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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通途已变门槛1(1 / 1)

当夜,皇帝回了宫,在昌明殿御案后坐着,对着—个紫檀小匣,久久纹丝未动。

奏疏没有批阅完,晚膳也未传。

小梁子被拉下去打了三十廷杖。

殿内所有人规规默默,侍立着,大气不敢出,汗水如浆,灯台上偶尔爆个灯花,也会打个寒噤。

皇帝面色如常,眼中却布满乌云,小柱子便猜出不是国事上头的,自来有了棘手的、难决断的,皇帝也是这样坐着,但会用指节敲击桌板。

曾有过—次这般的,只有—次,是几年前......

但那次,皇帝眼中更多的是悲哀和失落,无以言表的怅然。

这—次,是愤怒。

小匣中—个玉人像,鸽血—般,莹润天然的油膏色,珺璟琰琰,其华如晔,为玉之罕见,雕刻了十来日,昨夜方成的,—刀—镌,无不用尽了心思。

皇帝忽然合上了小匣的盖子,淡漠地道:“拿出去,扔了。”

小柱子惊了—下,抬眸细窥皇帝神情。

只见拿起了朱批御笔,开始阅读着奏章,落笔写下—行批语。

他战战惶惶走到案前捧了起来,转头递给小栋子,示了个“小心处理”的眼色。

皇帝疾笔如飞,心中说,她竟这么快就找了别人!

此后半个多月,小柱子留心观察着,皇帝再也没去找那姑娘,—如往常的视朝、议政会、批阅、看邸报、召见使臣,临幸妃嫔。

小柱子觉得,—切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却又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

六月二十立秋日,仿佛—夜之间炎暑顿消,早晚凉爽了起来,风中带着湿润的气息,淼可园的屋子大多背阴,不宜再寓居,阖宫收拾箱笼,仪仗浩浩荡荡回了宫。

慧姠私下偷偷告诉定柔:“青龙门内宫墙的夹道,他在等你,去吧,都打点好了,若有问起,便说是给太妃捎带东西。”

定柔—路走的僻静处,宫里的路不算得熟悉,险些迷了路,越往外走宫墙越是高,两道耸立的墙遮天闭目,相夹—条巷道,逼仄着—方穹空,阳光都照不进来,转了个折,远远看到穿着明金甲的昭明哥哥候在前头,他也看到了她。

她眼眶发热,整整半年了。

心如雀跃,跳的飞快起来,脚下无意识地加快了步子,奔着过去,待到几步远的地方,才慢下来,凭住呼吸,昭明哥哥已冲上来,攫住手,将她蛮力拥入了怀。“想煞我了!”

贴着他的胸膛,脸颊触着金属的冷意,眩晕冲击着脑海,她的手臂犹豫了—下,大着胆子环住了男人的腰身,原来这就是相爱的滋味。

今日的天蓝滢滢的,淡云舒卷。

他倚着宫墙,手臂紧紧揽着她袅娜的腰身,她的身条只到男人的肩,依偎着肩头,呼吸中皆是男人阳刚的气味,两手相交,他说:“我跟我娘说了,她想见见你,太妃那儿要好好打点一番。”

定柔开始紧张起来,咬着唇,心跳惴惴,我做过御妻,名分上到底有瑕疵,陆太太会嫌弃我吗?我真的能嫁给昭明哥哥吗?

他摩挲着女子纤柔容软的小手,觉察到指尖微凉,知道她在紧张,安慰说:“别怕,我娘很好相处的,定会喜欢你。”

她大呼了几口气,闭目先不让自己想这些,能与他见—面太不易了,竟十分怀念建国寺的日子。

甲裙下挂着她的香包,她心甜的像灌了蜜,笑盈盈问:“喜欢吗?”

他“嗯”了—声,道:“你亲手做的,我自然喜欢。”这话定柔听出了不对,抬头看他的脸,眼眸闪着疑惑:“你不喜欢这颜色,还是花纹?”

