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比过节还热闹,招呼了相府上上下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后厨做了一大桌子菜,还上了一大瓷缸温热甘甜的米酒。
秦思思很喜欢米酒的口感,尤其冬日里喝上一口,胃里都暖烘烘的。喝完一小碗,寻皆允便又给她舀,盛满,不知不觉喝了三四碗,秦思思的双颊红扑扑的,有点上头。
秦思思感觉自己有点飘,弱弱站起身:“……我吃饱了,伯父,我先告退了。”
寻皆允随口说了声吃饱了,也退了宴席。
走在路上,看到脚步虚浮的秦思思。
他大步赶上她:“喝醉了?”
“……”秦思思默了默,“没,嗝——”
话毕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
“……”
秦思思挠了挠腮:“我没醉,真的,米酒喝不醉的。”
寻皆允似是而非地笑了下:“思思呐,你对你的酒量有正确的认知么。”
秦思思大脑运转迟缓,有点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寻皆允扯住踉踉跄跄的少女,揽着她的肩往广碧小筑的方向走。秦思思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拿脑袋蹭了蹭,舒服地唔了声,而后不走了。
寻皆允:“……”
他眸色微动,在她耳边低问:“要我抱啊?”
秦思思没反应。
寻皆允微微倾身拦住少女的腿弯,一只手臂捞抱起来,就像抱朵朵那样,秦思思的脑门顺势埋进他的颈窝,她反搂住寻皆允的脖子,表现得很享受的样子。
秦思思迷迷糊糊仰起头,看着少年的侧脸,不行不行,最近一看就陷入自我攻略之中。
“阿允,你真好看。”
“……”
“我漂亮吗?”
“……”
寻皆允摸了摸她的后劲,往上按住她的后脑勺,勾唇亲了亲她的额头。
哄小孩儿似的敷衍道:“漂亮。”
秦思思抿了抿唇:“你好敷衍哦。”
“思思真漂亮。”
少女这才暗搓搓翘起唇角,上行下效的秦思思仰头,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
“回礼,晚安吻。”
话毕,比上次醉酒乖巧安静不少,就这么挂在寻皆允的身上睡着了。
相府的前厅,酒酣饭饱,宾客尽欢。
孟映岚和公孙弈起身,单独找寻阔去谈话。寻阔带着他们去了书房。
寻阔回头:“叶先生也一起吧。”
寻阔似乎看出一些端倪,在书房方才问出声:“孟夫人对于我小儿子的病,是否有些为难之处?”
孟映岚观察了他一会儿,这个让孟笙歌倾心的男人,脸上捉摸不透,和叶凌一样难懂。
“族老儿子同我讲了一些当年细节,寻大人,可知孟笙歌是乌蛮族的圣巫女?”
阿允接回来后,后来都知道了,寻阔微微点头。
“她生下寻皆允时,这孩子天生异瞳病弱,为了救治他,孟笙歌跟着抓捕她的人回了族落。”
“抓捕?”寻阔眸色微动。
“自从孟笙歌出逃后,乌蛮人一直在外寻找追踪她……寻皆允出生的那一刹,善于祭祀的大祭司在角楼测到异象,第二天便带走了她们母子俩。”
孟映岚心想:孟笙歌这个尊贵的身份,与她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不同,她逃了便逃了,而孟笙歌,乌蛮族人从未放弃找寻她回去。
“回到乌蛮,她求族老保住病弱的寻皆允,救治的办法,是在他体内种寒蛊,自此他的异瞳消失,病弱身体消除,可以如万千个普通正常人一般好好长大。”
“何为寒蛊?”
问到点子上了。
“这是乌蛮族一种古老的禁术,寒蛊凶煞异常,但威力强大无比,一般人承受不起,必须用春珠做引,才能成功种到人的身体里,保证人身不被反噬……然而春珠是乌蛮族人的内丹,孟笙歌刨了丹做引,耗尽所有心力施动禁术,让尚在襁褓的寻皆允活了下来。”
“这还不是全部,还需要连续七日用血亲的鲜血养蛊,同时用春珠净化寒蛊的寒煞之气。”
孟映岚话停在这里,看向寻阔。
寻阔想也未想:“好。”
他揉了揉疲倦的眉稍,露出一点点喜色:“照孟夫人做的便好。”
这些算什么,有办法总比束手无策的好。笙歌为阿允做了这么多……
公孙弈不由叹道:“其实……若不是摘了春珠,你们一家也不会天人永隔,造化弄人呐。”
“此次去乌蛮,我方才知道,没有春珠在乌蛮寸步难行,连唯一的出口毒瘴谷过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毒瘴谷……小孟把春珠给了我,她见那族老儿子,也只能在谷外,等着他出来一见。”
一旁的叶凌也道:“当年师妹早早给我两颗清心丸,冥冥之中命里命定,我才能进去毒瘴谷,然后将没有春珠的皆允接出来。”
孟映岚的所谓救治方法,简单到发指。
看也没看寻皆允,脉也不用捏,就好似一个普通大夫花几个时辰熬了一味药,而后小心翼翼端到他眼前,让他一滴不剩地喝了。
寻皆允掀了掀眼皮,看着她手间的碗,不为所动。秦思思心里着急,端走药碗,将瓷匙递到寻皆允唇边:“趁热喝呀。”
寻皆允抬眸看孟映岚,体内的蛊虫蠢蠢欲动,躁郁挣扎涌动着,喉间涌起嗜血的渴望痒意。
他神色平静地问:“有血腥气,这是真的药么?”
