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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多时辰,康勒披着崭新的丝绸袍子,兴高采烈,满嘴酒气,一个亲兵牵着匹雪白的大宛宝马跟在身后,马鞍边的口袋鼓鼓囊囊,不用说也是金银财宝,刘裕陪在康勒旁边,一同踏入谒舍。
院里灯火通明,康朱皮端坐在胡床上,亲卫近属连同支禄的人马分立两侧,其中还有没来得及跟康勒出门的心腹亲兵,奇怪的是,院里还架着个大釜,柴火燃烧着,水沸腾着,散发着粟粥的香气。
王梦与李始之坐在一旁,不动声色,与李始之随行的两个道士则打开了卧房的窗户,冷冷地观察着院中即将发生的一切。
刘裕讶异的发现,这一路以来他送康朱皮的礼物,那些金步摇、玉腰带、铜香炉、银镯环,羽冠丝衣锦裤嵌珠靴,还有宝剑、名弓、好刀、雕鞍,都被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有的甚至连外裹的漆盒都没打开过。
刘裕坚信,无论单拿哪一件礼品出来,山沟沟穷惯了的杂胡们见了都会爱不释手,只要大方地赏赐几件出来,就能换得一个勇士的忠诚,结果它们现在居然被康朱皮放在那里,连看都不看半眼?
“康,康部大,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康勒觉得现场气氛太过剑拔弩张了。他也知道康部大一直不想跟建威将军刘元海干活,可又说不出有力的理由来,和鲜卑人打仗能换那么多金银宝马么?
康部大平时挺聪明一人,做事又公平,处理郝散叛乱更让大家着实过了几天舒服日子,怎么这件事认死理?也就存了学那三国名士,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康朱皮投奔刘渊的心思。
结果他路上想好了说辞,一推门被这画面骇的忘光了,康部大亲卫队的汉人们个个表情冰冷,在火把照耀下面容可怖,米大巫、支禄几个人的眼神更是不善,特别是米大巫,她和康朱皮同卧起,并骑乘,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她和康部大讲了什么坏话......康勒连酒意都吓没了,只能先打哈哈缓和下。
“我为康世龙的聪明而感到高兴,我高兴的时候很激动,怎么会睡得那么早呢?”
康朱皮大笑着站起身来,按着那柄未出鞘的百炼清刚刀,一个人缓步朝康勒走来,然后......
紧紧把住了康勒的胳膊,康朱皮用大喜过望的语气喊道:
“恭喜我等羯胡终于有人出仕了,那就是武乡北原山东河沟村的康勒啊,建威将军麾下八品部曲将啊,以后你就是将门子了,和我等黔首百姓不可同日而语了。”
原来我做的事情康部大都知道!康勒还在想如何对答,旁边的刘裕倒是先开了口:
“康郎君,得了官职的不止......”
他话语未讲完,就被康朱皮抬起手,配合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给打断了。
“得罪了,刘使君!我当然知道你的一片好意,好意我不敢说心领,因为我这些天吃你的用你的,更兼拿了许多低价骆驼和粮草,已是无功受禄了。我这有一个比方,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我现在就是嘴软,手短,怎么办呢?”
康朱皮一扭身,手掌指向那堆财宝,中气十足地讲道:“康勒康世龙,我康朱皮的小帅,在讨郝散一役中表现优异,攻必先登,守必稳固,有猛将之资。刘使君送我的这些礼物,我没有动过一厘一毫,尽数给康勒吧,还有那些亲兵,也跟世龙一起走,他们也都是一等一的勇士,我坚信他们都能在建威将军麾下建功立业,封侯拜将。这便是我对使君的报答了。”
说完,康朱皮对着刘裕拱手,行了一礼,还没等刘裕讲话,康朱皮回身望向亲兵队,双脚紧踏着大地,一把脱去了上身衣物,露出精赤的臂膀,吼道:
“你们若有谁觉得,跟我出雁门塞寒苦,就不必牢记‘同去’之誓!今夜就可以跟世龙将军走!刘主簿在此,我绝不食言,还每人都发送别礼。”
望着康朱皮肚腹与脸上那三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众人沉默着,有人动摇,脚步虚浮,康朱皮看在眼里,但更多的人目光坚定,他们似乎看到了别的什么,财宝之外的东西。
刘裕盯着康朱皮腹上由郝散战斧留下的长疤。探子说康朱皮曾经火攻烧数十里,夜空尽赤,蹈焰而出,三十骑突击攻陷二郡十余县的大寇郝散,康朱皮与郝散以命相搏,肚腹裂而不死,遂斩郝贼之首。刘渊听后非常赞许,认为康朱皮是个难得的勇将,更兼是胡人,难以为晋人所用,他才要想办法延揽过来。
这道疤就是那场恶战的印记么?
康朱皮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了大釜旁,舀起一大勺滚烫的粟粥,跳动的火光下,大家都看到康朱皮脸上洋溢着回忆美好过往时,才会流露的笑容。
“分餐了,无论去或留,同出雁门塞复仇,或跟建威将军走,都来再喝一碗粥吧!”
康朱皮声若洪钟地讲完,心中却还在咚咚
的敲鼓,几个月共餐、血战、表率,三道伤疤,真的会有那么大用处么?
“我从不相信嘴炮的力量,可面对刘渊如此的银弹攻势,我也只剩这一招了。杀康勒?裹挟康勒不辞而别?丑化刘渊?装神弄鬼?哪一条路都不行。”
嗨,我瞎想个什么,患得患失的,就算喂他刘渊一百人,我还有一百多弟兄,一样打片山河下来,怕他做甚。想到这里,康朱皮重新集中注意力,把期望的目光投向自己的亲卫队和其他部下。
“我愿跟随康部大出雁门!”先是支禄,他第一个高喊着,这是事先安排好的,康朱皮希望利用一点从众心理。
“我愿跟随康部大出雁门!”
然后是李阳和王钧,汉人亲兵们从来没有令康朱皮失望。
米薇在队伍里低头笑着,也不知道是笑康朱皮憨还是别的什么。康朱皮知道她不用第一批喊,当汉人们的齐声呐喊带动了大家的情绪,才是巫师添油加醋的时候,只听得她叫嚷起来:
“胡天的勇士们,密特拉的光芒照耀,你们难道忘记了誓言么,忘记了一同奋战的日子么,难道要让康部大孤零零地出塞么?”
大部分胡人也跟着呐喊起来,说不愿抛下部落大人,要坚决跟着康朱皮走,惊的附近马厩里的牲畜都嘶鸣起来。
“我们一起共过誓的,刘使君,我必须要出雁门塞,也必须再一次谢谢使君及令尊的好意了。”
康朱皮终于松了一口气,走到满脸怪异之情的刘裕面前,语带诚恳地讲着。
“康部大,我……”康勒有些惭愧,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康朱皮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康勒想说什么,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这个人,刘使君也知道,言出必诺。说放你走,就一定放你走。”
——
康勒,字世龙,上党武乡人,与羯主同村……勒以羯主有异志,又听信妇人言,慢待亲贵,结交寒素,重用黔首,勒屡谏不听,遂知难与羯主同事。逢刘渊欲以羯主为将,康勒夜奔力劝之,乃止。
——《晋末春秋·康勒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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