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结界,古来少有人能布阵成功。
它虽不是等阶最高的,却是对布阵者要求最苛刻的,修为尚在其次,魂力、悟性、心性皆要上上极品,此修者还必须是木灵体,获得水清莲作为本命灵植。
所以五洲若有人能布出上清结界,一定会是各个势力的座上之宾。
方远布出的阵法已经逼近小成,只凭着他一个人,就能护佑一方平安。
淡青色的结界笼罩了奈都城外的十里范围,在场的修士几乎是立刻就受到了好处,源源不断的精纯灵气从青莲涌进身躯,丹田充盈,暗伤修复,效果比磕高阶丹药都要来得立竿见影。
那股扰人心智的魔气也终于消失了,守城道修神清气爽,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他们看着方远的目光顿时火热起来,下意识拱卫在他的身边,形成全新的阵型。
谢卿书再无后顾之忧,唇角一提:“杀!尽全力!”
“是!”
烈风鼓舞,方远站在城墙上,催放水清莲。
只有洪荒时的灵力才支撑得住他这样的灵力消耗,丹田处的树芽膨胀,疯狂吸入木灵,暂时维持了平衡。
这是方远第一次尝试用出上清结界,之前他将天纹记了个滚瓜烂熟,私下模拟了无数次,才能在今日水到渠成,毫不出错。
但他还有余力——
青年手势一转,御空召出佛手藤,金色如织,“铺”在了魔族中间,转眼就清空一片。同时城墙上长出了万化藤,十分不起眼的挂着,却是给道修保命的屏障,如果再有人掉下,就会及时被它拉回。
攻守皆备,一心三用。
满座震惊,有人咂舌道:“道友——你是?”
方远弹指用出万叶飞花流,将一个企图攀爬城墙的四阶魔兽打下。风流卷过他的额发,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
他答道:“我名方远。”
“呃!”有人尴尬起来。
方远似乎没有察觉,用心对抗魔族,不再说话了。
他的实力是毋庸置
疑的,哪怕有谢卿书在也未曾盖过他的光芒,双星齐放,没有其余人争光的余地。
谷渺渺和秦澜也没有。
而他今年,才刚刚二十三岁。
这一战有了方远加入,如虎添翼,直到五日后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魔族越打越多,等级越来越高,到后来渐渐出现了五阶,堪比洞虚。
而且他们只拦住了一面,另一面大军已经翻山越岭,朝着极北而去。
奈河变得污浊无比,无数死魂因为扶桑衰弱而从灵河涌回,阴气大盛。所幸在上清结界的镇压下,这些死魂翻不出多大风浪。
但随时间越积越多,也是一件大麻烦。
在城门抵挡的人逐渐换成了高阶妖族,大多数道修被派到了下层应对同阶,而且第一批都被轮换了下去,打坐休息。
除了方远和谢卿书。
谢卿书是因为越战越勇,方远则是因为别人离不开他。妖族显然也懂了上清结界的好处,哀求着他维持阵法,方远点了点头:“你们放心,我会守住这里。”
城内的无辜妖族、人族那么多,他再坚持坚持,说不定这场灾劫就过了。
达纳族人不久前才新养了羊羔,小小一只,抱在怀里,以后会是个好的烤全腿、甜奶茶。
方远调整气息,再次加大了灵力输出,让一个五阶魔鸦寸步难飞,当场被净化了大半。
……
又三日后,来袭的魔族已有三分之一在五阶以上。
这里是洪荒,养出的东西天然凶悍,曾经还是个神、灵共居的时代,上层的战力远胜后世的修真界。
谢卿书受了伤,在城墙上打坐,方远一直维持着结界,也保护着他。
到这个时候,方远已经发现底下许多魔族都在盯着这里,个个虎视眈眈,就等着他体力不支、结界崩溃之时大举入侵,彻底击溃奈都的防御。
众人苦苦支撑,颓势却越来越明显。
终于,在又两日后,天边霞光大盛,佛音入耳:
“东陆无弥岛,前来共护神树。”
有
人一敲木鱼,整个战场都清明三分。
这声音算得上是天籁了,奈都从遇袭道现在第一次有人支援,还是佛修,方远不由多看了两眼。但没想到,佛修中那个领头的中年人也在笑呵呵看着他。
他带了近千号修为高深的僧人,全都下去了,只有他没有。
和其他僧人比起来,中年人的装束也十分随意:一身洗得发白的袈裟、腰间一件木鱼,脚上一双草鞋,头上一顶草帽。浑身上下都透着平平无奇、穷苦潦倒八个大字。
但他是佛祖,在扶桑树下悟道、自创一派的佛宗始祖。
俗名陈同。
方远主动开口了:“晚辈方远。”
说话间,脸色又苍白了三分。
城下金光涌起,念诵声响彻半空,佛修对镇压死魂有奇效,经文一出,立马超度了一大半。
佛祖笑呵呵的靠近,却是把手贴在了他的后心,也未见如何用力,方远忽然一个踉跄,全身的灵流都被打断,跌跌撞撞靠在了城墙边。
失去了灵力支撑,半空中的水清莲缓缓消失。
佛祖道:“后生,该休息时就该休息,撑着做什么。”
刚才那一股慈和愿力一注入身体,方远就感觉全身都疲惫无力了起来,丹田与经脉更有干涩之感。此前身体的感知被树芽屏蔽,现在一打开,整个人都不好了。
佛祖让手下的小沙弥把方远扶进城楼休息,笑道:“你这孽障偏要跟着来,下面既用不着你,你就好好照顾这位小友,灵醒着点。”
“是,师父。”
小沙弥十分听话,扶着方远就进屋了,给他铺好了草席:“施主,你好好休息。”
方远刚才不知道被按到了哪处穴位,有些不能动弹,一挨着床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
“小师父,三个时辰后叫叫我。”
“施主,我晓得的。”小沙弥双手合十,“你放心睡吧。”
方远精神已经崩到了极致,合眸就昏迷了过去。
但他的识海乱糟糟的,不仅没有陷入深眠,反而做了不
少稀奇古怪的梦。
光怪陆离,奇谲诡异……具体发生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但方远骤然被惊醒,不仅全身都在冒冷汗,手指也在轻微发颤。
小沙弥撑着额头缩在椅子上睡了,外面难得安静,还有一缕月光。
方远看了一会儿,慢慢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外面,却没有看见一个人。
只有呜呜的冷风灌上城墙,天边云层堆积,像浓重的墨。
他有些迷惑,不自觉撑着城墙,就想往下看看,这一看,浑身血液都倒流了——
城墙上,一张苍白的面孔正对着他。
不,不是一张,是所有人的脸。
只有脸。
“它们”被贴在墙面上,如同一张张面具,苍白鲜红,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朝他“裂”开了嘴。
方远猛地朝后一退,还没缓过来,却忽的听见了一沉一缓的呼吸声。
他抬头,看到了巨犬从云端垂下头,无声无息,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
“施主,醒醒,施主,醒醒?”
