倒影。
他的脸没什么表情时确实显得很冷漠疏离,但被人讨厌了,就一定得愤怒咆哮发泄出怨气吗?那到时候是不是又会说他像个疯子。
“这样好了,我给你出个主意。”程说宁的沉默并不影响什么,反而让程孟更加得意,他慢悠悠地说,“你去国外,永远不回来,兴许我们的关系还能好一些,怎么样?”
程说宁淡淡地将问题反抛回去,“你为什么不去国外?”
“这里是我家,为什么我要离开?”程孟一脸无辜模样。
这个表情太过于熟悉,程说宁看过很多次。
记忆极为深刻的是小时候父母不在家,他饿了,程孟不让家里的阿姨给他做饭,还把能吃的都藏起来了。
他只好自己搬着椅子站在冰箱前,打开冰箱寻找着能吃的东西,好不容易够到一瓶酸奶,却直接被程孟抢走。
程说宁拿一个,程孟抢一个,直到最后程说宁从椅子上摔下来,受了伤,程孟才躲得远远的,看着他红着眼忍着疼的模样,开口嘲讽他是一个没用的废物,废物没有资格吃东西。
等父母回来后,他就用着这么一副无辜的表情说:“弟弟摔倒了吗?我不知道,弟弟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幼时的脸逐渐和眼前这张脸重合,程说宁想到什么,微歪脑袋,望着程孟:“你喜欢他们?”
一个听起来比较莫名的问题让程孟愣住了,随即脸色一变。
程说宁:“李晟斐还是韩添?又或者是说周寻渡?”
“闭嘴。”埋藏于心底的事即将被窥探破,程孟勃然大怒,“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撕烂你的嘴。”
“怎么了这是?”万万没想到一回来就撞见两人吵架,程母看向地上的玻璃碎片,又望向程孟,“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两个脸色都这么不好看?聚会已经结束了吗?我还以为能赶上呢。”
程说宁满脸惊喜,也不去和程孟互相对刺了:“妈?你不是很忙吗?怎么回来了。”
“再忙也不能错过宁宁的生日。”程母抚摸着程说宁的脑袋,目光慈爱,“还没十二点,宁宁,生日快乐。”
一旁的程孟冷眼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讥讽道:“是不是又以为我惹事?不好意思,这次真不是我。是你的宝贝儿子程说宁,先和人家韩添吵架,又和李晟斐吵架,现在还要和我吵。”
程母还是了解程说宁的,无缘无故不可能会吵架,拉着他坐在沙发上,“宁宁,和妈妈说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和韩添他们吵起来了?是韩添他们做了什么事吗?还有,你和程孟又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程说宁什么都说不出。
他如果告诉程母,程孟因为讨厌他,故意抢夺他身边的一切,甚至还想杀了他,程母会信吗?答案是否定的。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见状,程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转身上楼。
程母看他好几眼,最终还是起身跟了上去,临走前嘱咐程说宁:“宁宁,很晚了,快回房间睡吧。”
少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目送着两人背影消失不见。
他能感觉出程母的注意力都在程孟身上,对他只是分散了那么一点点。
想到这里,程说宁微微垂眸,遮去眼底的失落。
虽然平时对程母多数都是讥讽,但被叫去书房,程孟还是来了。
他推开门,冷着脸说:“你如果是来替程说宁……”
话没说完,程母就打断他,语气带着关心:“今天怎么回事?”
程孟多看了她两眼,似笑非笑:“我说的你信吗?我如果说是程说宁故意闹事,说我勾引韩添,李晟斐他们,你信吗?你肯定不信。”
“……”这么荒唐的话,程母第一反应是不信的,皱眉道,“宁宁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不信的话还问什么?”程孟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转身准备走。
“程孟,如果你没说谎,我会和宁宁说明,让他不要再继续闹了。”程母叫住他,柔声道。
步伐一顿,程孟唇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只怕你到时候去说,他会告诉你,是我在扭曲事实。”
“我不会让这件事没完没了下去。”程母道,“你放心。”
程孟诧异鼓掌,表情十分夸张,“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你是良心发现了,现在开始在乎你的大儿子了?”
