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洛被黑衣人盯得心惊,暗自思讨:我招惹过他?欠过他的钱?说过他坏话?卖过他假药?不能够吧。
他揉着受伤的手,眉梢一挑:“喂,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黑衣人收回目光,一言不发,摸了摸腰间,掏出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送入口中。
“你吃什么呢?”方洛好奇地眨眨眼。
“止血药。”
方洛记得武侠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笑道:“对,对,外敷加内服效果会更好。你们这些大侠都会随身带些保命的丹药。让我看看这药,回头我也配点随身带着。”
黑衣人见方洛伸手过来,突然抬手箍住了方洛手腕,双目中射出一道寒凛的光。
“啊——痛!”方洛挣开他的手指,“你这人真是小气,罢了,罢了,不看了,瞧你流了这么多血,我去给你拿些汤水来吧。”
当方洛再次进到屋中时,黑衣人已盘坐于床上闭目调息。
“你怎么起来了?你这样会撕开伤口的。”方洛一脸焦急,将两碗汤放在桌上,走至床边欲扶他躺下。
黑衣人听他进屋,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方洛脸上一动不动。
方洛见床上之人总是盯着自己看,心中发毛,收了欲扶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道:“你……不要总看着我,你……躺下吧,当心伤口出血。”
黑衣人见方洛似乎害怕自己,垂下眼帘:“无妨,我的内力已恢复半成,刚才运力点了止血穴道。”
方洛见伤口果真没有新血流出,放下心来,取过桌上一碗汤,送至黑衣人面前:“喝点猪脚汤吧,流了这么多血补充点营养。”
隔着面具方洛看不到黑衣人表情,但见他久久不接,猜测他心有忌惮。
“大半夜陪你折腾了这么久,我都饿了,你不喝我喝,我可得补补了。”方洛端起碗大口喝起来,边喝边道:“放心吧,没毒!如果我想害你,还救你做什么?你这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不是怕毒,是喝不惯。”黑衣人冷声道。
方洛擦了擦嘴角,看着嘴唇惨白的黑衣人,将另一碗递过去:“有的喝不错了,别挑剔了,里面加了当归,黄芪,补血补气的。”
黑衣人见方洛喝得香,犹豫了一下接过那碗汤,喝了一口,随即呛咳着吐出来:“味道不佳,不喜欢。”
方洛呵呵一笑:“没见识,猪脚多好啊,富含胶原蛋白,煮出的汤汁营养美容。瞧见我这张脸了吗?水润兼具弹性,都是啃猪脚啃的。诶,你就当是为了自个身体,喝点吧。”
经过一番打斗加疾驰,黑衣人确实口渴,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低头又看了看那汤,屏住呼吸,头一扬,将一碗猪脚汤一饮而尽。
方洛拍手哈哈大笑起来:“有那么难喝吗?”
黑衣人点点头。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点头,方洛笑弯了腰,可笑了一阵见对面人毫无反映,又觉得无趣,遂收了笑容,道:“嗨,说正经的,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我救了你,你不能这么没礼貌的。”
时间好似凝固,良久,黑衣人淡淡开口:“红雀。”
“红雀?”
这名字似曾听过,方洛侧过头冥思苦想:我是在哪里听说过呢?
“想起来了!酒楼!我同唐盛在酒楼吃酒时听过这个名字。”方洛一拍脑袋,惊呼,“你……你就是常在京都附近行侠仗义的那个传奇大侠,红雀?”
“红雀是我,大侠不敢当。”
“嘿,我最敬佩侠义之士了,听说你干过好多为民除害的大事,快给我说说,最近你又干什么事?今天去蔡岂仁他们家是不是想杀了那对狗屁父子?”
红雀冷冷看着方洛:“你总是这么多话吗?”
“嗯?噢噢,对不起,我这人崇拜偶像是疯狂了点,问话有点把握不住重点。”方洛搔了下后脑,“那,那就问一句,你这次是想杀蔡氏父子吗?”
红雀淡淡道:“不是。”
“不是?那你去蔡府干什么?他们父子可坏了,该杀的!”
红雀对方洛天真的想法摇头轻叹:“杀人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方洛捏了捏下巴,欣赏地看着对面这个戴着面具的红雀:“行啊,这话说得有深意,看来你不是个只会杀人的莽夫,而是个很有思想的有谋之士。让我猜猜,你此行的目的是……”
他在屋中踱了两圈,突然两手一拍:“找罪证!你要将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红雀嘴角微挑,不置可否。
“一定是这样,那你找到了吗?”方洛一脸期待。
“尚未。”红雀看了看窗外,“何时了?”
“可惜,可惜。噢,子时了。”
“我得走了。”
方洛转头看了看外面如墨的夜色,急道:“红雀大侠,外面追兵恐怕还未尽数撤走,你此时出去怕是有危险。”
红雀轻笑一声:“我在蔡岂仁家故意留下线索暗示会去东坊,这会那线索应该已被发现,他们在此处不见我踪影,定会去东坊排查,所以这里安全了。”
“那你身上的伤……”
“多谢提供调息之地,翻墙掠脊已无碍。”
我去,这什么操作,武侠改修真了?莫非话本中真气调息之说是真的?
方洛没理由再留人,轻叹一声:“那红雀大侠一切小心。”
红雀站起身:“多谢搭救,恩是恩,怨是怨,有些帐咱们日后再算,告辞!”
算帐?在大侠的世界里,报恩等于算帐?
行吧,你高兴就好。
红雀拉开屋门,背对方洛侧头道:“前路漫漫,公子可要小心了。”说完,走至院中央,纵身一跃掠过院墙,几个起落,消失在黑夜之中。
方洛追出屋去,站在院中,望着无边无际的夜色出神:“什么意思?我救了个冤家?”
东宫云栖殿中。
容福坐立不安,拂尘左一甩右一甩,在地中央来回走圈。
一道黑影翻入云栖殿。
“殿下,”容福舒了口气,快步迎上前,“您怎么才回来呀?奴婢这颗心早晚要被殿下吓出病来。”
宗云晔按着因施展轻功而撕开的伤口,吩咐:“去给孤拿白灵粉。”
“殿下受伤了?”容福捂住嘴,控制住声音,“对,对,先拿药。”
白灵粉拿到,容福帮宗云晔重新换了药,捶胸顿足道:“这是怎么弄的?太子爷,您是储君,您的命是天下的根基,您不能什么事都要自己去做呀。”
“准备车马,孤要去面见父皇,方……方衍不能随军出征!”
“啊?”容福一听这话,大吃一惊,扑通跪在地上,劝道:“殿下,子时已过,陛下已经歇息了,就算陛下没歇息,您见着了,又能如何?圣旨已下,君无戏言。”
是啊,是我糊涂了,朝令夕改,怎么可能。况且我该以什么理由劝说父皇,难不成要说这个方衍是个假的?
欺君大罪是要杀头的,杀了方洛不足惜,可连带整个方家都会被问罪,到时真正的方衍也难逃罪责。
他舍不得这个川蜀第一才子。
宗云晔弃了入宫念头,转又吩咐:“去,把郑忠叫进来。”
“现在?”
“对,现在,立刻,马上!”
宗云晔凤眸一眯:方洛,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