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鬼利爪如刀,缭牙锋利,兼之具有影子的天赋,身体四肢随意变形,不论是劈成两截,还是撕成碎片,那些散落的黑影聚在一起,片刻后又凝出一只新鬼。
影魁花费十数年炼化的这批邪物,攻击手段堪称全能,防不胜防。
若非小圆儿以火为灵,枭又有煞气护身,对付起来可没这么轻松。
然而单杀一只容易,对上如潮水般蜂拥而至的数千只鬼影,实在是杀之不尽。
哪怕再添上一头天虎。
“你怎么才来?”
小圆儿看见随后从孔洞狼狈蹿出的虎灵,大声问道。
天虎真身从天而降,落在无穷无尽的魅鬼中间,这么大一团血肉,简直就是羊入虎穴。
这山中霸主此时成了别人的美味佳肴,天虎就地一个翻滚,扒在背上的魅鬼被压得“吱哇”乱叫,其中一只抱住虎爪,满口锯齿般的钢牙咬了上去。
鲜血四溅,血腥气顿时招来更多鬼影,疯狂朝这处涌来。
未染到底曾身经百战,应战起来毫不慌乱,虎灵抖手甩出一片金光,化作明晃晃的金罡刃,照着真身一刀劈下。
锋芒掠至虎身,化出一套战甲,全副披挂罩住头尾,余劲扫中的魅鬼,被切得支离破碎。
然而那些碎块很快又拼凑完整,加上持续不断涌来的鬼影,简直杀之不尽。
未染这时才有功夫回应小圆儿,哼了一声:
“上面的路太复杂。”
百忙中回头看一眼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孔眼,觉得这个说辞能混过去。
难道要告诉这个讨厌鬼,他被困在一团黑影里,吓得差点哭鼻子。
“你们找到彩衣没有?”他刻意要换个话题。
“啧,出去的路都没找着呢。”
小圆儿也发愁,谁想掉到这么个地方来,怎么出去都还不知道,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么一惚神的功夫,腿上被魅鬼挠了一爪子,她眼疾手快,切灵术削掉“嗤嗤”直冒黑气的半截小腿。
灵身已是残缺不全,好在缺胳膊少腿对她倒无大碍,实在是没那么多灵力长回来。
几人杀出一条路,足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推到一侧岩壁附近,魅鬼的数量几乎不见少。
找准鬼核才能彻底杀死,混战中做到这点不容易,死的那些大多是被小圆儿烧成灰,但这样持续放火,消耗也颇大。
四壁向外倾斜,形成极陡的坡度,那些星力形成的窍孔内壁滑不留手,他们之前掉下来倒是不费力,此时要顺着攀回长达百丈的距离,委实难度不小。
“魅鬼一直被圈在这里,没有飞到外面的山上去,是因为这些洞口,在外面一层都被影牢术封起来了。”
枭向上看,接近穹顶处有一些更大的洞口,并非星力贯穿形成的浑圆平整,周遭狼籍斑斑,沾满黑色粘液,有的已结成厚厚的硬壳。
“它们若要觅食,应该就是从那几处通道,到上面一层的抛尸地。”
枭招呼一声未染,天虎丢开爪下摁着的一头魅鬼,调头奔来,小圆儿在他们身后铸起一道火墙,暂时阻挡魅鬼,随后朝洞顶靠近。
天虎真身虽披挂金甲,露在外面的部分已被魅鬼啃噬得血肉模糊,尾巴都差点被咬断。
走起路来有些跛脚,行动却丝毫不慢,金甲时而流转成灵力,金灵迅速修复虎身上的伤口。
妖兽恢复能力超强,以天虎健壮的体格,这点小伤根本不放在心上。
谷遆/span不过未染这二十来年养尊处优,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此时脸色郑重:
“殿下,你可有法子剿灭这些魅鬼?”
这家伙一向谁都不服,却对枭生出些莫名的敬畏,问话的口吻竟带了点恳切。
小圆儿何尝见过天虎老爷,也有这般不耻下问的恭敬,偷偷说了声“嘁”,又感到一丝与有荣焉。
“待我一会儿恢复过来,一把火就把它们全灭了。”
她大言不惭,未染对她就没这么客气,“这会儿逞能,早干嘛去了?”
小圆儿立马回怼,“你能你上啊。”
未染不跟她斗嘴,对枭说道:
“影魁常年在闵安关外活动,有了这大杀器,恐怕边关难以应对。”
他担心的是之后的闵安战事,到时景玉楼可是要亲临阵前的。
几人钻进最顶的一个大洞,里面明显有斧凿开辟的痕迹。
洞里不似石厅干燥,透着沉重的阴邪气息,湿滑冰冷的岩壁淌着水珠,冰冷阴森,寒意透骨。
坑洼地面堆了厚厚一层黑泥,腥臭熏人欲呕,泥泞中带些暗红的色泽。
天虎肥厚的脚掌走在上面“吧唧”作响,带起的泥里,偶尔露出一截惨白人骨,纤细幼小,是孩子的骨骼。
见到这样的情形,小圆儿脸上没了嬉皮笑脸。
虽然早就猜到,此时真见了这些散落的人骨,上面还有魅鬼留下的深深齿痕,她把翅膀紧紧裹在身上,藏在里面的手握紧成拳。
未染的话令枭心头生起淡淡疑惑,柳希元向南黎借兵,定下出征日期后不久,闵安就传出战事将起,攻打边城的主力,正是影魁。
挑起南黎两头作战,若这就是柳希元的意图,是说得通的。
他与南澹那边的勾结,已是不争之实,若这里的天禄阵真是井木塔所为,柳希元有机会知道这处废弃灵地的存在,将这里荐给影魁豢养鬼物。
井木塔即使查知,看在他的面子上,或许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这些魅鬼此前未有作祟,将来带回南澹,祸害的除了南黎,只有南疆乱民。
就如这次迴春祭,死了上万人,井木塔并未深究,只着眼于祭礼开启的妖皇遗宝。
之前顾明澄提到最后一重祭品是离火王族,看来井木塔到此时也已知晓,所谓迴春祭不过是个幌子。
由柳希元和井木塔的关系看来,若前者是真正的幕后祭主,似乎井木塔的反应不该如此迟钝。
离情屡屡将柳希元推出来做挡箭牌,不论是顾明澄,还是枭和景玉楼,都把他认作幕后主使。
然而这件事发展到如今,枭仍是回到最初的猜测。
各种迹象表明,真正的祭主始终隐匿在后,这人远没有柳希元的权势,时常需要借助外力,行事上,亦没有柳的肆无忌惮。
花娘选择此地抛尸,是因近万具童尸无处安置,在此充作魅鬼的养份,更像是向影魁的示好之举。
脚下地势缓缓向上,通道七拐八弯,壁上出现大小不一错综复杂的洞口,似是通往另一处空间。
想来他们一开始顺着星孔跌落,是直直下到山体最底层的天禄阵,此刻按方位推算,已接近镜像阵背面的那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