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季宁远在公寓楼下被曾雪落拦了下来,曾雪落靠在车门上,看了眼手中的相片,摘掉墨镜,直直地上前拦下了季宁远,“你好,我是你曾阿姨,昨天晚餐时没能见到你,今天,很意外吧?”
季宁远扫了眼拦下自己的人,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方淡然一笑,“不,一点也不意外,父亲跟我提到过您。不过,您确定我的父亲、季祖尧先生是因为爱您,才计划和您举行他人生中的第三次婚礼的?”
曾雪落笑了笑,“你父亲到没和我提起过这个,不过,都这般年纪的人了,你都这样大了,谁还没有点过去?我只是想给萧潇找个爸爸,她爸爸去的早。”
季宁远顿了顿,咬了下唇,又微微挑了挑眉,“曾姨,我要说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曾雪落扫了眼四周来来往往的学生,抬眼看向季宁远,眉眼深处已有些许的尴尬,曾雪落笑问道,“是吗?”
“我父亲娶我母亲的时候,还一无所有,除了那间祖上传下来的老房子。我母亲的陪嫁是一间化工厂,就是目前季氏的前身。不过父亲的运气很好,短短几年,便将工厂扩张了三四倍,可是我三岁时,母亲因病去世了。十四时父亲再娶,娶回来的除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还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姐姐,更重要的是,第二任妻子不仅带来了外资的融入,还带来了红酒护肤的理念和古老秘方,打造了到现在依旧风靡全亚洲的红酒醒肤系列护肤品。这一类的产品,不但给季氏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还让季氏走出了国门,至少在亚洲的国家,在化妆品市场,季氏都占有不少的市场份额。那么现在,我父亲要步入的第三次婚姻中,我想知道的,曾姨,您能给季氏,给我父亲带来什么?”
季宁远淡然地问道,他看到曾雪落一张保养得颇为精致的脸瞬间多了几分苍老,张了张嘴,却终没能说出话来。
“曾姨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是不是觉得我的话太过于直白?可是,这就是我父亲在选择每一次婚姻时,唯一的目的。”季宁远的声音软了两分。
“小远,”曾雪落打断了季宁远的话,季宁远听得出,曾雪落的声音在隐隐地发着抖。
“曾姨,我说话素来如此,不会拐着弯说话,也不会看人下菜,如果曾姨觉得我的话难听,就当您今天没来过,也没见到我,更没有听到我说了些什么。”
季宁远说完便转身欲离去,可曾雪落紧步上前,再次拦下了季宁远的去路,“小远,曾姨今天来,是有其他的话想说......我和你父亲,也并不是非要在一起不可,我们都不年轻了,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自私到不顾其他人的感受,不顾世俗的眼光的地步.......萧潇那孩子,其实也是极力反对的。”
曾雪落拉住了季宁远的衣袖,声音低了两分,目光瞅了眼身后静静泊在树影下的车,“萧潇,那孩子昨天见了你一面,回家就魂不守舍的,半夜里起来哭,哭着求我不要嫁给你爸爸。”
季宁远笑了笑,“季先生是个好领导,也是个有良知的企业家,但是,他做不了一个好父亲。昨天他怎样对我,萧小姐应该都看到了。我人生的很多次第一次,他都处在缺席的状态。”
曾雪落再次回头看了眼停在树下的车,咬了咬牙,浅笑吟吟,“小远,萧潇那孩子说喜欢你。如果我和你父亲没有足够的缘分成为夫妻,那,成为亲家也不错。我会找时间去和你父亲谈谈,相信为了孩子,他会理解。”
“理解?理解什么?”季宁远压抑着心间莫名其妙蹿上来的怒火,一把拂开曾雪落的手,“曾姨,我还是个学生,尚未毕业,尚没能找到一份足以谋生的工作,考虑这些,您不怕为时过早吗?更何况,你女儿对我了解吗?他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吗?对于一个只知道名字,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说喜欢,曾姨,您觉得这份喜欢靠谱吗?我下午还有课,曾姨再见,还有,我不会告诉父亲您来过。”
季宁远说完便转身离去,堪堪步上楼厅的台阶,身后却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甜腻而清脆,“偶吧,偶吧我们社团缺一个人演吸血鬼王子,你来好不好?”
季宁远的脚步顿了顿,确认出那个声音来自于萧潇后,依旧头也不回的离去。
林琛抱着大提琴的琴盒就靠在楼厅的玻璃墙上,见到季宁远,笑得弯了腰,学着刚才萧潇甜腻的嗓音,“偶吧,偶吧一起去吃饭吧!”
季宁远瞪了林琛一眼,没说话。
“呀,这又哪里来的妹妹啊,长得像个洋娃娃不说,连头发都是金黄金黄的,还一身嫩得能掐出水来的粉嫩裙子。宁远啊,你不知道,她刚刚从车后座的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朝你挥手的时候,这楼里一半狼们,都两眼冒绿光啊!口水都能当半帘瀑布了,当然,你和那些没起床、这会儿还没回来的属于另一半狼!”
“看上了?喜新厌旧是吧,”季宁远停了下来,回眸睨了林琛一眼,“你女朋友电话多少?我知会她一声。”
“你要不提,我还差点忘记了,”林琛跟了上来,“我刚刚还接到一个找你的电话,说是通知你周五下午去复试。奇了怪了,我刚开口问了句哪位,那边就知道我不是季宁远,害得我想冒充你一下都不可能。”
“如果我们家季老板第三次婚姻成功,她就是我妹妹,想认识一下也不是没机会,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你也可以去客串一下什么吸血鬼王子,”季宁远伸手拍了拍林琛的肩,歪了歪头,勾了勾唇角,狡诘地一笑,“哪天我也冒充一下你,和你女朋友调调情?”
“哎,说说而已,你还当真?”林琛剁了下脚,一咬牙,提腿便向季宁远小腿扫去,却被季宁远一拧身躲过了,反手抓住林琛的胳膊,略含讥讽地笑道,“有力气没地方使?下午打篮球,不许偷懒!否则我找你女朋友汇报汇报你的近况,相信她一定很感兴趣!”
“说就说,还怕空穴来风了不成?”林琛回瞪了季宁远一眼,“我们青梅竹马的感情岂是你一句话就能瓦解的?不过你可要记得啊,周五下午复试,对方说你知道是哪里。不过宁远,你还真准备这样打工赚钱?”
佟璟晖佟握着话筒,直到话筒那端传来一片良久的盲音,方醒悟了过来。
他一大早就来到办公室里,盯着那两页薄薄的履历表,莫名其妙地、怒火顿烧地揉了去,又小心翼翼地展了开来,用镇纸压平,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他猛然发现自己早已消失的、荡然无存的好奇心又从心底萌生了出来,如同初生的嫩芽,抽出两片卷曲的叶面,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样的字体,那样的字体,那般落寂的转身,那个神秘而熟悉的背影......
佟璟晖拨了电话过去,那边接起,却不是那个记忆里那个淡然、纯粹、清新的声音,记忆里的声音带着一抹仿若早春的冷,又或者是一抹难以解释的疏离感,可空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他笃定不是他。
“你不是季宁远?”佟璟晖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失望。
“嗯,我是他同学,他上课去了,您有事吗?我可以转告他。”
“这不是他的号码?”
“不是,他的手机,他的手机前两天丢了,”林琛想起那只被季宁远扔到茶杯里洗澡的手机,撒了谎。
收了线,佟璟晖“啪”地一声挂上电话,瞅了眼一边端着咖啡,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助理梅玖,面无表情地问道,“音乐学院在哪条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