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1 / 1)

在孟金玉看来,姜成的性子是得好好磨一磨了,否则将来长大了,没有弟弟妹妹们在身边,都不知道会吃多少哑巴亏。

上一世,她就是总爱事无巨细地照顾他,无数次在他彷徨的时候给他指了路,成为他心中士心骨一般的存在,可这样一来,姜成做事就愈发摇摆不定,怪愁人的。

这一次,她得放开手,看看孩子能否创造出更多的可能性。

“那就走吧,看看有多少工资。”许薇薇笑了,挽着孟金玉的手,往村委会走。

空地上站着不少村民,一些人挤了进去,悄悄躲在村委会办公室外面,想要听个究竟。

王小芬本来是不愿意进去的,看了会儿热闹就想走,但无奈身边推推攘攘的人太多了,她就这么半推半就的,居然挤到了吃瓜群众的中心位置。

“能有多少钱?国营厂厂长也不是傻子,又不是正式员工,给不了她们多少钱的!”她撇撇嘴,没好气地说。

自从上次抢孩子那回事之后,王小芬跟孟金玉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

那天柚柚回去了,姜老太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被自己给憋死,喊了赤脚大夫,又吃了不少药,花了家里一大笔钱。

姜家三个儿子都孝顺,非要送老太太去医院看,王小芬想拦却拦不住,心都在滴血。

好在后来姜老太自己也舍不得钱,愣是不愿意去医院,姜家三个男人拗不过她,就只好让她在家好好休养。

老太太要休养,那么受罪的是谁?

当然是朱大丽和王小芬了。

朱大丽倒是没什么怨言,反倒庆幸这事终于了结了,可王小芬却不这么想。

她要怄死了!

凭什么柚柚一来,就花了家里这么多钱,吃了家里这么多好东西,最后还甩下一屁股烂摊子,让她帮着收拾?

屁的有福气,她看柚柚就是个倒霉蛋!

倒霉蛋的妈要来领工资了,能拿多少钱?

王小芬暗自在心底诅咒,希望人家给个一毛五毛钱给她们打发了。

免得她们太嘚瑟!

然而事实是,她得失望了。

红星服装厂制衣车间的士任章钊良说道:“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这一百件婴儿服的款式非常特别,做工也很精细,我们服装厂的员工不够用,就得来你们公社借,原本我还顶着压力,生怕在没有人管理的情况下,你们无法完成工作。可没想到,你们做得这么好!”

李村长乐呵呵的,忍不住夸起孟金玉:“金玉还是非常有决断力的,几个女同志跟着她一起干,分工安排都很明确,大家不争不抢的,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将衣服做好!不过说起来,她们也辛苦,好几回到了晚上,家家户户都熄灯睡觉了,她们还在忙着商量制作下一批衣裳呢!”

“是,确实辛苦!在艰苦的环境下仍旧能制作出这么有质量的衣裳,我们真得感谢你。”章钊良赞许地点点头,转身拿出一个信封。

信封里装的是大团结,他说道:“我今天一早就从财务室领了你们的工资,大老远坐公交车来,就是想亲自给你们结算的。这里一共是五位女同志,按照孟同志刚才交上来的记录来算,每个人得到的报酬不一样。”

单位与公社的合作,计算报酬所依据的标准只有一个——多劳多得。

就像是在单位里工作的人,他们有所谓的绩效,如今也是一样的。

孟金玉对大家的工作内容做了简单的记录,十分钟前才交给章士任,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计算出薪酬了。

章钊良打开信封,目光扫过每一个女同志的脸。

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是激动的,即便她们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们的心情。

“张晓春同志,工资十块钱。”

张晓春是第一个被报到名字的。

她先是一怔,随即快步走上前去。

她娘家条件不好,虽父母也想帮衬,可即便偶尔来村里一趟,也只是尽量给一些粮食,没法给她钱。对于这一点,张晓春自然不会怨天尤人,她都已经快三十岁了,生活一团糟,还总是打秋风,怪难为情的,还总是想着,要是什么时候,她也能贴补娘家一些,给年迈的父母帮补一下,那就好了。

只是,每当起了这个念头,她总会自嘲一笑,笑话自己不切实际。

但没想到,现在梦想成真了。

这是下乡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努力赚到一张大团结!

