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乐臻悠哉地躺在床上写小故事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乐姑娘,主子爷让我来给姑娘送三等侍卫的一应物什。”
这么快?乐臻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喜鹊适时上前,打开了房门,门口正是曹寅和两位捧着三等侍卫朝服、黄马褂等物的宫女。
曹寅显然已经震惊了一路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不过该说什么做什么他还是能拎清的。
他简单介绍道:“三等侍卫掌宫廷宿卫及随扈皇帝之事[1],最主要的职责便是守卫主子爷的安全,一切以主子爷为主。你先去换上官服,具体事宜我等会儿再与你介绍。”
“好,有劳曹侍卫。”乐臻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那宫女适时行礼呈上朝服,乐臻见喜鹊傻愣愣站在那里,便示意她俩进来,把门关上了。
喜鹊也是突然知道这事,半天没反应过来,又是震惊又是茫然。乐姑娘当上三等侍卫了?可是乐姑娘不是女子吗,如何能当上侍卫?
就算不论性别,御前侍卫也向来是由上三旗子弟中才武出众者充任[2],乐姑娘可是汉人啊。此事既不合常理,又不合规矩,这是发生了什么?
喜鹊想不通,曹寅也想不通,不过乐臻也不打算向他们解释什么,自顾自跑到隔间后面换了官服。
这会儿不知是不是时间太赶,只送了朝服、朝冠、黄马褂,还有佩刀。乐臻麻利地换上朝服,把头上挽的发髻拆了,打了一条长长的麻花辫,然后,戴上了朝冠。
嗯,虽然身高上来说算合适了,但是,朝服外面再加个黄马褂,估计会显得她很肥,而且这颜色……算了这就跟校服似的,没得挑。
别人想要还没有呢,这么一想,就舒服多了。
乐臻也没让曹寅等太久,换上衣服,佩上腰刀后便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说。”乐臻对喜鹊说完,转头看向曹寅,“好了,曹侍卫,以后就是同僚了,咱们边走边说吧。”
“好。”曹寅已经调整好心态了,一路边走边介绍道,“如今不在宫中,一切从简,主子爷带的侍卫也不算多,需要咱们的地方只有御前,主子爷的书房和寝殿,每日轮流当值。”
“御前侍卫不归领侍卫内大臣管,只需听主子爷和御前大臣示下,如今御前大臣之位空悬,咱们只需见过主子爷便可。”
“多谢曹侍卫,我明白了。”乐臻一边道谢一边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这意思就是,他们每天只需要守在皇帝身边就行,顶头上司也只有皇帝一个人,他们只需要听皇帝的就行了,好事一桩啊。
“乐姑娘还有什么疑问吗?”曹寅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看向乐臻。
“轮流当值是怎么个轮流法?没有御前大臣值班顺序是怎么来的?主子爷日理万机应该没空排吧?三等侍卫需要听从一等侍卫的命令吗?”乐臻也不客气,张嘴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曹寅呆了一瞬才一一回答道:“跟主子爷出来的侍卫总共不过二十人,当值顺序是按官职高低排的,侍卫之间虽有品级之分,却非严格的上下级关系。”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正常情况下,一等侍卫也不会做这种越俎代庖的事。”
能当上一等侍卫的,一个个都是聪明人,大家都是八旗子弟,又都是主子爷亲自选拔的,三等侍卫不过是五品官,可谁家还没个位高权重的长辈呢?
想到这儿,曹寅忍不住看了乐臻一眼。就算现在有了个家里没长辈没权势的,可她有皇帝啊。什么也没有还能当上御前侍卫,可见圣眷颇深,更要谨慎对待。
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还能不清楚吗?对外说的什么救驾之功,都是主子爷杜撰的,压根没那回事。
“这样啊,我明白了。”乐臻笑了笑,再次道谢,“多谢曹侍卫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很快便到了康熙的书房,门口守着的小邓子瞧见乐臻便笑着行礼道:“奴才给乐姑娘,不,给乐大人和曹大人请安了。皇上吩咐,两位若是到了,不必通传,直接进去便可。”
“好,多谢邓公公。”
房门未关,乐臻和曹寅一同进去,穿过那日用膳的外间,走到里面。曹寅打千儿行礼,乐臻同样拱手行了汉人的礼仪。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康熙看了眼乐臻身着官服的样子,竟然还算不错,没他想象的那么奇怪——毕竟,清朝的官服大多是深色,黄马褂的颜色又过于亮眼,而且又宽大不贴身,怎么都不算好看。
大约是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如此离谱的颜色乐臻不仅压住了,还能给人几分与朝服本身的厚重感完全不同的轻快爽利。
“先前二十人轮值,班表已然排好,多加一人也不方便,乐臻,你便贴身护卫朕的安全。”康熙说得一脸正经,下面两个人却都知道,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曹寅和乐臻想法不同,但有一点殊途同归——这绝对是以权谋私。
不过乐臻不介意,以权谋私有什么不好吗?没有。她也算是想清楚了,流言嘛,肯定是会有的,因为流言就拉开距离,压根没必要。
毕竟,流言只会是流言,对他们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是,微臣遵旨。”心里杂七杂八想了一堆,表面上,乐臻还是一本正经的抱拳行礼。
康熙满意的点头,看向曹寅,云淡风轻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曹寅,你记得与他们说声,下去吧。”
“喳,奴才告退。”曹寅行礼出去了,完全不明白他来这一趟有什么意义。
“对了。”康熙突然开口喊住他,“出去后将门带上。”
“喳。”曹寅表面上很冷静的应了,内心十分的不冷静。青天白日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叫他将门带上,这是要作甚?
