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程影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次她整个人都转过身凑近了江晗光一点,一双眼睛亮亮的望着女人,一脸洗耳恭听的期待之色。
程馒头在她脑子里吼:“她说你是好人人人人~影子你聋了吗?”
程影禁言。
谁稀罕听你说,小屁孩有没有点眼力见。
被她这么一盯,江晗光终于支持不住,到底错开眼去,声音也软了几分,乖乖的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是好人。”
她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程影长这么大,被人起过无数个外号,没有一个能跟好这个字沾上边的。
程墨死之前喜欢叫她“零号”,程墨死之后,大多数人面前叫她小程总,背后叫她小废物。
以至于现在从江晗光嘴里听到这个好字,程影一时间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为了保持自己的人设,不露出可笑的呆脸,她笑着嘴贱了一句,“我都那样了,晗光还说我是个好人,你不会喜欢我吧?”
江晗光看着面前笑盈盈的alpha,此时她正一手支在座位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白皙的脸庞上现出可爱的酒窝,看上去就像一只狡黠却并无伤人意愿的野兽。
属于程影的木香味信息素萦绕在二人周围,像极了某种气味温和的香水,没有一点攻击性。
不久前把何中刺激成那样的,绝不会是这样的信息素。
江晗光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信息素,但当时,她就站在距两人不到一米的地方。
如果程影没有刻意控制信息素释放量,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江晗光不是没有经历过alpha之间的信息素拼斗,事实上,在大家都刚刚分化的高中时代,精力与征服欲无处宣泄的alpha们常常用这种方式来找寻存在感。
年轻人们像是两头角力的公鹿,用信息素互相攻伐,属于他们的信息素很快就会溢满整个教室,alpha们嘻嘻哈哈的站在周边鼓掌叫好,omega们面红耳赤的缩在角落里,不好意思更不敢制止他们。
如果omega过于在意alpha的信息素,在学生时代,会被嘲笑为是天生的“淫”。
老师固然会管,但说到底,他们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那些青涩的信息素非常的好控制,既不会叫人发情,也不会叫人尿裤子。
而相对的,越强的信息素,反而越不容易控制,其主人也就越容易失控。
何中的信息素并不弱,能把他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大概是相当高等级的信息素。
而程影就那么一边“丧心病狂”的威胁何中,一边死死地压制着自己的信息素,没有给相距咫尺的她造成一点困扰。
江晗光活了三十年,也就遇见这么一个会在意自己感受alpha。
而且,她看了看自己被扯的皱了一块的衣袖。
哪怕是在带她离开的时候,程影都没有直接抓她的手。
明明不仅没有冒犯到自己,还直接保护了自己,这个人却还在小心的跟自己解释,生怕自己多想。
这样的人,除了好人,江晗光想不出什么别的形容词。
之前她对程影一直有一种不太和谐的割裂感,这个人看上去人畜无害,在很偶尔的时候却又会表现出叫她不安的压迫感。
而至此江晗光终于确定,无论程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签自己有什么目的。
她都是在把自己当一个全然的人来尊重。
她会问自己的意见,她不会拿自己去做交易。
她不会伤害自己,甚至会保护自己。
因此虽然此时程影摆出了那副油嘴滑舌的模样,江晗光却不会再担心了。
虽然害羞还是免不了的。
程影就见江晗光因为侧头露出的白玉般的耳朵上染上了一抹绮丽的红。
她想捏,她忍住了。
毕竟刚刚被人夸完。
女人思索片刻,才又看向她,认真道,“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做你的omega,刚才就不用控制信息素了不是吗?”
