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重楼对下人一贯和气,鲜少会这般疾言厉色。
张胡子几人晓得自家将军脾气,三人对视一眼,一个上前夺过药碗,另外两个直接架住春儿。
春儿本想反抗,但念头一起顷刻打消,面上还装着一副惊慌失措的胆小模样。
“二姑娘绝不会放心让旁人给将军送药,说!你这丫头究竟想做什么?!”老李压着春儿,厉声道。
“将军,奴婢冤枉啊!”
“这药真是二姑娘让奴婢送来的,奴婢没有做任何手脚!”
春儿惊恐无比道:“将军若不信,奴婢愿意以身试药!”
听到她这话,张胡子三人面起疑云,看向迟重楼。
迟重楼还没开口,一个细软的嗓音就从外响起。
“你自作主张送的药,怎就成了我让你送来的?”
春儿听到这声音的刹那,脸色唰的白了。
迟柔柔怎么醒过来了?
院门口,迟柔柔懒洋洋的跨进院子,到了春儿跟前后,戏谑的看着她:
“你还挺会为主子分忧的啊。”
她从书生手里拿过药碗,细嗅了一下,倒没嗅出个所以然,眯眼看着春儿。
“二姑娘,奴婢来之前与你说过,你没有反对啊……”
春儿委屈道:“奴婢真的只是想替你分忧而已。”
迟柔柔冷笑:
“仲春,在我面前装这副委屈模样,你不觉得多余,本姑娘还厌烦的紧!”
她说完,对书生道:“烦请书生大哥跑一趟,去把徐嬷嬷给叫来。”
“我这就去!”
其实不用书生特意去,想来小云汐听到动静也会把人带来,只是明面上还是要走这么一遭的。
迟柔柔将药碗放在边上,蹲到迟重楼身边,“大哥,你没事吧?”
“大哥能有什么事。”
迟重楼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丫头一进门我就觉察出古怪,没让她得逞。”
“大哥是怎么看出来的?”迟柔柔诧异道。
“她走路太轻,不似正常人,应该是有些身手底子。”迟重楼说道:“按说府上伺候的人我都会有印象,尤其是你院里的,可她这张脸,我瞧着却极陌生。”
“更不用说,你不会让旁人经手我的药物。”
迟柔柔闻言,莞尔一笑,“还是大哥警觉。”
她说着看向春儿,眼里的温度便冷了下去:
“此女名为仲春,乃是督察院四方署中人。”
“什么?督察院的眼线?”张胡子等人面露不愉,“那御渊是什么意思?!”
“烂芋头与我说过她的身份,”迟柔柔没让书生他们继续愤慨,戏谑道:
“她名仲春,除了在四方署里任职外,还投靠到了二皇子麾下。”
“不过,继御渊卖了她之后,姬玉衍也卖了她。”
“所以现在这丫头又投入了谁麾下,还真是个迷嘤。”
张胡子和老李都是一脸吃惊,讶道:“没瞧出来,这小女娃娃还有这么多张面孔?!”
“二姑娘,奴婢现在只忠诚于你啊。”
春儿赶紧提自己解释道。
迟柔柔笑着摇了摇头:“养不熟的狼崽子谈什么忠诚,你别急着表态,万一一会儿打脸了呢?”
她话音落下不久,书生就带着徐云之他们过来了,小云汐也一蹦一跳的跟在边上。
将迟柔柔‘醒’过来了,小云汐一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
头铁去督察院找迟二狗了,说好了让她看着迟柔柔,结果她却被徐云之这人牙子给忽悠跑了。
迟柔柔倒是没在意这些,示意徐云之过来。
“这一天天的好戏轮番上啊……”
徐嬷嬷笑眯眯的走过去,从她手上接过药碗,伸出手指头蘸了点药汁一啜,咂摸了一会儿嘴。
“这药里可加了什么东西?”
徐云之眯着眼,没急着吭声,低头看向春儿。
春儿此刻被扣押着,神色却没半点慌张,仿佛笃定了徐云之不会验出什么一般。
“这世间奇物无数,更有许多无色无味之药,徐某不才,对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所涉猎。”
徐云之笑眯眯的说着,看向春儿:“忘川草是个稀罕物,看来春儿姑娘来头不小啊。”
春儿听他说出‘忘川草’三个字以后,脸色勃然大变,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这么震惊做什么?”
徐云之一耸肩,捧着这碗给下了‘毒’的汤药显得有些爱不释手。
“忘川草是什么?”
迟柔柔追问道。
这汤药她刚刚嗅过,没闻出所以然,连她的僵尸鼻子都能躲过,何以徐云之会尝的出来?
迟重楼眉头微微一蹙,只是瞬息,神色又恢复自然。
“传说中此草源自阴司忘川河畔,乃是彼岸之花,种子随轮回入凡世。不过这些都只是传说罢了……”
“据徐某所知,此草只有南越才有。且应该只有道门那种有玄灵之气的地方才能种植。”
徐云之摇头晃脑的说着,“没服用过忘川草的人,嗅不出其味,不过徐某幼时偶然偷嚼过那么一根,这一尝自然晓得是什么了。”
“南越……道门……?”
迟柔柔目光幽沉了起来,落到春儿身上,异常森冷。
她勾起唇:“不曾想一个小卧底,居然还能和南越扯上关系。仲春啊仲春,你可真是个宝藏女孩嘤……”
“只怕还不是一般的宝藏呀。”
徐云之跟着附和道,他歪了歪头,状似疑惑道:
“不过,忘川草这东西正常人服用也没什么危害,一般都是那些臭道士配合咒术杀人用的。”
“又或者……”
徐云之眉梢一挑,将话头压了下去,意味深长的看向迟重楼。
“重楼将军在战场上还中了咒术不成?”
“嘶……难道是因为徐某是个半吊子,所以之前给你治伤时才没有察觉吗?”
院子里,气氛诡异。
张胡子等人自然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可迟柔柔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古怪无比,她看向迟重楼,神色惊疑不定。
似想问什么,但终究忍了下去。
迟重楼的神情依旧沉稳,他微蹙着眉,似方才恍然般,疑惑道:
“难道这段时日,我一直昏睡,便是因为这咒术的缘故?”
“或许吧。”
徐云之耸了耸肩,转向春儿,“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春儿咬紧牙关,看向迟柔柔,似被逼入绝境的疯狗那般,厉声道:
“是御渊!从一开始,我就是听从他的命令行事!”
……
铁真去督察院里请了人。
御二爷听说迟柔柔在家里呆‘傻’了,自然不放心,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进府后迟二狗就听到动静,觉得不对头,带着御渊一起往凌云院这边过来。
结果一进门,就好大一口黑锅从天而降。
御二爷眉梢一挑,嗤笑起来:“本君长得这么像背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