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了昂热校长许可之后我去了一趟狮心会档案室。”
楚子航走过来同样坐到了许朝歌旁边的草地上。
“档案室里面封存着许多羊皮卷、古代文献以及私人笔记。考虑到时间原因所以我对前两者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不过我借阅了几本可以带出的笔记。”
一本牛皮封装黑灰色的笔记本递到许朝歌手里。
“这些笔记出自卡塞尔学院建校以来的历代狮心会精英成员之手。作为私人物品里面的文字记载相当繁琐,但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个名词,血统精炼技术,又或者叫作暴血。”
许朝歌翻开笔记本扫视了一遍。果然在笔记的中后半段,夹杂在、资料、日程之间,“血统精炼”和“暴血”这两种专有名词以高频率反复闪现。
“但我第一次接触‘暴血’这个名词并不是在这些笔记上。”楚子航沉吟了片刻转头望向许朝歌,“还记得在丽晶酒店和我们先后交手的那个女孩吗?她当时把我当作了就读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面对我的阻拦时她提到了‘暴血’和‘升格’,联系上下语气不难猜出这个血统精炼技术到底是什么。”
“让混血种体内原本与生俱来的龙血进一步向真正的纯血龙族靠拢,从下到上、从c到b、从b到a、从a到s……一路从地至天。”楚子航说。
如果这项暴血技术真有这么强大,那么在混血种当中人人如龙并不是奢望,难怪在许建邺的言灵故事中那位和尼采一样自比为“太阳”的男人会为此犯下叛族之罪。
不过正如薇拉所说,一切都有代价,规则也会被规则所束缚,所谓的无中生有也只是有人在暗地里代替偿还。
在梦境故事里那个男人也是把这种方法形容为“将灵魂卖给魔鬼”。
许朝歌合上笔记等待着楚子航的后半段话。
“这些笔记的主人不仅是狮心会的历代精英,同样也都是执行部的执行专员。取得笔记之后我查过他们的相关资料,他们的人生履历十分相似。
入学时他们的血统都在b级与a级之间,一开始他们的表现相对其他同等级混血种没什么不同,只能说是良好或者优秀。但在大三和大四的战争实践课时他们无一例外迸发出令人侧目的能量,毕业之后顺理成章地加入执行部充当中坚骨干,血统特别强大的一两位则成为了当时的王牌专员。”
“最后他们都在执行某个任务的过程中人间蒸发,有单人任务也有多人任务。”楚子航平静地结束了他的讲解。
最后一句话算得上是意味深长。
在前往莫斯科之前昂热要求他感受一下卡塞尔学院的校园生活,所以这学期大一学生们的第一节近身格斗课许朝歌还是上了的。
海豹突击队校工们在上课的时候顺嘴简单介绍了一番秘党执行部,说那里才是好男儿真正建功立业的沙场。上阵杀敌之前战士都会提前立好遗嘱,执行部也不例外。
战争实践课和执行任务之前,参与者都会签署一份遗体遣返书,遗体指定送到哪里又让谁签收,总之要么衣锦还乡要么马革裹尸。
这份协议挺管用的,刨除掉某些针对复苏纯血龙族的大规模作战。对比秘党和危险混血种两者悬殊的实力,至少有60%的阵亡人员在拼凑入殓之后能够以全尸的形式魂归故里,另外有30%的牺牲者还能保有部分肢体。剩余10%的倒霉蛋大多是在执行单人任务的过程中遭受了不可抗拒力——比如要是许朝歌在薇拉的尼伯龙根里被古龙杀死,最后档案上的结果大概也是个人间蒸发。
专员出任务碰到龙王的概率在秘党可查的历史中算得上是百年难得一遇,往上追溯是昂热所遭遇过的两起惨案。
甚至明面上目前秘党关于觐见次代种的记录都是空白,而这些笔记的主人统一人间蒸发的结局确实耐人寻味,总不会所有专员最后的结果都是给复苏的三代种送了菜。
“我猜测是执行部或者说秘党不愿意让人们知道他们的真正结局。”楚子航翻开了另一本笔记,某两张书页之间夹着他特意放下的书签。
“与其说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死亡之路,我更愿意把它形容为通往深渊的滑梯。也许在路上还能停滞不前,但坐上滑梯就代表只有滑落这一个结局。我每一次使用它都是让滑梯再度加速一次。但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比起对深渊的恐惧,我居然越发期待滑梯到底之后,我会在那里得到多么强大的力量。”
手指从那段记录心情的随笔上划过,楚子航平静地读完了后又随手翻过很多页笔记。
后面泛黄的纸页上留下的不再是黑色的英文字母,而是杂乱无章的人体涂鸦。
有的长着骨翅飞行,有的在尾椎骨处增生出粗大的尾巴,还有的伸出双手,十指成为了触目惊心的利爪……
涂鸦凌厉但栩栩如生,从线条的间断点来看,作者在涂鸦时用力极深,不少地方钢笔甚至划破了数张纸,显示出他心境的极大波动。
“看样子暴血走到最后会把使用者变成死侍。”楚子航抚摸着涂鸦轻声说,“就像我们当年在那里看到的,各种各样的死侍。”
这就是力量的代价。
许朝歌凝视着楚子航没有劝诫也没有警告,他很清楚楚子航自始至终都不是在用与不用的选择中徘徊。当他看到暴血的强大后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现在这只是对许朝歌进行尘埃落定后的通知。
“即便有前人探路但暴血这项技术涉及到精神与物质,所以终究只有少部分人才能掌握。在来上课之前我已经向诺玛提交了一个月的请假申请,有施耐德部长的同意流程很快,假条已经下来了。”楚子航说,“村雨又要交给你了,麻烦你按时保养。”
许朝歌微微颔首,随后伸手指了指施耐德,他正站在另一边草坪上眺望着远处钟楼顶上的白鸽起落。
“作为执行部部长他当然知道暴血。”楚子航点了点头,“他对我说的原话是‘把灵魂卖给魔鬼不丢人,丢人的是卖不到一个好价钱’。”
“如果我变成了这样,杀死我之后不要把我埋葬,把我烧成灰之后随手撒了吧。”楚子航犹豫了一下,“我在宿舍里提前留下了不少旅行照片、手写信还有视频,记得按时寄给她。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投身科研满世界地跑……跑了几年最后有幸为人类事业献身。”
“死亡的地点记得编个好去一点的地方。最好是比较发达的伦敦巴黎柏林之类的,不然我妈到时候又要难找公共厕所了。”楚子航站起身,伸手拿过了许朝歌怀里的笔记本,连同他自己手中的那一本一起叠放在腿上。
他慢慢站起身来,没有管现在是否到了下课时间,直接向着百慕大草坪外面走去。
远处施耐德手中握着的计时器传来蜂鸣,许朝歌同样起身朝着教学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