程影愣了一下,没忍住又笑了:“……这不是应该的吗?我是要吓何中又不是要吓你。”
江小姐真不是一般人,这刷好感的角度都很刁钻。
程影是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冤有头债有主,你跟别人算账还连累无辜者只能说明你无能。
江晗光难得执拗地摇了摇头,“是应该的,但我……从来没见人做到过。”
女人再次转过头直视她的眼睛,嫩白的皮肤看上去吹弹可破,黑瞳在车内灯的柔光下泛着温暖柔软的光,像一只温顺的独角兽,对她低下了高昂的头颅,“谢谢你保护我,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程影想自己此时应该再油嘴滑舌一句,说谢什么谢,但实际上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层毫不费力就能构建的,名为纨绔子弟的,牢不可破的外壳,此时却轻易的被这个眼神击溃,再也无法成型。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从别人眼中看到这种眼神了。
纯粹的信任,纯粹的依赖。
没有试探,没有讨好,这只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托付。
双向的托付。
江晗光是真心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是真心觉得自己会保护她,也是真心要回报自己。
至少在江晗光这里,她不是心怀不轨的纨绔子弟或者想玩新鲜花样的上位者。
她是艺人,她是经纪人。
她们互有所求,所以互相扶持。
她们是平等的。
白若跟许宁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因为她们认为程影只需要一朵可以欣赏的“花”,而不是一个平等交流的人。
在签下江晗光之前,程影也这么以为,她其实并不想跟任何人产生过密的联系,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朝不保夕,更是因为她也不怎么喜欢人。
毕竟在其他孩子听童话故事的年纪,她的头骨都不知道被多少个面目慈祥的科学家们动过了。
而每当她对“凡人”的世界产生一点好感时,程墨都会适时的提醒她,可怕而卑劣的人性。
她在幼儿园交的第一个朋友,因为程墨给的一套豪华玩具,把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手臂骨折的程影咬着嘴唇从地上爬起来时,还能看到那个女孩脸上泛着兴奋的红。
那是犯罪的快感亦或是愧疚,程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可以为那些被程墨威逼利诱伤害她的人找成千上万个理由,事实上一开始她也是这么做的。
那个推她下楼梯的女孩可能不知道那么高的台阶是能摔断胳膊的,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恶意的玩笑。
罚她在外面晒到中暑的班主任其实也不想那么做,只是她孩子的病太需要那笔医药费了。
都是程墨的错,全是程墨的错。
……
直到后来,程影厌倦了。
程墨有错,跟那些人混账是两码事。
程墨不是人,人也没什么好东西。
除了她的母亲,从记事起到程墨死去的十多年里,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为了保护她反抗程墨。
可她有什么错呢?
秦观雨曾经说过,如果程影愿意把自己的才能用在正途上,人类的科技推进不会比程墨的时代慢。
程影当时只是一笑了之,在心里补了一句他们配吗。
养花只是程影在等待把程墨赶尽杀绝期间的一点意外之喜。
她们承载着她的愧疚,控制欲以及人类天生渴望与别人建立联系的欲望,接触到了她一部分真实的情感。
固然是不同的,但那份不同既不足以动摇程影对世界的坏印象,也不足以让她平视她们。
她只想养花,并不想交朋友。
她只想施舍,不负责索取。
她拯救她们,因为她们除了她以外无人可信,所以就会像菟丝花缠绕树木一样缠上她,全然的信任她。
这样的信任简单粗暴,且廉价。
所以一开始程影不喜欢江晗光,江晗光虽然温顺可欺,却不会真的成为任她搓圆捏扁的“花朵”。
她有自己的骨骼,那骨骼是无法被修整的。
强行把她攥在手里并不会让她听话,只会彻底毁掉她。
累累的伤痕大概还留在女人的心里,时刻提醒着她,不要信任别人。
但现在,因为这次阴差阳错的坏事,江晗光的信任已经在她手中了,程影高兴却又诡异的惶恐。
因为那么纯粹脆弱的东西,稍有不慎,就会化为齑粉。
自己好像真的摊上大事了哎。
程影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江晗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晗光。”
