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登上藏经阁的二层楼,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更准确的说,是毫无头绪,雾里看花。
各派的入世行走绞尽脑汁,翻阅了大量书籍,却仍然摸不清方向。
别说二层楼了,就连楼在哪里都是个问题。
庄晓生双目通红,眼白里隐有血丝,极为憔悴。
他已经看了一天一夜的书,精神就快崩溃。
若只是单纯的读书,他可以连续看很多天,但现在一是带着任务,二是心态焦虑,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纠结。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子白玉还在翻阅那本厚厚的书籍,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头挑得极高,眼眸隐含愤怒。
柳青无聊得靠在书架上睡了过去。
宁云海索性盘膝而坐,修行起来。
二人的态度明显是放弃了寻找通往第二层楼的路。
反正有公子白玉扛着,天塌下来也不怕。
寒池宫少女冷凝再也支撑不住,打着哈欠回去了。
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熬夜对皮肤不好,还是等明天再来吧。
至于念祺,早已离开了藏经阁。
天色微明,一抹朝阳从山间升起,霞光蔚然。
下了近半个月的雪后,青州郡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晴天。
只是阳光略显清冷,毫无暖意,比夜间的月光好不了多少。
念祺裹在厚厚的棉被里,红衣的一角从缝隙中探出头来。
她双眼紧闭,鼓起雪白的腮帮子,嘴里吧唧有声,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的佳肴,时不时微微点头,似乎非常满意。
若这一幕被素问峰的弟子瞧见,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这少女竟是凶残的大魔王。
不但不觉得任性残暴,甚至还有一点可爱。
迷迷糊糊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飘了过来。
这个气味很熟悉,念祺猛然睁眼,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
牧尧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油纸包,气味正是从里面飘散出来的。
念祺吃了一惊,赶紧抱着棉被,叱道:“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牧尧说道:“你两天没吃东西了,不饿吗?”
念祺还想矜持一下,但那阵气味实在太吸引人,当即跳下床来,拆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臭豆腐。
臭豆腐外酥内嫩,还洒了一层辣椒粉,混上细碎的蒜蓉,配以脆爽的腌萝卜,简直是人间无上美味。
她根本不需要看,就知道牧尧带了臭豆腐来,直接用竹签串起一块,往嘴里送去。
牧尧见她吃得如此香甜,眼里的笑意更浓。
这臭豆腐的味道虽然比潇湘郡的差点,但也算做得不错。
吃了几块,念祺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牧尧,神情古怪道:“你这两天到底跑到哪去了?”
牧尧说道:“随便逛逛。”
念祺放下竹签,狐疑道:“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臭豆腐的?”
牧尧淡淡说道:“那一年的传承大典上,我曾见你吃过。”
念祺不由愣住了。
那一年的传承大典?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他怎么偏偏注意到了我?
这家伙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念祺冷着脸道:“哼,无事献殷勤,你这么关注我,还这么照顾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的表情看着有些凶,眼眉间却透出几分期许,语气还掺着一丝淡淡的羞赧及欣喜,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牧尧平静说道:“你是女孩子啊,我多照顾你一些是应该的。”
念祺目瞪口呆,不知为何,心里居然美滋滋的。
她沉默片刻,决定转移话题,问道:“这臭豆腐哪里搞来的?”
牧尧说道:“明镜寺的山脚下有很多小贩在卖。”
念祺哦了一声,随后沉默。
气氛忽然尴尬起来。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还是牧尧打破了沉默:“藏经阁的情况如何,这两天搞明白了什么?”
念祺无奈说道:“还能怎么样,折腾了这么久,连去二层楼的门都找不到。”
牧尧想了想,说道:“明镜寺最大的秘密自然是无尘碑,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木东首座要我们在去参悟无尘碑之前,先想办法找到通往二层楼的路?”
念祺看了他一眼,说道:“会不会是因为……只有先登上二层楼,才有机会看明白无尘碑里隐藏的内容?”
牧尧忽然笑了一下,说道:“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明镜寺有很多东西,都与阵法相关,甚至可以说,或许整个明镜寺,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念祺再次放下竹签,很不淑女地捧起了油纸。
臭豆腐已被她吃光了,如今连汤汁都不放过。
牧尧继续说道:“阵法这个东西,向来不被中州各门派所重视,因为他们确实不懂阵法的重要性。”
他解释道:“你看看藏经阁,看看伏魔堂,全有阵法加持,小到自行归还书本,大到移钻飞瓦,堆砌高墙,或是空中阁楼下面那些浮动的青石砖,这些都是阵法。”
念祺怔怔地望着他,说道:“所以呢?”
牧尧认真说道:“藏经阁的二层楼,必定也是一个阵法,我们找不到通往二层楼的道,那是因为这个阵法还没被破解,还安然无恙地藏在一层楼里面。”
最后,他语气肯定地说道:“木东首座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我们通过这个考验,领会到阵法的奥妙,也愿意去接受和学习。”
念祺细眉轻蹙,将信将疑道:“无论阵法再厉害也好,终究只是歪门邪道,只有自己本身的强大才是正道。”
牧尧冷笑一声,说道:“歪门邪道?你别忘了,中州三大门派所拥有的神器,本身就是极强悍的阵法,这千百年来,始终守护门派不受外敌侵犯,而且……”
说到这里,他盯着念祺的眼睛,轻声说道:“二十年前,你父亲便是死于红莲往生阵,死于你最看不起的阵法。”
念祺眯起眼睛,眼中透过一丝寒芒。
她很清楚这段往事,但不代表有人可以随意在自己面前提起。
她冷冷地看着牧尧,寒声道:“你一个后来才入门的弟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牧尧沉默片刻,说道:“如何知道并不重要,我是想说的是,决不能忽视阵法的作用,我们以后的敌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对阵法掌握得越多,就越有优势。”
念祺目透惊色,不明白他说的敌人是谁。
牧尧看着桌上折成两段的竹签,说道:“总而言之,二层楼的入口必然与阵法有关系,被故意隐藏起来了,只有找到这个入口,才能通过第一个考验。”
念祺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倒说得头头是道,结果从第一天开始,你人就不知道去哪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牧尧神色不变,说道:“我对二层楼……还有那个无尘碑都没什么兴趣。”
念祺皱眉到:“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牧尧笑了笑,说道:“当然是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