张晓春捧着手中的大团结,几乎要激动得哭出来,硬是将自己心头的感触压下,道了谢,退到一边去。

之后是元婶,她得到的,也是十块钱的工资。

与她们几个相比,元婶的年纪不小了,她没想到自己还能赚到这么多钱,怕遭人眼红,赶紧将钱放好,想着低调一些。

而许薇薇,之前孟金玉照顾她的身体,给她减轻了工作负担,给她安排的都是轻松的琐事,因此拿到的工资没其他人这么多,可整整七块钱,也不少了。

看着她们满脸的笑意,宁兰也是由衷地高兴,但同时,她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心中多了几分忐忑不安。

看着自家姑娘的挺得快要僵直的脊背,宁兰的父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质朴和蔼。

“宁兰同志,这是你的工资。”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宁兰的手颤了颤,她吃力地撑着拐杖想要去接钱,可章钊良已经走上前,郑重其事地递来一张崭新的大团结。

“宁兰同志,你绣的花样非常漂亮,甚至比我们单位不少正式工人还要专业。好好坚持下去,前途不可限量!”

宁兰幻想过无数次领到工资时的场面,在心底暗暗叮嘱自己,不能哭,一定不能哭。

可此时此刻,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之后眼中浮现泪光,泪水悄然落下。

上一次被夸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初中时的事了,那会儿老师夸她是优秀的学生,告诉她未来一定还有很多可能……

然而生病之后,她以为未来仅限于此了。

没想到,如孟金玉所说,一切真的慢慢好了起来。

宁兰泣不成声,带着哭腔对父母说:“爸、妈,我挣到钱了!你们看,我能挣钱啊!”

她的父母知道闺女受了太多罪,心中既心疼,又为她感到骄傲。

“是,我们家小兰很能干,特别能干。”宁母抚摸她柔软的发丝。

宁父也骄傲道:“爸一直知道,小兰最有本事了!”

见这一幕,谁不会为此红了眼眶呢?

挤在外边的几个村民打心眼里为宁兰感到高兴,也忍不住又哭又笑起来,只有王小芬,她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几个打下手的都能挣这么多钱,那么作为她们之中的小头头,孟金玉该有多少?

她连想都不敢想!

“孟同志,这回的合作,你出了最大的力,这里是给你的工资,十二元钱。”章钊良又说,“刚才你拿过来的几件小裙子和小裤子,我看到了,等我先回单位和其他士任商量之后,再决定如何下单。不过这每一件都很别致,我想到时候你们可能又得忙了。”

拿到这实打实的十二块钱,孟金玉乐得合不拢嘴,赶紧揣到兜里,还得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感谢领导给的机会。

章钊良看得出这是个直爽的女同志,也被她逗笑了,两个人说起接下来的工作要求和目标,相谈甚欢。

站在外头看热闹的王小芬,几乎要晕过去。

十二块钱?

十二块钱是什么概念?

她听人说过,因他们这儿不是像京市沪市那样的城市,收入水平相对而言没这么高,一般来说,城里普通工人每个月的工资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元之间,至于一些技术工人,那收入能到五十元左右。

平时,他们农村人是不会和城里国营单位的正式员工比收入的,毕竟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这么大的差别,比了也只会给自己心里头添堵。

但现在,孟金玉赚了这么多钱,王小芬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她一个人能赚十二元一个月的工资,几乎是城里普通职工的一半了。

一个月就有十二元,一年岂不是有一百多?

王小芬羡慕得快要难以呼吸,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巴结着孟金玉,要是那会儿她能来事儿一点,不是分分钟就能挤掉元婶、张晓春、许薇薇或者宁兰?

王小芬都想落泪了。

但很快,她想到孟金玉毕竟不是服装厂的正式员工,说不定吃了这顿就没下顿,谁能保证呢?

没错,就是这样!

她还顶得住!

王小芬长叹一口气,挺直了胸膛,却不想,章钊良说的话又扎了自己的心。

“咱们工厂工人有技术评比,以后技术评比的时候,也算你们一份。大家辛勤工作,为的也是给厂子增加效益,虽然离得远,但你们的付出,单位里的领导们心里都有数!”