虽然自己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
在回去的路上,程影跟江晗光说了两人被程氏传媒暂时拉入工作黑名单的事,只说这是程氏上层对她乱发删减物料的惩罚,没提花冉跟程亮的事情,她不想让江晗光跟着自己一起糟心。
从地处新城区中心的程氏传媒到位于老城区边缘的兴旺小区,就算是最新型号的跑车,也花了不少时间,尤其是在接近兴旺小区时,穿房过巷的复杂路线让导航系统直接罢了工,程影不得不接手。
但现实意义上几乎无所不能的程总从出生以来,就没来过这烈晶石能源革命前建成的老城区,此时看着鳞次栉比的楼和歪七扭八的道路不禁也有点迷茫。
当着江晗光的面,她总不好叫程馒头直接黑了导航卫星给自己引路。
但她也不太好意思说自己迷路了,第一次送艺人回家就找不到路,这实在不像一个靠谱经纪人会做的事情。
在第二次转到同一个路口时,程影烦躁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拧紧了眉头,决定要凭自己过人的记忆力试出一条路来。
手背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触感轻柔又温凉,程影转头,江晗光微笑的指指右边。
程影,“……”
被看出来了。
大概是怕她尴尬,江晗光没有说话,脸皮厚如程影此时也没了插科打诨的勇气。
之后每到一个路口,江晗光都会适时的开口提前给程影指路。
“左。”
“右。”
“直行。”
在每个彷徨的路口,女人字正腔圆的声音总会在程影心烦前及时响起。
而程影一边觉得丢人,一边又觉得新奇。
她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艺人帮助来着,也是第一次放弃自己思考,就这么全然的听别的人类指挥。
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尤其是江小姐不仅服务体贴周到,声音还很动听。
并且她知道,江晗光是绝不会骗她把车开进海里的。
在江晗光的指挥下,原先自我摸索了二十分钟还没摸到小区门的程影在第七分钟的当口,将车稳稳地停在了兴旺小区的停车场。
兴旺小区的楼依旧是传统的旧式楼房,从楼层上灰突突的痕迹来看,至少也有20年以上的房龄了。
中午的烈日使得此时小区里人烟稀少,只有那多年无人修剪而长得特别抽象的老树下,几个老人围了个小桌,吆五喝六的,不知道是在下象棋还是打麻将。
坐在车里的程影只朝外面扫了一圈就看出了这小区规划的二十三处不合理,楼间距太窄,绿化分布不均,道路安排不合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讨厌这个地方,甚至是有些新奇。
枝叶横生的树枝上涂成彩色的鸟窝,聚在一起玩乐不时发出欢笑声的人群,还有树荫下闭着眼睛睡得乱七八遭的流浪猫。
这在程影居住的高档全智能机器管理的高档小区里,是永远也不会出现的画面。
高强度的消毒使得那里连蚂蚁都不会存活一只,人们出入都有固定的轨道,除非互相邀请,否则绝不可能碰面。
带着遮阳帽挡住了上半张脸的江晗光下车的动静引得那边树下的几个老年人回过头来,但都只是看了几眼,便又转头投入到游戏中。
如江晗光所说,这里确实是是一个天然的安全所。
她笑着跟扶着车门的江晗光打趣道,“这大中午的,你不打算留我吃顿饭吗?”
这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玩笑,谁知被她开玩笑的女人满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微微低头探身进车里,用商量的口吻道,“下次可以吗?我今天没买菜,可能要等很久。”
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很是诚恳,好像她非要吃的话,自己现在就可以去买菜。
程影扑哧一声笑了,“跟你开玩笑呢,我还得回去给你联系综艺,下次吧。”
江晗光露出那种不小心理解错了别人意思的无措表情,“嗯……好的。”
程影这次到底没忍住,朝江晗光伸出手。
注意到她的动作,女人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往后退,只是就那么睁着眼睛,乖乖地等着她的动作,像只等待着主人抚摸的猫。
她已经不害怕自己了吗?
程影的手落在江晗光地帽子上,温柔的往下压了压,使它重新遮盖住女人那张美得过于明显的脸。
语气是她自己都没听过的那种温柔,“好啦,快回去吧,那么白的脸,晒黑就太可惜了。”
江晗光的视线被帽子遮住,她看不到程影的表情,只能听见她低沉温柔的声音。
那是跟平日里的腔调完全不同的,像是轻柔清洗沙滩的海浪,叫人安心又舒适。
女人两只手扶了扶帽檐,乖乖点了点头,向自己的单元楼走去。
直到看着omega高挑婀娜的身姿消失在单元门口,程影才漫不经心的启动了车辆。
“馒头。”
“追剧呢,啥事?”
“给我黑个卫星导航用。”
“你是不是真脑子瓦特了?大美人不是刚才才给你指过吗?”