“……”这破孩子太机敏了,如何瞒得过嘛。
孟映岚回想起和寻阔谈完话后,他扯起袖子割腕的场景。
男人神色平和,少有的松懈:“不必和阿允多说。”
滴了半碗的血,还要连续七日,孟笙歌都受不住,更何况这个普通人。
幸好有叶凌给他凝血止伤,又给他运气打通经脉,不然撑不过第二日便失血过多而亡了吧。
“可曾听说过以血养蛊,你体内的蛊又弄不出来,只能你自己喝进去了。”孟映岚同他解释。
“谁的血?”
“我的,我作为族人的血,就几滴。”孟映岚胡诌。
“你要知道,你为什么复发,可能就是你这身体压不住这蛊了,他不满足了蠢蠢欲动,得给他喂点血满足。”
寻皆允将信将疑,埋头喝掉了瓷匙里的药,他略略皱眉:“苦,腥。”
秦思思摸出一颗蜜饯,囫囵塞进了他的嘴里。
“娇气。”小声逼逼。
“?”寻皆允睨她。
秦思思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副顺毛的动作神情:“阿允,乖乖喝药。”
话未落,寻皆允抓住她作乱的手,含在嘴里轻咬了一口她的指尖,传来又痛又痒的奇异感觉。
“你干嘛呀?”秦思思讪讪缩回手。
寻皆允扯出一个温柔溺人的笑容:“想喝你的血。”
“!!!”别这么笑啊你个死病娇怪瘆人的!
寻皆允缓缓笑倒在床上,抓着秦思思也被带到他身上。
孟映岚默了默:“……”
安静如鸡地带上门出去,现在的破小孩,一代比一代会玩。
寻皆允翻了个身,将某人压在身下,他静静盯着秦思思,低着嗓子哄诱道。
“人不在了,你偷偷给我说实话。”
秦思思最受不了他这幅桃花眼翘着勾人的模样了,她挪开视线努力稳定心态,含糊其辞。
“什么实话?”我不懂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少年的鼻尖蹭了蹭秦思思的脸颊。
秦思思有点受不了,她缴械投降:“哎呀,就是伯父割了腕给你喝血,人现在在佛桑居躺着呢。”
“噗嗤——”寻皆允讥诮笑了。
他把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在她的脖颈处咬了口:“还不如喝你的血。”
秦思思推开他的脑袋:“要是我的血可以,我早就去割了——”
话未落,下唇又被人咬了口。
“……”
秦思思是这么理解的,他现在情绪很复杂,毕竟他和他爹一直不大亲近,但他其实是渴望父亲的关注的……所以现在不知怎么反应,就像大狗狗一样在撒娇,在躲避,有点儿无理取闹的那种。
“相府。”叶凌应声,“去看看你。”
雪落了他满肩,他毫无所觉。
是寻皆允先发现的他,拉住缰绳高喊:“师傅。”
“初雪还未落。”
叶凌眉梢微动,淡嗯了声。
寻皆允又问:“往哪儿去?”
叶凌敛目微顿:“来去无影无息,宛如魍魉。”
不知不觉走入城门,回到相府,已是酉时。
慢慢往前走,离洛阳城只有一里地,没有落雪了。
“二位路途奔波劳累,容相府替二位接风洗尘,余下的等你们吃好休息好再谈。”
叶凌见状,淡声道:“寻阔说得对,孟夫人先不急。”
秦思思接话:“是得知孟映岚夫妻要过来,叶先生也过来了?”
叶凌惜字如金:“是。”
二人骑马一人信步闲庭走着,寻皆允秦思思干脆下了马,牵着马与叶凌一同漫步同行。
寻皆允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便与叶凌直接讲了,问他:“师傅,觉得那黑影是什么?”
秦思思不由出声:“妖怪?鬼?”
寻皆允懒懒洋洋:“师傅,你一路走来,其他地方可是都在下雪?”
“不全是。”叶凌顿了顿,“洛阳城没有下雪?”
孟映岚已经到了相府,和寻皆允秦思思完美错过了。他们二人在前厅与寻亦许讲话。
寻阔从佛桑居过来时,招来老仆去准备接风宴。
孟映岚站起身欲说些什么,寻阔礼貌却疏离打断了她。
叶凌这才偏回头,看向他们,一贯平静地问:“你们怎么在此处?”
“出来逛逛,本想赏赏雪,可惜了。”寻皆允啧舌。
他没骑马,拂尘背在身后,只是远望着雪满山的山岭,信步走着,目光悠长。
秦思思没想到返途路上,刚出小山岭,碰见了叶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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