这阴阳怪气的话差点让程母几十年的优雅端庄都没了,她忍着火说:“不管你信不信,妈妈从来都没有不在乎过你,是你一直以来误会了。”
程孟只当她在说谎,直接开门离开。
程母有些头疼,想到一切都源于程说宁,头更加疼了。
程说宁把鹦鹉放在了自己房间。
它时不时开口说一些话,大多时间都安静地陪着程说宁,一点也不闹腾。
结果次日,程孟直接在吃早餐时大发脾气:“程说宁养的鸟很吵,吵到我睡觉了。要么把它弄死,要么程说宁就搬出去住。”
明显针对的话语让程说宁抬眸盯着他。
对方给他一个灿烂且得意的笑。
‘我倒要看看这次是你滚蛋,还是你扔了那只鸟。’
程母筷子一顿,看向程说宁:“鸟?”
“李晟斐送我的鹦鹉,很安静,不吵。”程说宁解释道,“昨天晚上它就说了三句话,还很小声,不可能会吵到他。”
“总归是小鸟,宁宁,拿出去给别人养吧,放在家里太闹腾了。”程母思索片刻,柔声劝道,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程说宁退一步得了。
这是根本不在乎程孟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只想把鹦鹉给处理了,程说宁淡声问:“为什么?”
“你要是养个不会说话的还好,鹦鹉学舌,很吵闹。”程母叹口气,“听话,宁宁。不然你把它送回给李晟斐也是可以的。”
程说宁没有说话。
程母以为他没注意听自己说了什么,扭头看着他唤了一声,“宁宁?”
‘能不能退一步,别再不懂事了,我天天看你们吵头都要大了。’
“如果下次程孟说的是嫌我吵,妈你会让我也搬出去吗?”程说宁放下筷子,轻声问了一句。
程母摇摇头,“那当然不会,宁宁,你怎么能跟鸟比呢,现在这个鸟的存在确实影响到了……”
“您应该知道他是在故意针对我,可是您还是希望我退一步。”程说宁望着她,眼底毫无情绪,“凭什么?还是您认为我欠了程孟什么?”
话谈到这里,目的已经达到了,程孟直接拿起书包离开了。
客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程母脸色越来越难看,“你怎么会那么认为?”
“因为能感觉到。”程说宁低头,手指死死地抓着衣服,指节抓的泛白也没松开,“能清楚感觉到您的偏心。”
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他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错觉罢了,现在细细想来,都是真的。
他一直以来敬爱的母亲更在乎程孟一些,心也往程孟那边偏,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浓烈的酸意从喉咙蔓延到鼻尖,程说宁眼圈微热,因为韩添、李晟斐而一直紧绷沉重的心脏再也负荷不了这一件事,处于快要碎裂开的边缘。
没有人会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一下,包括他的母亲。
程母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过了许久才叹口气,没有否认,语重心长道:“其实有时候我确实是后悔生下了你。”
没有什么话比这一句话带来的杀伤力大了,但说话的人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还在继续:“你的出现让程孟完全变了,宁宁,我没办法不管程孟。我对不起他,所以我要对他更好。”
程说宁坐在那里,犹如僵木般一动不动。
好半晌,他才微微一笑:“那我有做错什么吗?”
程母目光温和:“没有,但宁宁,你是错误的矛头。所以我希望你能对程孟包涵退让一些,说不定他会慢慢地接受你。还有,你别老和他吵,他这人情绪容易激动,万一……”
程说宁再也无法忍受,冷漠地打断她荒唐可笑的话:“您知道他的想法是错误的,不纠正还任他肆意妄为,纵成了他现在的模样,却说我是错误的矛头,还让我退让。妈,您把我当什么?”
兴许是从来没见过程说宁用这样冷漠的态度对自己说话,程母一时间愣住了,反应过来紧紧皱起眉头,眼里满是对程说宁的失望:“你现在对我这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