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岑开门见山的态度让张峰不禁变了脸色，眼神有些闪躲：“在陆家工作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也记不清那时的情况了。”
“是不记得，还是不想说？又或者是，不敢说？”白岑心下了然得很，幽幽地说道，“出事后，你不带一丝犹豫跑回了家，身上多出一笔你这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你说你不记得？”
张峰手心也开始冒出冷汗，白岑面色依旧平静，他却能感受到隐藏着的一丝凌厉。
“我记性本来就不好，就算你不停追问，我也解释不清楚。”张峰稳了稳心神，坚持开口说，“找到我也没用，我提供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你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白岑冷笑一声，冷冽的眼神直盯张峰：“你当我也没脑子吗？两三句话就想糊弄我？”
她是这么容易被打发的？就凭几个不走心的敷衍回答就想让她止步于此？
“张峰，你有没有想过有因必有果？”白岑冷冷出声，“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都理所当然地用着那笔钱的？良心不痛吗？”
别人的一条命，换他富贵平安。即便不会被他人谴责，张峰要怎么过自己良心的那一关？
白岑最恨这种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让别人为自己买单。
这种行为，可耻，该被唾弃。
张峰看着白岑冷漠却清明的眼睛，心里一咯噔，被“有因必有果”狠狠地刺痛，多年以来的愧疚瞬间席卷他的理智。
一旁的张强懵懂无知，手里拿着玩具正玩得开心。
张峰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儿子，张强单纯地回视父亲，不明白家里这两位大人在说些什么，只是笑着，笑得天真无邪。
张峰恍惚了。
所以，这真的是报应吗？
因果循环，他得到了不该拥有的东西，就该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张峰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脸上的肌肉也松动了。
白岑也注意到了张峰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张强身上，走过去蹲下，温柔地哄着张强：“强强，想不想出去买好吃的呀？姐姐给你钱，你自己出去买好吗？”
张强一脸开心，连忙点头，拿着钱一溜烟跑出去了。
张峰终于是叹了口气，看向白岑的眼里，多了些真挚，嘴唇蠕动着。
“好，我说。”
“陆家当时的家主也就是陆些贤，有两个司机，一个是我，另外还有一个叫王钦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沙发走去，脚步有些蹒跚，才一会儿的功夫却像苍老了几十岁。
白岑跟着坐下，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们本来一直是踏踏实实地跟着陆老爷做事的。可是有天来了个人找我们，让我和王钦在车上动些手脚杀了陆老爷。”
“我是个老实人，不想卷进那些权利之间的斗争里，王钦当时也是这样说的，然后我们俩果断拒绝就走了。”
“所以不是你们俩？”白岑问。
“我也以为我们两个不会再扯上关系。”张峰摇了摇头，继续说。“直到我撞见王钦跟一个女人交易的场面，我才意识到，我和王钦，一个也跑不了。”
“没过多久，我就听说陆老爷出了车祸死了。”
张峰淡淡地说着，就像在说一件十分日常的事情一样。
但是白岑明白，他是在日日夜夜都在自我怀疑、反省和后悔中熬过来后，才能有现在这样平淡的态度。
越是不在乎，曾经就越是被压得喘不过气。
“王钦呢？王钦现在在哪？”白岑已经确定，动手的一定是这个王钦。
张峰的话却让线索又停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排杀人灭口，王钦也跟着死了。”
王钦死了，死无对证，白岑又是一阵沉默。
故事却还没讲完，张峰的声音再次响起。
“后来我突然就收到了一大笔钱和一条威胁我闭嘴的短信。如果我说出去，就会跟王钦有一样的下场。”
说到这里，张峰还是平静的。
可是下一句话，却是哽咽着说完的。
“我辞职回家没多久，我的儿子就出事了，也是车祸，断了一条腿，这辈子都要当个瘸子...
“我一直躲躲藏藏到现在，没一天好过。老天爷他不报复我，他却报复我儿子...”
所以张峰每次看到张强会突然暴躁，因为张强只要在他身边一天，就要提醒他一次当年的事，就要唤醒一次他内心最不安最恐惧的情绪。
可是那是他儿子，是他心头上的肉，他懊悔、愧疚，复杂的心情每天都围绕着他。
张峰的表情越来越痛苦，白岑也无奈地垂下眸子。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说话。
打破这压抑氛围的，是幼小无知的张强。
他虽然行动不便，却十分雀跃跑了过来，摇头晃脑的样子十分可爱，手里拿着一袋糖，奔向一脸凝重的白岑。
张强抓了一把糖往白岑的手里一塞，声音稚嫩：“姐姐，给你。”
他转身又看向张峰，抓了一把糖，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递给自己的父亲，眼里的畏缩让白岑有些心疼。
张强一直都这么懂事，刚来不久的白岑都感受到了，张峰却一直视而不见这么善良的儿子。
“爸爸...给你。”张强还是弱弱地伸手了。
张峰终于是控制不住，抱住他，泪流满面。
白岑看着眼前这对父子，满是不忍，缓缓地开口：“我不会把过错归咎到无辜的人身上，也不会放过一个恶意待人的人。”
“你好自为之，我感激你对我说出了所有实情。以后对张强更好一点吧，他比你更无辜，也更可怜。”
张峰想摸摸张强的头，张强却下意识往后躲掉了，他落空的手有些疲惫。良久，冒出个“好”字，便不再开口。
大概是释然了吧，身上的阴翳退去了许多。
靠在白岑怀里的张强可能也感受到了，看向张峰的眼神，都明亮起来。
白岑抿唇，转头看向窗外，眼神飘远，思绪也翻滚着。
既然事情有如此多的蹊跷，她就更加要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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