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骞沉着脸，忽然脸色郁郁地说道：“朕方才去了，皇后在那里陪着，只让太医进去诊脉，不让其他任何人探视。”
意思就是，也拒绝了皇帝进去探视。
这可真够好笑的。
作为父亲，去看自己生病的儿子都不行。
偏对着那个人，他还无法发脾气。
姬湮心中觉得讽刺，但面上还是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掌，然后道：“皇后拒绝是一回事，臣妾去不去是另外一回事。大皇子是为了珣儿才晕过去的，论情论理，臣妾都该去长乐宫一趟。”
殷子骞看着她认真温婉的模样，忽然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叹息似的说道：“辛苦你了，今天刚回宫就遇到这么多事，殷爵的事，谁也没有想到，你也不必自责。”
“不辛苦，大皇子救了珣儿，臣妾心中对他感激不尽，以后少说也得多去看看他的。”
姬湮温顺地靠在他怀中，眼珠微微一转，埋下了一个引子。
殷子骞赞同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皇后常年礼佛，不问世事，这回若不是殷爵出事，她想必也不会出现的。珣儿是殷爵的弟弟，你也算是殷爵的半个母亲了，以后在宫里，许多朕看不到的地方，还要你多多照料才是。”
姬湮勾唇浅笑，“是这个理。”
华妃在后宫荣宠最盛，实权虽然比不过代掌凤印的德妃，但恩宠与赏赐却是实打实的。
姬湮和殷子骞一同离开了钟华宫。
殷子骞吃过一次闭门羹，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很快就和姬湮分开回御书房去了。
姬湮则是慢慢向长乐宫的方向而去。
长乐宫守在门口的宫人进去通报以后，居然让她进去了。
姬湮微微挑眉，在前院的回廊下见到了一身素衣，眉眼温和慈悲的皇后。
皇后闺名叫王慕凝，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叫她这个名字了。
她和殷子骞同岁，但常年清修，吃斋茹素，心境淡泊，看起来也非常年轻。
看容貌是那种最正统的容貌端正秀雅温婉的女子，从里到外，但散发着一种人淡如菊的气质。
又是个被狗皇帝辜负的女人啊。
皇后手中拿着一串佛珠，见到她的时候双手合十了一下，温润清淡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华妃，闻名不见面，我们聊一聊可好？”
前世也是一片纷飞大雪中，心情不佳的华沉烟出门散步，遇见了皇后。
池甘是直接下手的人，但皇后，究竟能不能摆脱嫌疑呢？
姬湮微微扬眸，露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笑容，“好。”
长乐宫很大，花园内流觞曲水，造景精美。
皇后邀姬湮在园中石桌上坐下，然后屏退了下人，动作优雅轻缓地给她沏了一杯茶。
姬湮看着她沉静淡然的模样，想着殷爵应该没事，不然皇后怎么还有兴致给她沏茶。
“殷爵这孩子，从小我就亏欠他良多。小时他遭人构陷，落下病根，后来我不愿再面对后宫种种，放下一切，追随我佛，更是将他忽略彻底。有时他来佛堂看我，我也待他如陌生人一般。”
皇后声音十分平静，说着这些话脸上也并没有露出任何后悔难安的神情来。
“我对他并不是多么了解，却也知道，他不是个热心肠的孩子。此番他忽然挺身而出救下四皇子，我实在很难为他辩解，说他并不是有所图谋。”
皇后抬眸，温和慈悲的眼眸悲悯地注视着她。
“华妃气度不凡，我一眼见到你，便觉自己过去对你的认知有些狭隘。华妃将来定是……贵不可言。”
姬湮忍不住微微一笑，轻抿了一口清茶，“皇后不是诵经礼佛吗？难道改行算命了？”
皇后也温温和和地露出一个笑来，“华妃说笑了，只是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佛讲究因果，我既然生下了殷爵，便对他负有责任。”
“无论殷爵抱有什么目的，希望娘娘看在他的确救了四皇子的份上，对他照拂一二。当然，今后若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华妃可来寻我，我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姬湮望着她温和沉静我佛慈悲的模样，低垂眼帘，沉思了一瞬，然后笑了，“皇后的话，我记住了，不知我能否进去看看大皇子？”
皇后点了点头，“自然。”
殷爵已经醒了，一些关键穴位上深浅不一地扎着银针，看起来颇为诡异。
姬湮走了进去，一旁的太医对她行了一礼，然后叮嘱一旁的宫人说一个时辰后来叫他拔针，便去了偏殿配药。
皇后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她看了眼自己已经清醒过来的孩子，神情淡泊宁静，然后直接就转身走了。
殷爵望着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母亲，眼眸深处划过一抹冰冷的嘲讽之色。
“大皇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殷爵是赤着上身躺在那里的，布料半遮半掩地遮住一些肌肤，但银针刺穴的地方全都暴露了出来。
姬湮能看见他白皙似玉的胸膛，以及若隐若现的腹肌。
没想到这个少年看着病歪歪的，身材还不错嘛。
姬湮淡淡地扫过他的肌肤，仿佛没有看见。
殷爵却是觉得被她目光掠过的肌肤，一寸寸都好像被火点燃了起来一般。
莫名觉得有些燥热。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苍白的面上浮现一团红晕，“我还好，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娘娘不必担心。”
“多谢你救了珣儿，若是没有你，恐怕珣儿会遭不少罪，如今他毫发无伤，真是多亏了你。”
殷爵扯唇勉强露出一个浅笑，“他也算是我的弟弟，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总之多谢你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以后大皇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便是。”
姬湮抛下一个诱饵，便直接起身离开。
一旁窝在榻上的雪团喵地一声扑进了姬湮怀中。
殷爵立时便月朗风清一笑，少年如玉，般般入画。
“既然娘娘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卧病在床这些时日，就麻烦娘娘将雪团带回去，好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