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精在床沿坐下,执起我的手,本仙姑的脸轰一下就热了。
桃精眉尖微蹙。
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躺在这里?
动作比本尊温柔,神情比本尊专注,果真是假的。
横竖无事,本仙姑不介意与这冒牌的桃精唱唱双簧。
我道:进来时不小心吸了几口障气,浑身没有力气
他又问:寒儿呢?
本仙姑古怪地看了桃精一眼。
连寒儿的事情都知道,模仿得忒逼真了。
我道:两个时辰之前,我确认他在外头等着我,现在不知道。你呢?怎么在这里?
他说:我捏诀造了个傀儡,留在阁楼里。
哈哈。我呵呵直笑:这么说,你是祗莲帝君本尊了?
桃精眉头皱得更厉害,本仙姑给他的严肃感染,也绑起一张脸。他道:难道你不相信?本仙姑用力点头:我相信。用脚趾头想都不信。
桃精一把抱起我。
我想唤衡清,可是突然想到,这或许是唯一一次机会与他一起漫步在桃花树下了哪怕此时的他是个冒牌的。想到这里我不仅熄灭了唤来衡清的想法,还悄悄地、小小心翼翼地将头靠近了几分,心里浮现一种扭曲的窃喜。
这个冒牌货,冒充得可真是像啊
约摸冒牌货眼见本仙姑上勾,心内也是十分高兴。一高兴,面上就显露出异常温柔的神色来。
我心里头一乐,就冲他甜甜一笑。本仙姑在那正主儿的祗莲帝君面前,无论是傻笑干笑狞笑呵呵直笑都笑过,就是从来不敢这般腻味兮兮地笑,如今冲这冒牌货桃精这一笑,效果如意料,结果却有些失控。
就见得冒牌货眼光一闪,横抱着我腰间的手蓦地收紧。
我的惊呼声还未脱口,他清俊的脸已近在咫尺之间。下一刻,二片微凉的唇瓣便贴了上来。
脑间有瞬间是空白的。
枝头的桃花在妖娆盛绽,镶嵌在林间的夜明珠散发着长短不一的辉光。
夜风很凉,吹拂在身上,越发感受到肌肤的温度。我神情呆滞、思绪汹涌。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衡清所在的阁楼,一队打扮妖娆姣美的丽人,正迤逦登上廊台,娇声软语向主人问好。甚至在明珠辉光半明半寐之处,一条银蛟一条黑蛟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其它住着仙君的阁楼,想必此时也是一般无二,莺莺娇软,燕燕轻盈,衣香鬓影,抚琴弄箫。
我傻了半晌,才结巴问道:你你你、你是真的祗莲帝君?
片刻之前轻簿了本仙姑的主儿此时虽停了动作,但眼光热烈,神情激荡,似乎仍在回味。一听到我的问话,表情一滞,随即露出哭笑不得来。张口要说什么,一个娇软的女子声音却突然穿插了进来:
良辰美景,二位仙友既来了十里桃林,却孤单站于此处,岂不扫兴?我们那边好几位兄长姐妹正开着花宴狂欢,如果不嫌弃,一同前往玩乐行令可好?
我此时已隐隐明白什么,一张脸早烧成一块热铁。心里大窘之下,哪管突然冒出的这个女子说了什么,胡乱抓了一个词儿,连赞了二通:花宴狂欢,好!玩乐行令,好!
女子面容娇美,粉裙桃衫,看来是林子里的什么花精。
她手里托着一颗明晃晃的明珠,在前面带路。
祗莲帝君依旧抱着我,可是现在我已经全然没有享受的感觉,后背僵直,无地自容。
花精带着我们在林间七弯八绕,那道路挺远,可是我觉得似乎一下子就到了。远远就听到嬉戏玩乐的声音。凑近一看,几名秃顶白胡子老头就着十几名衣着光鲜的美人儿正分别散在树桩石块砌成的桌椅间,嘻嘻哈哈,耍成一团。我们一到,十几对眼光齐刷刷落向我们。花精给她同伴引见我们。显然祗莲帝君的名头十分响亮,花妖们个个识得,问至我的身份时,却一个个满面狐疑。
祗莲帝君道:这位是我的夫人。
那群花精却似乎未感任何不妥,一个个嘻嘻哈哈豪爽道:快请上座,快请上座!
石桌上放着瓜果美酒,可随意取用。
我此时却毫无心思,心乱如麻。
老花精豪迈地敬酒,年青美貌的花精翩跹起舞,媚眼横飞。身旁坐着的祗莲帝君淡然回应,剥了颗葡萄,却放到我面前的金盏之中。
这一切真真假假像一场梦。
不久之前,我自以为发现了一个真相,为此还烧熟了一张老脸;现在,我似乎又发现了另一个真相,眼前这个祗莲帝君与花精们是一路人,正唱双簧耍着本仙姑玩呢。
这位是我的夫人这等话,如何是向来淡定的祗莲帝君会开口的话呢。
身上仍动不了,我叹了口气。
哄哄闹闹,笙歌燕舞,连枝梢上的花儿也在娇颤起舞。身旁的这位祗莲帝君却似乎毫不关切这一些,用小竹签戳了剥好的葡萄,直接送到我唇边。
我情知他是假的,却权当他是真的。张口接了,面上免不了一阵古怪。他脸凑近了几分,面有关注问我:怎么了?我叹息道:甚好。他的唇角一阵柔软,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掌情知他是假的,我却没半点反感。
我只是有些无语。
想我,这是吃饱了撑着学人间那些痴情女子深情款款如今着魔太深悔之以晚只好不顾羞耻将冒牌货也当真的用,感觉还甚好。当真哭笑不得。好在本仙姑向来豁达大度,既不会为难别人,更不会为难自己。真的假的,是不是,爱是不是,权当一场浮云。
其实坐了小半会我周身已经能动了,可是我仍装着,眉开眼笑地看着身边的这个谁顶着一个祗莲帝君的壳子,为我忙这忙那,不亦乐乎。
可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梦终究要醒的。
就在酒酣乐畅之时,上空蓦地轰隆一声大作。美人、好酒、鲜果瞬间化为缕缕白烟,消失无踪。身边的祗莲帝君在那闷雷声响起之时,突地脸色大变,扬手向我抓来,可是抓至一半,身体消散为一点点银光消失无踪。
早一刻的歌舞欢乐,瞬间作鸟兽散。
我盯着祗莲帝君消失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未散去。许久才叹了口气。
我就说,怎么可能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