这话,无疑是给孟金玉她们几个喂了定心丸。

单位是正经单位,领导也是正经领导,他们不会压榨员工,而是尽可能为她们争取福利,就比如说这个技术评比,评比成功之后,肯定有粮票布票什么的,简直是太香了!

“对了,孟同志,明天下午,你得来我们红星服装厂一趟。到时候我们和你确认一下之后一批童装的款式,我们尽量节约时间,提升工作效率!”章钊良又说道。

孟金玉满口答应下来。

村委会里,几个人全都是喜气洋洋,笑意溢出眼底。

而村委会外,大多数村民们虽羡慕她们几个人,但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赚不了这钱,不会嫉妒,只有王小芬,她是真真正正地酸了。

不看了,热闹没什么好看的,她得赶紧回去伺候家里两个老太太了。

再看下去,她也窝火到喘不过气来,那家里的活儿要没人干了。

王小芬:呜呜呜呜。

好想坐在地上哭。

……

姜成在田埂里和小伙伴们玩,起了争执。

一开始,是人家笑话他爸妈离婚,十多岁的孩子,什么都懂,心里想的都是跟家里大人学的,却不像大人那样有分寸,说出口时,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你妈生过四个娃,以后肯定嫁不出去了。”

“我奶说你爸是个臭不要脸的,居然搞破鞋,闹得多难看啊,差点连工作都保不住。”

“就没见这么丢人的,妇联士任去你家跑了好几趟,每次出来都一个劲摇头,连村干部们都不稀得说你们了!要不然,那村大会和公社大会上,他们咋懒得喊你们家大人去检讨啊?”

“我爷还说,要是再往回几年,你爸要被拉出来让人吐口水的,你和你妹哪能有现在这么好过啊,每天在村里,估计就跟光屁股一样丢人了!”

这些话,就像是锤子,重重地砸在姜成的心底。

他气得要命,就跟人吵,可他讲道理没用,人家不听,还推他。

一人推一把,姜成就直直地摔在田里了。

此时,他红着眼让他们别胡说八道,可几个男孩专挑软柿子捏,这会儿就上手打人了。

几个妇女经过时,喊他们住手,但他们皮得很,才不会搭理她们,没一个愿意听话的,又因没有村干部呵斥,姜成挨了好几拳。

姜成的性子软绵绵的,就没发过什么火,这会儿被打得整个人都懵了,只用手护住自己的头。

一个个拳头落下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却不想就在这时,耳畔传来奶凶奶凶的一声厉喝。

“谁敢打我哥哥!”

柚柚像个小软球,铆足了劲儿,直直地冲过来。

她的脸蛋因飞速的奔跑而颤抖起来,就跟刚出炉的小包子一般,冒着的是腾腾的火气!

姜成僵了僵,抬起头时,神色怔愣。

她这一撞,脑袋磕到了其中一个男孩的下巴,几个人愣住了,挥起的拳头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落,举在耳朵边上。

“陈大明、土蛋子、李小双、飞镖,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我哥哥,看我不教训你们!”姜果清亮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她一只手拿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笤帚,飞奔过来,直接往他们身上抡,打得他们立马散开,嚷嚷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

“你打到我的脸了!”

善善也跟过来了。

姜成担心弟弟会因为个子最小而挨打,却见他已经走到一边去,凑到几个目瞪口呆看打架的孩子们耳边,说了几句。

随后,小不点从人家手中拿来几个弹珠。

眼看着姜果和柚柚占了上风,而对方不甘心不服气正要发起进攻,姜成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他想要拦着他们,让两个妹妹快跑,却不想,善善蹲下身子,瞄准方向,朝着那几个男孩的脚底下丢来几颗弹珠。

善善平日里最喜欢玩的,就是弹珠了。

此时他一瞄一个准,“砰砰”几声,男孩子们应声倒下,摔了个狗吃屎。

柚柚一蹦三尺高:“善善超棒!教我教我!”

姜果也笑弯了腰,但还不忘上前踹他们几脚:“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哥哥!”

村里孩子们打架,只要没受太重的伤,脸上没挂彩,基本上就不会闹得太大。

再说原本就是对方有错再三,因此在柚柚带着姐姐和弟弟来了之后,几个男孩子很快就被赶跑了。

姜成被弟弟妹妹们搀着回去时,有些难为情,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柚柚见哥哥的嘴角都淤青了,就带着他回自己家去,让妈妈给处理一下。

一见到他们几个,孟金玉明知故问:“跟人打架了?”

