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尸香子蛊(1 / 1)

“这些都是必须考虑好的事情,如果——”

他说着说着,终于感觉到衣带被拽了一下,很轻很轻,像十分温顺的小猫抬爪抓了一下身边的毛绒球,悄无声息的,却是一个明显的退让信号。

他也不装什么听不见了,趁着这个机会就往秋千床上猛地一扑,还好秋千床是用了术法加固的,否则这一下可能俩人都得直接摔地上去。

顾剑寒闷哼了一声,偏头躲过了他的亲近,先用濯洗术将自己身上弄干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攥住了他窄窄的袖口。

因为袖口太窄,他的手指便总爱碰到闻衍的手腕,他像是被烫痛般地不停缩手,然而却舍不得放开衣袖。

闻衍压着他,过热的体温灼伤了他冰冷的空壳,他却只觉得想哭。在遇见闻衍之前,他是从来不哭的,总觉得这是一种太过懦弱的举动,于事无补不说,还平白让人看了笑话,于是无论遇到再深重的苦难与灾祸都不会流一滴眼泪。

世人都道他冷血狂妄,岂知他也有愁情柔肠。

“师尊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闻衍蹭蹭他冰凉的脸颊,带茧的指腹从他的指尖划到他柔软的掌心,再触碰到他疯狂跳动的脉搏。

“师尊就是舍不得我了,舍不得和我分开,又舍不得让我去酆都吃苦。”

他理所当然地撒着娇,过长的头发糊了顾剑寒一脸,顾剑寒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轻轻闭了眼,声音还是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爱你。”

他这话说得比遗言还像叹息。

闻衍沉默片刻,却没说什么“我也爱你”之类的话,只是稍稍抬起身,双肘撑在顾剑寒身侧时牵扯到了颈侧的伤。

他那么怕疼的人,以前连指尖戳破一个小口都要扒住顾剑寒哭天抢地的,此刻却连一声也没吭,唇都不抿一下,双手捧着顾剑寒惨白的脸,故意特别灿烂地笑了一下。

顾剑寒被那笑容晃晕了眼,他那颗药石无医的心脏和残破不堪的魂魄,被闻衍泡进了温暖甜蜜的糖罐里,不需要动弹就已经足够安适。

这样的笑容,甚至短暂地将他的目光,从那缠绕的纯白细布上吸引开来。

“师尊,我们做一个交易吧。”

顾剑寒极缓地扑了扑绣密绵长的睫绒以示同意。

这时候别说什么交易,哪怕闻衍要他的命,他都不会说不答应。

“我亲你一下,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亲我一下,我也能回答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都可以。”

“我们都要如实回答,否则就是背叛我们的爱情。”

顾剑寒怔了一会儿,似乎还是有些想流泪,然而没等闻衍说完,他便先行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睫绒下方扑着两抹深深的青影,与惨白的脸色一相衬,更是显得格外憔悴,然而失了色泽的薄唇却微微噘了一点上来,那是一个极度明显而直白的索吻方式。

他需要依靠闻衍的气息续命,渴望与他唇舌交缠,然而却因为太过恐惧的缘故,甚至不敢告诉闻衍他想得到他的爱抚。

说实话,闻衍有些怕他的牙。

哪怕他想忘记,颈侧的伤口却还在帮他回忆起那时的一切。

但他还是亲昵地和顾剑寒磨了磨鼻尖,还撬开了顾剑寒的牙关,尽量安慰到他唇舌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细细颤抖的舌根也好,凉凉软软,又略带一点血腥气的薄唇也罢,甚至是他敏感的上颚,他尖锐的牙齿,以及他温热柔软的舌尖。

顾剑寒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得到这样温柔的对待。

他卖力地回应着闻衍的动作,却因为实在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精神,最终干脆只是贪婪地接受闻衍的爱,并依赖着这份被无情摧残却依旧温暖如昨的爱,熬过了那一场残酷的自戕。

明明是一个吻,却被他当作茫茫苦海中的浮木一般攀附,闻衍看他迷恋上瘾的样子,也不忍心撤身结束这个吻,恰好他也有自己需要确认的东西,便用力地多吻了会儿,直到顾剑寒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也慢慢热了起来,他才及时地退开,舔舔他殷红的薄唇以示安抚。

“师尊,好些了吗?”

