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溪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绞紧了衣服。
心中的春花烟花礼花浪花一起轰然炸开。
她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
顾兰溪恍恍惚惚地想。
幸福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让她一时间有些怔愣，连带着反应都迟缓了。
太久没有得到回应,简柘有些不安地摸着额头上的痘痘,脑中一片空白,有些呐呐地轻声开口：“是让你感到为难了吗？你放心,我不会……”
顾兰溪猛地回过神来,一个饿虎扑食扑向简柘，兴奋地几乎破音：“不为难不为难，感觉好极了。柘柘,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一个天旋地转，简柘猝不及防又被顾兰溪压在了身下。
顾兰溪身上香香软软的,像是一块温香的软玉,浅浅的茉莉花香直往他鼻子里飘。简柘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虚虚的悬护在她腰的上方，耳后慢慢地染上胭脂色。
他抿了抿唇,声音因为紧张微微有些暗哑：“你先起来……”
顾兰溪假装没听见,揪着简柘胸前的衣服激动不已：“柘柘！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简柘一顿，脸上有些烧。
他的视线落在顾兰溪脸上，却见她双眼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期待。
他顿了一下，轻声却清楚地说：“我喜欢你。”
如果顾兰溪有耳朵,此时肯定已经欢快地竖起,要是会摇尾巴，此时肯定已经摇成了螺旋桨带她上天了。
他的声音真好听，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好听。
顾兰溪暗搓搓地想,只恨自己没随身带手机把这句话录下来。
“你是谁？”
她语气暗含雀跃地问。
简柘被她跳跃的思维弄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回道：“简柘。”
顾兰溪唇角翘了翘：“喜欢谁？”
简柘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更厉害了，但仍然乖乖地回答：“顾兰溪。”
他说完，白皙如玉的面上慢慢渗出红晕，像是一点红墨水在白玉盘里化开一样。
“连起来说一遍。”
简柘：“……”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他目光有些恳求地望向顾兰溪，却见她一脸坚定，寸步不让地看着他，一定要得个答案一样。
简柘轻轻叹了一口气，清润的嗓音像是被砂纸擦过一样，带了点低沉：
“简柘喜欢顾兰溪。”
简柘向来内敛，平生第一次说这样情绪外露的话，有些难为情地紧紧抿着唇，连看着顾兰溪目光都有些微闪。
与之不同，顾兰溪感觉自己要飘起来了。
她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了一点，声音软软地带着娇：“再说一遍。”
简柘额角一抽，有些难以言喻地看着她，两片薄薄的红唇抿得像闭了口的蚌壳。
他微微偏了偏头，身上的气息都透露出拒绝。
顾兰溪伸出两根手指，戳着简柘的脸颊，声音拖得长长的：“柘柘，柘柘，再说一遍嘛。”
“说你喜欢我，说你被本小仙女迷得神魂颠倒五迷三道魂不守舍魂牵梦萦精神恍惚如痴如醉——”
简柘眼角颤了颤，整个耳朵红彤彤的，沉声道：“顾兰溪。”
顾兰溪半点不怕，鼓着脸玩着简柘胸前的拉链：“怎么啦，就不承认啦？说不说，不说我就不起来。”
说完，耍赖似的半撑着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简柘低着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微弯了弯，腰部一个用力，半搂着着她坐了起来。
他默默地看着顾兰溪。
顾兰溪也不尴尬，笑嘻嘻地：“柘柘，你腰挺好。”
“……”
简柘的视线稍微有点诡异。
顾兰溪立刻意识到自己这话方向稍微有点和火车笛鸣挂钩，镇定自若地从他怀中钻出来，转移话题。
“所以，我们是这个小时在一起还是下个小时在一起。”
“下下个小时也是可以的。”
“勉为其难等到放学也不是不行。”
触及到简柘的目光，顾兰溪理直气壮：“怎么了？我都追你这么久了，连个名分都不配拥有吗？”
简柘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说真的，她第一次在他古井无波一潭死水的脸上看到这样明显的表情，还挺有成就感。
“你以为我真有那样的耐心和精力给每一个朋友都送早餐？”
“没听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吗？”
“或者……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1】”
简柘：“……”
顾兰溪比他还不可思议：“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我是做慈善的吗？要不是对你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图谋不轨……”
“顾兰溪。”
简柘低声阻止，耳后的红晕蔓延到了脖子上。
顾兰溪乖乖闭嘴，但冲他昂了昂下巴，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