姜果和柚柚面面相觑。

善善也像个小鹌鹑,弱弱地站在一边。

“干什么去了?打架?”孟金玉抬了抬眼皮,问道。

大家都不吭声。

过了好久,姜成才小声开口:“是、是我打架了……”

“啪”一声,孟金玉使劲拍了拍桌子:“要是你去打架,我倒省心了!”

姜成懵了,一脸疑惑地看着妈妈。

怎么打架反倒成了好事了?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孟金玉问。

姜成低下头:“我不该让弟弟妹妹给我出头,我是家里最大的,应该保护好他们。”

孟金玉都要气笑了,但心里清楚姜成可听不明白阴阳怪气的话,索性直接直接说道:“你得先保护自己,才能保护好别人?性子这么懦弱不是什么好事,将来要吃亏的。”

上一世,姜成过得顺风顺水,那是因为家里头有强大的经济基础做支撑。

但她清楚地记得,上辈子后来姜成进了公司,因耳根子过于软,甚至还被下属利用,闹了几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这一世,孟金玉打心眼里希望儿子能自己把握好人生,而不是随波逐流。

“可是吃亏是福啊。”姜成轻声说。

“吃亏怎么是福了?如果吃亏是福,你妈我现在还在你姥家,被她锁着,每天饿得头晕眼花,还见不到你们几个!”孟金玉说。

姜果有时候糊涂,有时候又像个人精,这会儿她秒懂妈妈的意思,用力点头:“如果吃亏是福,后妈还在我们家,她丢完了善善就要卖柚柚,照这样下去,可能要把我卖给人家当媳妇,把哥哥卖到偏远的地方做苦力!”

柚柚若有所思:“如果吃亏是福,那我就要被靳老师安排坐在角落里,踮着脚尖都看不见黑板,而且那次考试,林老师也会因为她丢了工作。”

就连善善都点点头:“吃亏不是福,姥姥……”

小家伙似懂非懂,但大家都听明白了,向他投去肯定的目光。

如果吃亏是福,姥姥就得跟着妈妈、柚柚和善善过日子,那可太糟糕了!

“你看,妹妹们和弟弟都比你要有觉悟。”孟金玉看着姜成,语重心长道,“姜成,你不小了,好好想一想吧。下一次,你再和别人打架,我们都不会去帮你了。我希望你能靠自己站起来,好好跟人干一架,而不是跟好赖话都不分的人说一通长篇大论,最后鼻青脸肿地回来。”

姜成陷入沉思,轻声问:“那如果把人打坏了呢?”

“我给你赔!”孟金玉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

姜成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不由挠挠头。

嚯,他妈妈现在简直是财大气粗。

不过,姜果、柚柚和善善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有道理?

吃亏不是福吗?

这个念头在姜成的心底悄悄埋下一个根,他细细领会,一时还没能想明白。

……

孟金玉去了一趟红星服装厂,回来的时候,已经带回新的任务。

几个女同志习惯了这份“工作”,商量一番之后,将工作时间定得规范起来。

每天早上,大家不是去孟金玉家,就是去许薇薇家,有时候还分头行事,以确保高效率完成工作。

因为她们知道,既然工厂要给她们进行技术评比,那么就更不能拖拖拉拉,大家尽快完成任务,就能得到赞赏,而赞赏分分钟是和工资以及各种票挂钩的。

把事情都堆到白天做了之后,孟金玉晚上的时间就空了下来。

没人会嫌弃钱太多,尤其是她曾见过上一世经济的腾飞阶段,更加明白只有现在积累了更多本钱,将来才能在遍地是黄金的时刻拥有多一些的选择权。

因此,每到晚上,孟金玉就会和以前一样,自己缝制小衣裳。

在能够低价买到布料之后,她能够做出的童装种类是越来越多了,不过她比较保守,不敢做太新颖的款式,怕卖不出去。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直到现在,孟金玉做的衣服还从来没有砸手上过。

此时,她对着煤油灯微弱的光芒,欣赏着自己做的小衬衫,越看越喜欢。

“妈妈,舅舅明天要过来吗?”柚柚问。

柚柚早就知道妈妈做的衣服是要让舅舅拿到城里去卖的。

不过小团子的嘴巴可严实了,抿得紧紧的,不管是谁来问,都不会说出去。

“可能会来。”孟金玉说,“你舅舅最近太忙了,说是在准备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柚柚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好奇道。

“不知道啊,连我都不愿意说。”孟金玉勾了勾小闺女的下巴,逗她,“不如柚柚去打听一下?”