顾剑寒失神地望了他好一会儿之后,才极轻地点了点头。

他被亲得太狠之后,脸上总是会带些薄薄的酡红,看上去像是醉了酒,但其实除了半年前那一回,闻衍再也没见过顾剑寒饮酒。

他捧着顾剑寒微红的脸,稍稍有点犹豫。

明明早就想好要问什么了,甚至连这个所谓的交易也是为了那个问题专门提出的,到真正可以问的时候反而畏首畏尾,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打心底说他是很想问的,可是顾剑寒现在精神脆弱得不像话,万一不小心又伤到他该怎么办……这是必须考虑好的问题,非常重要。

顾剑寒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说话。

其实他知道他想问什么。

但是他没办法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闻衍,他宁愿自己受伤都不愿意让闻衍受一点委屈,更别提突然把他咬得那么狠,差点就……

差点就咬死了。

他也不可能再用那种恶心的语调叫出那么恶心的称谓,他和莫无涯是血仇,他怎么可能再对他抱有什么愚蠢的妄想和期待?

他哪一点比得上他的阿衍,明明珠玉在怀,为何他还会对那种人渣念念不忘?

他是疯了吗?

“师尊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不想回答就摇头,我们就换一个问题,方才没说这点,所以不算犯规。”

这么好的阿衍,他怎么忍心伤害他?

闻衍眼看着顾剑寒的眼眶里又慢慢蓄起两汪薄薄的清泪,吓得马上闭了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一下子瘫倒在他身上,没把受伤的那方露出来,语气轻松道:“我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想问什么了,不如先欠着吧,等以后想起来了再问。”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什么?”

“阿衍,你信我吗?”

闻衍指尖绕过他乌黑微翘的发尾:“有时候会犯一点蠢,被嫉妒蒙蔽的时候常常失去理智。但是只要师尊在我身边,让我相信,我就一定会相信师尊的。”

他微微顿了顿,又道:“我不信师尊,还能信谁呢?”

他踢掉顾剑寒脚上那双稍微偏大的犬耳棉拖鞋,和顾剑寒一起窝在秋千床里,将耳朵贴在顾剑寒心口,那微微跳动,微微起伏的地方。

“我从来没想过伤你,我爱你胜过一切,如果我们两个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死去,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自己。”

“呸呸呸,师尊怎么净说些不吉利的话!”闻衍生气地捏了捏他突出的腕骨,故作不悦道,“不要以为说句爱我就能蒙混过关。”

“我没有想蒙混过关。”顾剑寒喉间有些酸涩,不自觉地向下抿了抿唇,看起来有点委屈。

“我知道,我开玩笑呢。”

闻衍一听语气就知道出大问题,于是又赶紧哄,哄过来哄过去无非就是那几个字翻来覆去地说,那几个动作翻来覆去地做,好在顾剑寒就吃这一套,最后也算勉强哄好。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但是我猜想可能与当时在场的诸多魔修脱不了干系。我模模糊糊记得……有一瞬间我的心脏很疼很疼,大概有……你不理我的时候那么疼。”

闻衍怔愣片刻,从这种过分牵强的联系里听懂了顾剑寒对他的珍重。

其实他也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外表开朗乐观,内心却也多疑敏感。从来没有人像顾剑寒对他这么好,他不知道这种好的边界在何处,也不知道这种好的时限在哪里,于是思虑过多,很想牢牢抓住,很想永远地据为己有,于是多生烦忧。

听到这种话的时候,往往会下意识地想——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就算真能真几时,如果假那么如何为真,他可以表现出多少高兴才不会显得廉价……

可是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

他会无条件地相信顾剑寒所有的话,从他口中说出的一切都是十分真,永远真,而且不管他如何高兴,都不用担心会显得廉价,因为顾剑寒爱他胜过一切。

他不用那么苦思多疑也可以。

“在那之后,我的意识就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包括我对莫无涯说过的话,都是之后我想了好久,还服用了很多清灵丹才想起来的。如果不是你突然叫我的表字,我在半途中恢复了意识,恐怕到最后我连自己伤了你都不知道。”

闻衍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修真界确实有很多能够控制他人意识的术法或者蛊毒,但是这些东西往往需要耗费巨量的心血和巨大的牺牲,而且大多失传。

至今已经没有了活跃在三界的控系术法,但蛊毒还有不少,其中就包括尸香散、蓬莱烛和鹤幕钉。

但有一个问题,这些蛊毒很少对高阶修士起作用,除非——从幼年时候起,他们的身体就成了子蛊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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