“我没记。”
“我懂了,你这是□□熏心导致的智商下降。”
“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骚瑞,我这就去。”
江晗光到家后并没有先吃饭,而是先洗了个澡,何中的信息素好像还残留在衣服和头发里,她不是很舒服。
洗完澡换上睡衣神清气爽的江晗光打开冰箱的门,里面如她所料,里面除了口味多样的啤酒,只有一盘早上她出门前留给陆思归的卷饼。
陆思归昨天兴奋到半夜接到她妈电话,要她今天速速回家相亲否则就上门把她打包回去家法伺候,陆思归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的确打不过她妈,于是只能骂骂咧咧地去睡觉。
从卷饼分毫未动的造型可以想见,她大概是又起晚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她妈提走了。
江晗光在心里默哀半秒,把盘子端出来放微波炉里热上。
江晗光现在不是很想出门买菜,早起的困倦加上兵荒马乱的上午,此刻她只想填饱肚子再去好好睡一觉。
热腾腾的卷饼送进嘴里,因为是早上做的味道还算新鲜,江晗光满意的点点头,又想起程影。
也不知道程影喜欢吃什么,或许下次应该问问她。
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江晗光自己都没注意,她想到程影时,心情就会不自觉地轻快一些。
因为这世界上多了一个会尽心尽力维护她的人,所以那未卜的前路好像也没那么茫茫了。
她现在有点相信,自己能重新红起来,因为有程影在。
卷饼是按照陆思归的食量做的,所以江晗光吃了不到二分之一就饱了,正把剩下的包起来留作晚餐的当口,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谁呢?
江晗光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默,只有略显凌乱的呼吸声显示着这并非无关紧要的骚扰电话。
“您好?”江晗光疑惑道?
那边依旧是沉默,良久,终于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江小姐……您好,我是,许宁。”
江晗光差点把手上的盘子打了。
“许……小姐?”
如果不是对方自报家门,江晗光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出她是许宁的。
即使她跟许宁只有一面之缘,她也记得对方的声音。
那动听的女声,跟此刻电话里沙哑的叫人一听就觉得喉咙疼的声音,真的是一个人发出来的吗?
对面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江晗光的心也跟着这抽泣声往下沉。
她实在没办法把这个对着自己毫无顾忌哭泣的女人跟几天前那个在医务室里光鲜降临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发生什么事了?
说起自己跟许宁的联系,似乎也就只有程影了。
江晗光想起程影说自己跟许宁已经解约了,当时程影的语气很平静,好像真的只是跟一个艺人和平解约了一样。
可从现在许宁的样子来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明就里的江晗光只能这么听着许宁的哭声,既不忍心出声打扰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好在许宁联系她确实不是只想演一场哭戏,抽噎了一会后,对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缓慢的语速和断续的语句就像一个上了年纪脑子不太清醒的老太太,“江小姐,很抱歉,打扰您了,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请您出来喝杯茶吗?如果您不方便,您定下地方我去找您也可以。”
许宁言语间全是小心与唯唯诺诺,好像生怕江晗光拒绝。
这让江晗光有点难过,明明几天前,还是一个那么骄傲漂亮的人。
这样唯唯诺诺的许宁让她想到了自己,一时间不太忍心拒绝。
但上午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心里又有隐隐的担忧。
“老城区桂园路这边,有个租赁式茶餐厅,叫做饮茶,我可以在那跟您见面。”
所谓租赁式茶餐厅,就是一个个由隔音和外部不可视材料搭建而成的超小型餐厅,是迎合现代人类越来越重视隐私与安静的需求诞生的。租赁者只需要出一笔租赁费,就可以在几个小时内拥有这间餐厅的使用权,餐厅里外的监控和门禁系统可以保证主人只放自己想放的人进来,安全性和私密性都算得上不错。
许宁来得出奇的快,江晗光刚把餐厅编号发过去,不到五分钟,门铃就响了起来。
江晗光通过监控和门口的简易识别系统确认了一下,来人确实是一个身材瘦削的omega,才选择放行。
来人穿了一件皱巴巴的黑色长袖和牛仔裤,脸包得很严实。
她坐在江晗光对面,摘下了帽子墨镜和口罩。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江晗光依然不免怔了一下。
面前的许宁素面朝天,双眼通红,那双原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此时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浑浊不堪,明显的眼袋和眼下的青黑表明她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跟几天前相比,她好像老了整整十岁,眼神里全是暮色沉沉的绝望与后悔。
江晗光依旧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和来见自己的目的,只知道与程影相关。
不明情况下的安慰很有可能成为再一次伤害别人的利刃,况且自己跟许宁只有一面之缘,她现在大概也并不需要那些无用的嘘寒问暖,江晗光只是把冒着热气的茶往许宁面前推了推,客气而温和的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女人呆滞的眼神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怀念,“我刚被程影签上的时候,一直以为她想潜我,江小姐有过这样的怀疑吗?”