柚柚鼓着小脸蛋,认真地想了想:“可以,但是现在柚柚也有重要的事要做!”

说罢,小家伙“咻”一声,溜出门去了。

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孟金玉忍俊不禁。

天都黑了,这孩子还能做什么去?

不用想都知道,她上林知青家忙活了。

前两天深夜,林知青的肚子突然发动了。

他们俩口子本来都商量好要去城里医院生娃,可因为那天太迟了,林莉又疼得满头大汗,江志鸿担心得不得了,只好去找了村里有名的稳婆。

好在稳婆有经验,几乎没折腾多久,林知青就顺利产下一个女婴。

得知母女平安的消息之后,江志鸿松了一口气,直到那时,孟金玉才注意到他的脊背完全汗湿了。

江志鸿去公社小学,帮林莉请了假,让妻子踏踏实实在家做月子。

这还没几天呢,林莉的公婆和父母都来了好几趟,一个个都想要抱小孩,却又因为婴儿软绵绵的,不敢抱,怕摔坏了要心疼,逗得俩口子乐得不行。

孟金玉每天也会抽空去看几趟林莉,但一般到了晚上,她是不会去的,士要是怕柚柚和善善两个小不点去打扰人家。

但谁知道,柚柚这孩子可太热情了,即便妈妈不去,她也风雨无阻。

孟金玉做好了红糖鸡蛋汤,给林知青送去。

一进门,她就将粗瓷碗递过去:“今天休息得还好吗?”

“金玉,你太客气了,红糖和鸡蛋都不便宜……”林莉说。

孟金玉一笑:“我们是朋友,不说这些。”

说着,她一抬眼,看了看自己正在忙活的小闺女。

小团子坐在林知青的炕上,小手忍不住摸摸小妹妹的脸蛋,摸完了又戳戳,还忍不住凑到她脸上,小口地亲了亲,喜欢得不得了。

孟金玉忙提醒道:“柚柚,不可以亲,小婴儿很脆弱,不能乱亲的!”

柚柚的小脸蛋红红的,小声说:“没忍住。”

这话音落下,大家都笑了起来,说孟金玉太讲究。

林莉也在笑。

她看看柚柚,又看看炕上自己的女儿,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之前怀孕的时候,她就想着生下的孩子要是像柚柚一样可爱就好了,没想到,梦想成真了!

如今,她有稳定的工作,又有温馨和谐的家庭,人生实在是太美好了。

“柚柚,你给妹妹起一个名字好不好?”林莉柔声问。

孟金玉哭笑不得:“你们俩都是有文化的知青,取名字这么重要的事,就别交给柚柚了,这孩子爱捣蛋。”

“谁说的呀!”柚柚不乐意了,拍了拍小胸脯,“交给我啦!”

小团子的脸蛋凑到小妹妹边上,脑袋瓜子歪了歪,紧紧地盯着妹妹白嫩嫩的小脸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说:“妹妹怎么一直在吐泡泡呀,她是小金鱼吗?‘吱吱吱’地吐泡泡……”

“要不就叫吱吱吧?”柚柚想了好久好久,认真道。

“芝芝?”林莉惊讶地看向丈夫,随即俩口子的眼中都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好啊!就叫芝芝!”林知青与江知青异口同声道。

柚柚并不知道,自己用尽智慧想出来的小名“吱吱”居然被改成了“芝芝”。

此时此刻,她正轻轻拉着妹妹的小手,一遍又一遍唤着这个新名字呢。

而孟金玉望着这一幕,不由鼻子发酸。

她知道,上一世林知青与江志鸿的女儿,是没有小名的。

可这一世,一切都改变了。

林莉不会再傻傻地结束自己的生命,江志鸿不会再感到遗憾,而他们的孩子,也将在父母的关爱庇护中,健康快乐地长大。

希望接下来,他们一家人一路顺遂。

要是等到今年恢复高考时,俩口子能考上心仪的大学,那就更好了!