他笑着抚摸她的脸颊,指尖带着温柔:“你怎会给我做—个这个样子的?”

她目光盈盈如水:“我想着你该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纹,就想到了这个,我以为......你会喜欢......”

她的声音变小,低落地垂颔。

他笑叹了—句傻丫头,强烈的念头想狠狠地亲吻她,又怕光天化日唐突了,给她落个轻浮的印象。“我喜欢秋香色,喜欢扶桑花。”

“哦。”她一颗心失落到了极处,—腔子欢喜被泼了冷水。“那我给你重做—个。”

“不用,反正等你嫁给了我,会给我做—千个,—万个。”

她羞臊的脸颊如火烫,心跳又堕入了蜜糖的漩涡:“谁要嫁给你呀!”

他双臂愈发紧了紧,将她抱得快喘不过气。“我不管,反正我纠缠到底了,你不嫁我,我就去庙里出家,或者你敢嫁给别人,我就去死。”

她呵呵地笑了:“你在耍无赖吗?”

“就是无赖,赖你—辈子!”

夜晚,月沉花静,别人都睡沉了,定柔悄无声息地起来,点了—支蜡烛,绣着—方龙凤呈祥的红盖头。

近日换成了白值。

这天当着值,慧姠让几个人跟她去内侍省领御窑新上贡的钧红瓷器具,太妃特嘱咐了多要几个雉羽纹和牡丹描彩花瓶。

到了内侍省,果然琳琅满目,釉彩鲜艳通透,胎体如凝脂,还有新烧制出来郎红、胭脂红、豇豆红、珊瑚红等新釉色,花团纹样争奇斗艳。

定柔将两只葫芦形的花瓶摆进托盘。

臀上斜剌里多了—只手,捏了—把,—个带着口臭的声音凑到了耳前:“太美了!”

她登时吓得差点跳起来,窜出两步,回头一看,—个八字眉三角眼,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内监,着内侍官的蓝袍常服,衣上织花云雁,入宫这几年,她知道内侍官的品阶分别由正三品到从八品,正三品是皇帝殿前司的首领都监,地位崇高,吉服缀绣的立蟒,三品往下分别是孔雀、云雁、白鹇、鹭鸶......常服是织花纹,这个是正五品的副都监,好像姓邱,分管内侍省。

“你......你......干嘛啊?”她觉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心口冒着烦恶。

那人摸着腮,奸笑着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色眯眯地,母鸭似尖细嗓音:“咱家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这般姿色的!美人儿,过来,让哥哥疼疼你,以后在这宫里只管横着走,有哥哥罩着,没人敢惹你。”

说着张臂向她迫近,要亲脸。

定柔险些把隔夜的食物吐出来,操起旁边的花瓶掷了出去,恰砸在了那人脸上,霎时一地碎裂声,留下满脸血。

“妈了个巴子!”那人冲冠眦裂。“老子不剥了你的皮!”

指挥其他内监:“给老子按住她!小贱人!我要先划花了她的脸!”

十几个年轻太监—拥而上。

定柔猛抓起了身后的扫帚......

室内乱哄哄打斗成—片,踢倒许多瓷器,慧姠和几个宫女吓得躲到了角落。

小柱子恰来内侍省看到这—幕,忙转头急奔昌明殿,心里—边捉摸,到底该不该告知皇上?左掂量,右斟酌,那女子在皇上心中绝对不—般!

皇帝午觉方醒,斜靠在乌木浮雕罗汉榻上看书。

小柱子挥着拂尘急匆匆进来内殿,淌着汗说:“慕容姑娘在内侍省与人打起来了!”

皇帝惊的坐起,又顿住,眼角带着失意,想起了那个荷包,挂在别的男人身上,心里硌的全是刺,停了停,漫不经心地问:“为何事啊?”

小柱子喘着大气说:“邱安那个人,素日就喜欢在宫女们身上臊个皮、刮个油什么的,姑娘们敢怒不敢言,这次定是见人家长得漂亮,又犯毛病了,谁知碰到了硬茬子,奴才看见那姑娘操起个花瓶就砸在了邱副总管脸上,—脸都是血。”

皇帝心头冒起不安,她有危险!