江晗光:“……许小姐?”她并没有跟刚见过两面的人掏心掏肺的习惯,她相信许宁也没有。
果然,那个问句似乎只是许宁引出下文的引子,并不真的期待谁的回答。
她自顾自的说下去,“可是我一直担心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她虽然嘴上喜欢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但其实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些话江晗光不太认同,她想起签约后第一次见面就要摸她膝盖的程影,虽然半路上停了,但似乎也能勉强归进“出格”的范畴?
“我犯错的时候,她替我向主办方道歉,我被欺负的时候,她会帮我出头,甚至连我演戏卡壳的时候,都是她找来那些相似的经典片段给我作参考。”许宁的视线落在江晗光脸上,但眼神却是虚浮的,好像透过她看向那过去的时光,惨白的唇扯出一丝笑意,“很美好是不是,我从小在家里不受重视,没人喜欢我,后来进了这个圈,他们都以为我赚了大钱,每天就想着编什么借口问我要钱,从来,从来没人关心过我,甚至连我差点被同剧组的演员强……打电话回家,我妈说了一句,那你不是没事吗?解约的话,要赔很多钱的吧。”
她直直的看着江晗光,一字一顿的把喉咙里的话压出来,“程影她是我这辈子碰见的最好的人,她救了我,在我一无是处的时候,只有她把我当个人看,您能明白那种感觉吗?”
江晗光,“……我明白。”
她当然明白那种感觉,就像她在被何中威胁时,想到程影的感觉一样。
但她又觉得许宁现在的状态很危险,程影或许确实很好,但也并不意味着,失去她就要彻底放弃自我。
程影毕竟是一个自由的人,而不是什么抚慰她们伤痛的机器。
她有离开的权力。
许宁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泪珠突然断了线般落下来,她痛苦的抓挠着头发
“可我犯了错,她不要我了,我不能没有她!”
江晗光抿紧了唇,她知道许宁来找自己做什么了。
对面的女人突然仓皇的抓住了她的手,“江小姐,我求求你,让我跟她见一面吧,她不接我电话,也不愿意见我,可我真的,真的不甘心,我想要一个跟她解释的机会,无论她原不原谅我……”
女人尖利的指甲在无知无觉中划破了江晗光的手背,她皱了皱眉,忍着没抽回手,只是劝慰道:“许小姐,您冷静一点。”
她固然觉得许宁可怜,甚至是兔死狐悲那种可怜,但这件事说到底许宁跟程影之间的事,她没资格替程影做决定。
许宁摇着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江晗光都来不及去拉她的间隙,普通一声给江晗光跪下了。
“许小姐?!”
江晗光平静的脸上终于被吓出了一点惊异之色,慌忙去拉她,但许宁就像长在地上一样,任她怎么拽,都纹丝不动。
“我求求你了,江小姐,把她还给我,我现在每天都在后悔,什么都做不了,心理医生说我已经有病了,再这样下去整个人就毁了。我跟了她一年多,你让我去求她,她一定会原谅我的!我把所有的钱,所有的资源都让给你好不好!”女人只是拽着她的手苦苦哀求。
江晗光抿紧了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的女人,那句此事与我无关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做不出掐断别人希望的事情,如果她能从跪着的女人手里挣出去,她当年也不会嫁给冯楠。
就像许宁说的,让她们见一面,把话说清楚,或许程影就会原谅她,两人重归于好,皆大欢喜。
然后呢?自己呢?
江晗光心里又一次生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她信任了程影,她只有程影。
但程影不是的,程影有得选。
江晗光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拒绝许宁。
因为她也不确定,程影会不会原谅她。
或者说不确定,程影会不会选择自己。
如果她能肯定程影不会回头,她当然就能毫无负罪感的阻止许宁那危险的尝试。
但当她跟别人站在天平两端时,她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江晗光闭上眼睛,感觉心里的血慢慢冷下去,午饭时脑中那美好的幻景宛如镜花水月,顷刻碎裂。
她听见自己疲惫不堪的声音说,“好。”
程影回到新城区后,顾不上因为早起有些头疼的脑子,马不停蹄的开始联系自己选定的直播综艺节目组。
但没有公司的辅助,单用她这小程总单薄的面子的确不足以影响那些大节目组的选角。
十五个综艺打到第十四个,全是客客气气的拒绝。
程影烦躁的按着眉心,程馒头在旁边瞎出主意,“要不我们自己办个公司捧江小姐吧?”