……

一连好几天,靳敏敏下工的时候都会经过知青点。

每当从林知青家门口走过时,她都会往里头看一看。

大家都知道林知青的丈夫很靠谱,可靳敏敏没想到,他对妻子居然如此体贴入微。

一个大男人,连孩子的尿片都愿意洗,这简直是太离谱了!

想到自己每天回到家就要照顾两个孩子,夜夜累得沾着枕头就睡,第二天一早还得去上工,靳敏敏就觉得不公平。

林知青已经这么幸福了,为什么还要跟她一个寡妇抢工作?

林莉的幸福太刺眼,让靳敏敏变得越来越偏执。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让自己的生活好一些。

可现在,她只剩下唯一一个希望了。

那希望就是姜焕明。

姜焕明该是喜欢她的,毕竟一开始,他骑车载聂小佳、带聂小佳去分猪肉,还给他们家送鸡蛋。

如果不是因为对她有心,他何必做这么多事?

靳敏敏这样一想,决定去找姜焕明。

晚上,趁着两个孩子都睡着之后,靳敏敏偷偷摸摸走到姜家门口。

她找到姜焕明的那间屋子,捡了一块小石头,往紧闭的窗户砸去。

“咚——咚——咚——”

三声之后,里头终于有了动静。

姜焕明打开窗户,看见是靳敏敏,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靳敏敏露出自己最柔弱的姿态,轻声说道:“姜同志,你愿意以结婚为目的,跟我处对象吗?”

她刚说完这番话,就见姜焕明像见了鬼似的,睁大了眼睛。

靳敏敏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觉得豁出去了:“我想跟你好,你能跟我过日子吗?”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他俩大眼瞪小眼,时间像是停滞住一般。

也不知道多久过去了,姜果的脑袋钻出来:“不能。”

随后,姜成过来拽姜果:“果果,今天的作业还没辅导完,明天咱们要上学,爸要上班,得抓紧时间了。”

话音落下,他也看了靳敏敏一眼,沉默片刻之后说道:“不能。”

靳敏敏尴尬得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但仍旧紧紧地盯着姜焕明,只求他能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复。

可是,姜焕明的答案很无情:“靳同志,我看你误会了,我还没离婚!”

说完,他一脸心虚地回头看了儿女一眼,清清嗓子:“你们俩也误会了。”

“什么误会呀,我们懂的,又不是第一次了。”姜果表示理解,语气很欠扁。

姜成则严肃道:“爸,千万不要再犯错误了。”

姜焕明冲着孩子们尴尬地点点头。

这是明确的拒绝。

寒风袭来。

靳敏敏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一颗心与她的自尊一起,仿佛碎成了一片又一片,被风带走。

最终,她攥紧了拳,咬着牙,压低了声音,不自觉脱口而出:“姜成、姜果,我们走着瞧。”

可谁知道,她话音刚一落下,就听见屋里传来小少女欢脱的声音。

“好呀!等着呢!”姜果像是过年一样兴奋。

她、她居然听见了?

靳敏敏愣了片刻,落荒而逃,鼻子发酸,眼底满是悲愤。

……

苏景景被副团长派去参加表演,几天之后才回团。

一回来,看见张琳那散发着八卦光芒的眸光,她在心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张琳凑上前,用肩膀顶了顶苏景景的肩膀:“你可算回来了,天知道这几天我都快憋坏了!上次拿一刀肉回家,你爸妈说什么了?”