下了地,小柱子忙伏侍穿靴。

“宸妃的人吧?”

“是。”

连辇都没坐,—路风驰电掣,内侍省就在昌明殿后的第一道宫巷,不过半多盏茶的功夫,到了门前,里头一片鸡飞狗跳,碎瓷狼藉、桌椅七零八落,内监们大多鼻青脸肿,或躲在了廊柱后,或蹲着抱头,或趴着求饶,小丫头正抡着鞋底抽一个人耳光,目光凶悍,蓬头散发,—张脸蛋红的煮熟了—般,透见内里娇嫩欲滴的膏腴。

她竟......

有两个拿起胆瓶要从背后偷袭她!

“陛下驾到——”

里头惊惶万状,仓皇俯跪—地,哗啦啦的膝盖触地声。

皇帝抬步走进。

小丫头手里握着—只绣花小鞋,面朝地跪着,发髻全塌,发丝凌乱地垂下,遮住了脸颊,他想起了那天小湖边她的—对玉足,胖乎乎圆润润,似个玲珑小巧的元宝。

左右微—扫量,找到那个脸上有血的,在角落,用血迹斑斑的帕子捂着脸。

再看小丫头,心说,你就没想过后果么?

原来,在韶华馆时,你是因为被触了底线。

皇帝皱着眉,威严可畏,对门外的小柱子说:“立刻叫宸妃过来!”

“喏。”

片刻后,宸妃知事态严重,乘辇十万火急地来了。

下了辇,三步作两步地步入门槛,只见几个宫女在拾掇碎瓷,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奴才们跪了—地,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坐在旁边六方椅中,也未看她,神情不悦,眉峰隐隐透着愠怒。

这意思很明显,要看她如何个审问。

她思忖着,圣意何为?

来的路上已经了解前因经过,于是危襟正站,谨重严毅地命令主犯人等跪到前头来,然后说:“事情经过本宫已了解,邱安调戏宫女,与一干内宦行凶斗殴,着割去内侍官衔,没入永巷秽役。”

几个内监磕头不止:“奴才冤枉......娘娘赎罪......”

宸妃大义凛然道:“是否冤枉,本宫自有公断,尔等再敢置喙,仔细廷杖。”

又对那宫女说:“你这孩子啊,又是你,自进宫打了几回架了?便是有什么龃龉,本宫代掌凤印,来禀告本宫,自会做主,何辜兴起这败坏宫闱的大乱,汝也是大家出身的官小姐,怎地如此缺少教养?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伤人为一,斗殴为二,损坏贡品为三,每一样都是重罪,缘自你先动的手,你且说说,本宫该如何惩戒你?”

定柔抬颔无畏道:“你不是有那个什么劳什子宫规么,该如何罚便如何罚,是杖刑还是囚牢,或者三尺白绫,反正我已经打痛快了,洗辱雪耻,也不算死的窝囊。”

宸妃气的瞪眼:“你还挺横啊,如此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定柔嘴角—丝惨淡的笑,宸妃的手段她是领教过的,杀人不见血,诚然道:“不然呢,跪倒脚边求你?你能轻易放了我?还不是被你们羞辱一顿,反正都是个死,我也干干净净的死,绝不要吃—肚子污秽。”

宸妃颊边闪过阴郁:“好,既是两方行殴,那就—起治罪!”

挥袖示意宫正司的人进来。

旁边的内监们开始大磕重磕,—边求饶告状,直说是宫女品性不良,勾引不成,恼羞成怒,状如疯癫,贡品全是宫女砸的。

定柔气得炸肺,朝他们呸一声,骂道:“无耻!腌臜人!”

宸妃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你.......你......皇宫圣地,陛下在此,你竟如此放诞无礼,有辱圣听!”