这样叫人误会的相处,却又不入后宫、反入朝堂,主子爷到此是作何打算?
他带上房门,摇了摇头,不再深思。主子爷向来深谋远虑,此事也不是他能妄加揣测的,他只按主子爷命令行事便是了。
这边曹寅刚关上门,乐臻便放松下来,左右看看,竟也没找到一个能坐着的地方。
这间书房虽然比她那里宽敞不少,摆设却也不算复杂,一个靠墙的书架,一张比较大的书案,前面空出的位置……是给他们跪的吧。
“外面,外面一圈椅子。”康熙跟着左右看了看,不好意思道,“是我忘记了,回头叫他们在这边放个美人榻好了。”
“那倒也不用。”乐臻搬了张椅子进来坐到康熙对面,“虽然我确实是偷懒来的,但是也不用那么光明正大。”
她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朕忙于朝政,批阅奏折,累了的时候想在榻上歇一歇不是很正常嘛。”康熙一脸正经,“也不必管他们怎么想,他们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好,那我每天就待这儿就行了吗?”
看到康熙点头,乐臻伸手从袖子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打算给悠闲的生活多添一点色彩。
康熙的确很忙,桌上奏折没少过,两人很快安静下来,各做各的。
一连好些日子,两人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偶尔康熙要召谁觐见,乐臻就提前一步,装模作样的站在康熙身后,等那人过来,她再避出去。
每天和暗恋对象一起“上班”、一起吃饭然后再一起散步消食,康熙十分满意。高薪高福利、天天上班摸鱼还能享受帝王级盛宴,乐臻也十分满意。
船上的官员都是皇帝党的,虽说私底下议论,却也没人因为此事说些什么。便是觉得女子为官匪夷所思,也只是假装看不见、不知情。
便是劝谏帝王,自然也该是都察院那些御史们的职责。那些功劳大、家世显贵的老臣们说两句便罢了,他们这些人由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会儿多嘴,皇帝动动嘴皮子就又给他们打回去了。
这样安生了一路,他们到了传言中的烟雨江南。虽然未曾停船,可光是两岸的风景就已经让乐臻开了眼了。
近岸处能瞧见行人三两个,远些便是小桥、流水、人家,诗意盎然,又带着烟火气。
一开始的时候,每经过一个地方,都有官员带着老百姓们过来磕头送行。这种官方组织、并非发自内心的送行其实就是□□,虽然看起来让人高兴,实际上毛用没有。
应付了两次之后,康熙索性每次提前派人通知当地官员,不要组织老百姓们过来,耽误百姓们的日常生活。
这么一来,双方总算是都清静了。也因此,康熙和乐臻才能接着在甲板上散步消食,安静欣赏江南风景。
见乐臻喜欢,康熙索性吩咐一声,放慢了行船速度,白天行船,晚上便抛锚停下。也叫负责行船的都歇上一歇,先前为了尽快回京,日夜兼程,大家应该也都累了。
离开江南的最后一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摸鱼、吃饭、饭后消食,最后欣赏了一次江南的美后,乐臻下班回屋,洗漱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床猛地一晃,乐臻跟着惊醒:“怎么回事?”
“乐姑娘,方才整个船晃了一下,情况有些不对。”喜鹊冷静地摸索着点了灯。
乐臻已经爬起来,随手套上了衣服,又把软剑缠在腰上。
“我出去看看,你先待这儿,自己小心。”乐臻一手拿过灯笼,一手拿起三等侍卫的佩刀,“不要点灯,也别待床上,安静躲好。”
“是,乐姑娘你多小心。”喜鹊只担心地叮嘱一路,没有阻拦。
“嗯。”应了一声,正准备从门口出去,乐臻又把手中的灯熄灭,随手丢在桌上,然后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乐臻出去后,喜鹊躲进里面隔出的小间里,没有乱跑。毕竟,她虽是暗探却不通武艺,出去也是帮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