苏景景心虚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他们说肉真新鲜。”

其实,那天回去的时候,苏景景压根没说那刀肉是阮金国送的。

苏父和苏母还以为她自己去菜市买了肉,还一个劲夸女儿越来越能干,连肉都会买了。

他俩一起下厨,做了个青椒炒肉丝,又做了梅菜干扣肉,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一口气两碗饭下肚都还不觉得撑。

“哎呀。”苏景景不习惯撒谎,又想让朋友给自己出出士意,便直接说道,“我没说是阮同志送的肉,怕他们误会。”

“误会什么呀?他不是你爸妈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吗?他们应该同意你俩在一起才对。”张琳说。

“可问题是——”苏景景的脸颊飘过一抹绯红,咬了咬唇,才说道,“人家也没说要跟我在一起啊。”

“他没说要跟你处对象?”张琳大叫一声。

“小点声!”苏景景白净的耳朵根子都要红了。

张琳蹙眉,陷入了沉思:“看他给你送肉,那么实在,我还以为你俩是要奔着结婚去的呢!不过,景景,你别慌,他看着你那眼神,肯定很喜欢你!说不定人家只是慢热,在准备着给你一个惊喜呢。你就按兵不动,等着他吧。”

惊喜……

苏景景盘腿坐在练舞室的地上,一只手托着下巴,不由有些期待起来。

这回是一张写得歪歪斜斜的卷子,和一刀肉。

那下一次会是什么呢?

她莫名觉得,他准备的礼物,会比百货大楼里的丝巾、成衣甚至手表之类的玩意儿要有意思许多。

“大家休息一下——”一阵拍掌的声音,“到中间来,我给你们开一个短暂的会议。”

文工团副团长兼歌舞团团长徐知兰快步走进来,招呼大家集合,那雷厉风行的劲儿,与平时一样。

苏景景最崇拜徐团长,立马站起来,跟着大家一起排好队,站在她面前。

徐知兰先是总结了这段时间的排练情况,指出团里每一个小姑娘的问题,之后就开始提起接下来的重头戏。

“接下来团里要组成一个演出小队,准备七月份的大歌舞演出。这一场表演非常有挑战性,由我们歌舞团和话剧团合作,话剧团的同志也是个个都有实力,希望大家对这场表演重视起来,好好排练,到时候呈现最精彩的演出!”

“我把要表演的节目放在这里,大家可以看一看。”

大家都凑上前去,简单看了一眼。

之前团里排练的节目就这么几出,她们都练得滚瓜烂熟的,可没想到,这一次不一样。

“徐团长,这一出节目节目中心思想是先烈们的抗战精神,里面有一个重要角色是解放前儿童团里的小烈士形象,当时你说咱们团里没有这么小的孩子,不好排练,所以从来没有练过这个。”

“对啊,这次要表演这个节目吗?那去哪里找一个小孩子啊?”

徐知兰揉了揉太阳穴:“这就是我比较头痛的事,团里没有这么小的文艺兵,就只好去找一找有舞蹈基础的小孩子,到时候和你们一起排练,作为特别演出的小演员参与表演。我这边已经托人去找了,如果你们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告诉我,孩子要长得聪明伶俐,最好六岁左右。”

大家都开始议论起来,大多数人都在担心小孩子难以掌控,怕到时候演砸了。

另外一部分的人,则想着自己身边是否有合适的孩子。

而这时,一直站在角落的楚优举了举手。

因为她在团里一直是透明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走到徐知兰面前,小声说道:“徐团长,我妹妹今年正好六岁,她从小练舞,也许能演这个角色。”

“哦?”徐知兰惊喜道,“是吗?那明天带你妹妹过来,我看看她的舞蹈基础。”

她低着头,轻声道:“好。”

一时之间,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楚优身上。

大家都很惊讶,因为,楚优进团一段时间了,谁都没有见她说过什么话。

仿佛只要是有光的地方,她都想将自己躲起来,藏在没人发现的角落里,才足够有安全感。

苏景景也意外地看着楚优,同时将自己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吞回到肚子里。

其实她本想着,阮金国的小外甥女柚柚活泼可爱,如果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这个小家伙到团里试一试。

不过苏景景对柚柚并不太了解,只知道这孩子的形象和年纪都符合要求,性格也外向活泼,应该不会怯场,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文艺方面的天赋。

现在,既然楚优的妹妹有舞蹈基础,她还有必要再去争取吗?

这么好的机会,对于孩子而言确实非常有意义。

错过了怪可惜的。

苏景景这样想着,忽然听见徐知兰又开口了。

“下个周末,我准备进行一场面试,你们身边如果有合适的小孩,到时候都可以带回来。”

楚优没有抬头,和往常一样,安静地退回到角落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谢谢小天使【我想得到他】、【啾】灌溉的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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