方远被小沙弥叫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过了半晌,他嗓音干涩问:“外面什么时辰了?”
小沙弥道:“施主,你已经昏睡三日了,外面魔族派来了十几个元老,正和奈都的人打得正凶。”
“我师父也在打。”
方远连忙下了床,走到城墙上。
一过阁楼结界,外面的杀喊声便传了过来,局势果然如小沙弥所说正到高潮,双方势力还算均等,但方远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魔族元老都笼罩在黑袍下,手臂干枯,一人桀桀怪笑:“老秃驴,你阻我升仙,岂不是自己起了贪念。当年你在扶桑底下悟道,受它汁液,是恨不得把扶桑枝干都吃了罢?”
佛祖双手合十:“是恨不得,可神木不愿,强求有何意义。”
那元老嗤笑:“你要神木的本源,还要它自愿,岂不是天方夜谭,白日发疯。今日我必过奈都折下枝干,当时你便乖乖在旁看
着,看我如何坐地飞升,羡慕得悔不当初!”
一僧人厉喝道:“你伤害上古神木,焉知不会遭天打雷劈?!”
“哈哈愚蠢,”元老拔地跃起,“我何须自己动手!”
风停、云滞。
大地起了震颤,并非千万魔兽同时奔跑产生的杂乱震颤,而是什么东西在跃起靠近——
“咚、咚、咚!”
奈都城墙上站满了人,对峙着突然停下来的魔族,天地就将贴合,而在这狭窄缝隙中,忽起了一个大到顶破天幕的庞然大物——它全身漆黑巍峨如山,唯有眼眶闪着深渊一般的血光,黑风扬沙,吞云吐雾。
它咆哮了,像从数万米海底发出的深鸣,震慑得数千万的魔族伏地贴耳,瑟瑟发抖。
“我有此物,何愁不断扶桑!”
秦澜折扇僵在手中,面色大变:“这是……巨鬣吞天犬!”
魔族元老大笑御空,坐上吞天犬头颅,毫不客气的赏了一鞭子,但吞天犬却毫无所动。他正要发怒,早在头颅上的另一黑袍男子说了声息怒,便慢吞吞掏出骨笛,吹出了嘶哑声音。
“啊吼——”吞天犬目露痛苦之色,接着变为凶残,骤然朝极北奔去。
中途势必要经过奈都。
奈都上的妖族尖叫起来,四散想逃开,诸神离去,谁能想到魔族竟留了张王牌,吞天犬的体型如此巨大,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但它太大了,四面空间又被封锁,任他们怎么飞,都飞不出它的爪下。
眼看着它要跃起,一脚踩碎奈都,也要一脚把城墙上正对着它的方远踩得稀巴烂——
方远却看到了它血红的眼睛骤然紧缩,残狞之色消失一瞬。
像极了曾经温软的狗崽。
而后,它高高抬起了前肢,直接越过了城墙。
……
城墙上的人有惊无险,城内的人却不一定了。但此时此景,大多数人都顾及不上。除了佛修自愿留下,其他道修妖修都追着巨鬣吞天犬朝极北飞去。
方远也一样,他御剑速度极快,飞在道修
最前,但饶是这样也追不上吞天犬。
方远咬紧牙关,飞得更快,谢卿书略微皱眉,传音道:“你怎么了?”
但没有回音。
骨笛一直断断续续的吹着,坐在吞天犬头顶的年轻黑袍人弯了弯唇,身影如鬼魅浅淡。
终于,他们到了极北,奈河漆黑无光,挤满了魔族,尽头的扶桑树微微枯萎,沙沙的抖着枝丫,把一直撕咬它的魔族推开。
然后又被咬。
但天冥之渊,却有凤凰冲顶而上,掠过无数魔族,将它们烧成了灰烬。它绚丽的鸟羽越体而出,如最猛烈的罡风席卷,把朝扶桑冲来的绞成碎片。
神威临世,凛冽暴戾。
凤凰从不是性情温和的神禽,但当它落在扶桑枝丫上稍微停栖时,金色的尾羽垂落,却似依赖的以冠羽贴了贴树干。
而后转过头,看向了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被、被榨干惹呜呜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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