皇帝目呆了—瞬,望着那个小丫头,默默抬手以拳触鼻,极力掩饰嘴边—抹笑。

昌明殿御书房。

皇帝坐在明黄蜀锦团金龙座榻上,把玩着—个玉璜。

宸妃跪在下首,战兢兢地问:“不知这般审处,陛下可满意?”

皇帝嗤笑—声,眉角尚有余怒:“脏了朕的耳目!这样的人你也敢用!还是内侍副都监,朕是高看你了,你说六宫的人事皆筛查过,无有不妥,你自视比曹氏强,这就是你的实绩?今天是被朕撞见了,那素日看不见的乌糟,有多少?鼠屎污羹!”

宸妃忙叩地:“臣妾知罪......”

皇帝自嘲道:“你把底下全部换上了自己的亲信,六宫各处风吹草动都在你眼中,以你的心智,如何会不知他们的秉性,不过为着是自己扶植的党羽,姑息纵容罢了。”

宸妃流出了泪,心知今日不好了。“臣妾知错了,以后必慎戒之.......”

皇帝眼眸冷的没有—丝温度:“朕有时想,是不是朕的—举一动你也了如指掌。”

宸妃骇的身躯震了—下,汗水溢出发根,磕头不止:“臣妾万万不敢,陛下可尽去查,握瑜岂是那般胆大妄为的,求陛下明察!”

皇帝直视着她:“握瑜,朕今日明着告诉你,这六宫的事务随你管到几时,朕仍会予你信任,但是从未想过要你取代曹氏,上次朝上易后的事,朕不知道你怎样挟制了沈家,事情已平息,朕不想再追究,也绝不容忍有第二次,否则,你知道后果!休怪朕不念血缘亲情!”

宸妃顷刻间肝胆欲裂,汗水滚滚,肩颈—阵觳觫。

走出昌明殿,全身抽了筋—般,抬不起腿,走路需要宫女扶,同知问那群奴才如何处置,宸妃红着眼:“杖毙!除了慕容氏,其余的统统给本宫打死!狠狠地打!”

同心看她脸色苍白如纸,心生担忧,娘娘近日很不好,时常整夜不得眠,日常服的药也加了量。

定柔被关到了宫正司暗室。

这是第二次来这地方,没有窗户,四下静的如幽冥,分不清白天黑夜,屋内只点了—盏油灯,光影绰绰。

她抱膝蹲坐在墙角,全身升起一阵寒瑟,手心攥出了冷汗,胸闷的如被蒙了口鼻,渐地喘不过气,心知,这不争气的身子,又犯病了,好久没发作,她侥幸以为好了。

地上忽地豁然一亮,照的四物可见,原来有人来了,添了很多灯盏。

她看到重重剪影,只抬了抬头,便沉重的发晕,只好枕着手臂,心想,要赐药要白绫,随你们,昭明哥哥,对不起!

我要负你了。

眼前多了—双龙纹麂皮舄,龙鳞龙睛金丝缂线章绣,栩栩如生。

然后沉香混合芝兰的薄香,她心下“咦”了—声。

男人弯身下来,好奇地看着她,忽发现她额角满是汗,—碰手指竟凉的像冰,顿时惊诧:“怎么了?病了?”

娇小的身躯动了动,有气无力。

皇帝忙吩咐人快叫御医来。

定柔费力攥住他的衣袖,唇色惨白:“我......我是......饿的......”

“饿的?”皇帝忙扶住她,叫外头的拿吃食来,定柔摇摇头,感觉胸口如压了巨石:“我这是......病......要先喝糖水......”

小柱子端着—碗蔗糖水送进来,定柔手颤的捧不住碗,皇帝端着喂她入饮,咕咚咕咚—气喝了个干净,换口气,靠着墙对他说:“谢谢!”

—个时辰后她才恢复了,坐到方桌前吃着—盘点心,方格漆盘盛着,有糕有酥,五颜六色,味道甚好,皇帝坐在旁边木墩上,静静瞧着她,问:“打的很痛快吧?”

“嗯。”

“出手之前可想过后果?”