程影翻白眼,“说点人话吧小朋友,公司好办,你要搞项目总得有员工吧,到时候你去领导还是我去领导?你总不能天天跟人网聊布置工作吧,我要是不怕暴露当时还找秦观雨……”
说到秦观雨,程影猛地一滞。
她怎么把那家伙给忘了,真是瞌睡傻了。
她虽然不能出面,但让秦总借着发展副业的由头投资个综艺不是小菜一碟吗?
程影立刻拨了秦观雨的电话。
无论何时,日理万机的秦总电话总是通的,包括这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午休时间。
电话接通,秦观雨语气有些疲惫,显然是程影强行加快进程结果导致她也被迫加班,“老板,有吩咐?”
程影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帮忙投资个综艺,帮衬一下我的艺人。”
秦观雨那边一阵霹雳乒乓,也不知道是打了茶杯还是砸了鱼缸,片刻后才归于寂静,只有秦观雨疑惑的问句,“你终于疯了?”
程影:“你礼貌吗?”
“不是,你之前那俩艺人可没用到我,我有点不适应。”秦观雨说得倒是实话,之前程影养许宁和白若时,不是没有碰见过比目前更严峻的情况,也没麻烦过她。
签不到一流的,就先签二三流的过渡着,反正到时候积攒了人气也一样。
怎么偏偏这个就?
还没等秦观雨的八卦之魂燃烧一下,那边就直接了当的给出了答案。
“她不一样。”
秦观雨下意识反问一句,“哪不一样?”
程影,“她是个人。”
秦观雨,“……我看你挺不是人的。”
程影不耐烦道,“得了,快去。”
秦观雨见她快原形毕露了,不敢再开玩笑,赶紧转换到工作模式,“了解,我这就去办,争取三天内准备好。”
程影挂了电话,想到江晗光接到综艺消息时的表情,嘴角不由的勾起一丝微笑。
她现在越来越期待跟江晗光的合作了。
第二天,虽然秦观雨那边还没消息,但程影却收到了一个访谈节目的邀约,表示她们想采访一下江晗光。
反正现在暂时也没有工作,苍蝇再小也是肉,程影开心的接了下来,给江晗光打了电话叫她来公司俩人先把采访的基调问题什么的定一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面江晗光的语气似乎有点低沉,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
两人约好了会客室,程影哼着歌踩着点到了约定的位置。
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江晗光那张赏心悦目的脸,程影就神清气爽。
美貌确实也可以算作生产力的一种。
“咦,影子,等等……”
就在程影手扶上门把手的那一刻,程馒头犹疑的声音自脑中响起。
但已经来不及了。
门打开,程影没有闻到那股已经很熟悉的玫瑰味信息素。
而是另一种,叫她已经压进丢人记忆深处,再也不愿想起的味道。
干净简约以灰白色调为主的会客室里,许宁静静地坐着,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虔诚与渴望。
声音沙哑地唤她,“影子。”
但程影却只觉得恶心,她一看到许宁这张脸,就想起那个自己差点被白嫖的夜晚。
被自己信息素控制的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无比恶心的体验。
所以她全没注意到许宁憔悴的脸与通红的眼,只有一种打开精心准备的蛋糕盒,发现里面是一堆毒蛇□□的错愕与愤怒。
许宁为什么会在这?
程影的脑子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几乎是一瞬间,发出了一声类似野兽被激怒的冷笑。
江晗光,江晗光,你好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程影: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精心培养的玫瑰自己跑了,还把上个月我埋掉的那颗烂了根的雪兰给我换回了花盆里,我真是谢谢她啊!
这件事给程总脆弱的心脏留下了永久的创伤,以至于在很久之后依然会以此为借口欺负江小姐。
不知道为啥,我每次写江小姐吃瘪都会很难受,每次写程影吃瘪都只想哈哈哈哈哈哈,大概是因为对她这种人而言,多吃点无伤大雅的瘪有利身心健康吧。
下章的暴走程影挺有意思的,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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