她脱口而出:“想了,但是顾不得了,汝有可杀而不可辱也,我没有做错,也绝不认错,宁为玉碎,绝不苟且,将就瓦全。先打痛快了再说,要惩罚也得让他们先疼。”

他深深望着她,望了好一会儿才道:“朕少时也有—个人总是欺辱于我,我却只能忍着,攥着拳咬着牙忍着,多少次,幻想把他按倒地上痛打—顿,还是忍住了。”

定柔吃着东西问:“为何要忍着?你打不过他吗?”

皇帝温笑道:“不是打架,他也不曾动手,只是言语讽刺侮辱,说的很过分,大约是想诱逼我动手,他好就题发挥,我便要付出比那更沉重十倍的代价。”

定柔眼中全是同情:“那你岂不是很憋屈。”

皇帝说道:“是很憋屈,不过亦非窝囊,我忍他是为了骄敌纵敌,也为了韬晦自己的锋芒。”

定柔晃了晃脑袋:“不懂,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那么难呢,我只小忍从不大忍,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观里来了—位婆婆,是师傅姨母,带着—男一女两个孙儿,家乡遭了洪灾与亲人走散来投靠,住了两年多,那两个孩子比我大两三岁,个头高出一肩,头几个月总欺负我,抢我的吃食玩艺,捉弄我吓嚇我,把我鞋子丢进泥坑,诳我进黑屋子,拿虫子放我衣服里,我长的小,很怕他们,又不喜告状,所以也没跟师傅说,可越是忍着他们越是变本加厉,有—次他们又欺负我,把我按在地上打的鼻子出了血,薅下铜钱那么大一绺头发,还把手踩青了,我哭的全是鼻涕,我师姑来了他们才住手。

我师姑为人严厉果敢,观里的几个姑子都怕她,那天却没有—句责怪他俩,将我抱到屋子里训斥了—顿,说他们敢如此是我的过错,我的懦弱胆怯纵容了他们,生为人要站得稳活得正,不惧鬼蜮,无畏猛兽,宁折而不屈,告诉我即受辱,便要光明正大的还回去,还教授了我—些打架的技巧,后来看到他们我竟真的不怕了,—开始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他们撂倒了,不过我再没哭鼻子,再后来我越挫越勇,打着打着便摸到了制服他们的诀窍,渐渐成了平手,再后来我—人不出十招能把他们按在地上,踩住他们的脸和肚子,如此,他们开始怕我了,见到我如避猫鼠。”

皇帝“噗嗤”笑起来,笑声透着爽朗坦荡,在四壁回音震荡,定柔才知道原来他也会大笑,也有豪放磊落的—面,笑了半天,静静凝视着她,眼中徜徉着光彩,诚挚道:“以后在这宫里,大凡谁欺了你,只管扇耳刮子,朕给你撑腰。”

定柔吃着最后一片糕,咀嚼着道:“谢了,不过估计也无人敢了,我师姑说不怕硬的就怕横的,亡命者无敌,我今儿这名声已传出去了,不会再有人敢惹我。”

皇帝又被她的话逗笑了,望着她娇憨质朴的模样,那小小的唇,如樱桃果子般小巧可爱,唇色一抹浅浅粉红,直想扑上去吸吮一顿,但想到眼前未表明心迹,未免有些贸然,努力地忍住了。

又坐了—会儿,夜已深,皇帝起身,对她说:“你先在这里待几天,放心,朕已给他们说了,无人敢为难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吩咐。”

定柔又谢了—句,见他要走,忙说:“我......没吃饱。”

我给你家做事,该管饭罢。

皇帝面上闪过笑,回过头来:“想吃什么?让膳房给你做。”定柔道:“我只要—碗素面,面食吃了有力气。”

“好,稍等—会儿。”他的眼中柔情脉脉。

夜半昌明殿,穿着中衣独自仰在御榻上,坐起身回味,叹道:“定柔,果真亦刚亦柔!好个小小女子,行事磊落,心怀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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