简柘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回答。
顾兰溪安静地等着。
这都是板上钉钉胜券在握的事了，她不介意给娇羞的柘柘一点反应的时间。
过了半晌，简柘才低低地、答非所问地说：“你今年才十六。”
顾兰溪大大方方地点头：“及笄之年已经过了，放在古代说不准孩子都有了。”
简柘：“……”
“太小了。”简柘有些犹豫，“才高中。”
顾兰溪听到到前一句就炸了毛，下意识挺了挺胸：“哪里小？我还在长！”
瞥见简柘脸上的红晕，她这才反应过来，呐呐地弓腰抱膝，又有些不甘地说：“你跟我一个年龄段的，说话怎么就这样少年老成呢小古板？”
简柘抿了抿唇，坚持道：“太小了。”
好吧。
顾兰溪撇撇嘴，反正这已经是相互表明心意了，直白点来说，已经是预订了。
虽然现在还不能马上到手，但不就是预售期吗，她等的起。
——怎么说比以前肯定福利好点。
心中舒展兴奋了一些，顾兰溪却没有表现出来，在身边揪了根草，在指尖缠绕着，闷闷地说：“那高考之后。”
简柘有些犹豫地看着她。
顾兰溪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语气都激动起来：“你看我干什么？高考之后都觉得早？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等我死了我们俩冥婚吗？”
简柘的眉头拧了起来：“别乱说。”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顾兰溪恨不得扑上去拽着他的领子使劲摇，把他脑袋里的水摇出来，“不能早恋就算了，难道我还要黄昏恋吗？这叫什么，最美不过夕阳红吗？”
她越说越恐慌：“你这么古板，肯定不会未婚先孕，完了，我以后妥妥就是大龄产妇了。”
简柘：“……”
“你……。”他试图开口。
顾兰溪悲上心头，抱着膝盖噫噫呜呜哼唧起来。
简柘手足无措，软下声音哄着：“我不是这个意思……早恋不好……高考之后好不好？”
顾兰溪哭声一歇，微微侧了侧头，露出一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考完英语那一刻。”简柘说。
顾兰溪委屈巴巴：“柘柘，你想考b大吗？”
简柘低头看着她，声音中带了点期待的肯定：“一起考b大。”
“那边两个同学干嘛呢！天还没黑呢就这么嚣张地约会了啊？”
一声怒吼从树林边传来，接着是胖乎乎的教导主任像一枚圆滚滚的炮弹朝这边发射过来。
顾兰溪一惊，暗骂流年不利，飞快地站起身，顺手扯起身边的简柘。
“不许动！我认出你了！”
教导主任虽然圆滚滚的，但意外的灵活与敏捷，眨眼间就冲到了他们两人的面前：“高一一班的顾兰溪！”
顾兰溪：……
只恨我太有名。
晚自习的预备铃已经响起。
两人站在办公室中，面前是一班二班的老师和教导主任。
旁边还有其他班的老师向这边或明或暗投来视线。
教导主任喝了口茶，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都是被老师寄以重望的学生……”
顾兰溪在来的路上就酝酿了半天情绪，此时猛然抬头，带着哭腔，泪珠滚滚。
“对不起老师呜呜呜呜——”
见多了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承认的，头一回看见认错态度这么好的，教导主任一时有些语塞。
简柘一愣神，下意识就要开口。
顾兰溪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借着抹眼泪把眼睛藏在手下偷偷瞪了他一眼。
你闭嘴，我来发挥。
简柘：……
他默默了闭上了正欲开口的嘴。
一个漂亮乖巧成绩又好的小姑娘哭成这样子，教导主任也有些不忍，心软了一瞬。
一班的李老师本来就很喜欢顾兰溪，见此便护短道：“既然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就……”
顾兰溪呜呜咽咽，哭得更大声了。
“对不起老师，是我心里素质太差了呜呜呜呜。我搜题对答案，没想到自己做错了很多没有考好，心里很难过，就悄悄躲到小树林哭呜呜呜呜——”
李老师放软了声音：“兰溪是哪一门没考好？”
教导主任听多了借口，之前的心软瞬间散去，冷言道：“少找借口，那这男同学怎么回事？”
“呜呜呜是物理，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我看错了一个条件，拿不到满分了——”顾兰溪哭哭啼啼，“我不想让别人看见，就往小树林走，没想到正好遇见了简柘。他见我哭得惨，也不好意思扔下我就走，一直安慰我。”
李老师正好是物理老师，闻言便道：“那一题本身就很难，就算没做出来也没什么。兰溪没事，下次好好看题目就好了，一次失误不要紧。”
顾兰溪抹着眼泪：“我居然会出现这样低级的失误呜呜呜呜——”
李老师温和地安慰她：“你还是个孩子呢，偶尔犯错是可以原谅的，不要把一次考试看得太重了。兰溪，你已经很棒了，没有考好有不服输的自尊心是好事，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一两次的考试说明不了什么，也证明不了什么。”
顾兰溪不说话，默默地掉眼泪。
泪珠像一串串散落的珍珠，噼里啪啦往下砸。
二班的吴老师也安慰道：“是不是因为明天要去参加省英语比赛压力有点大啊？没关系的，尽力而为就可以了。主要是对自己的一个锻炼，没有得奖也没关系。”
一直在听的化学老师也说了一句：“对啊，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每次课间你都一直在写作业，也不出去放松一下，也别绷得太紧了。”
顾兰溪还没说话，老师们已经一个个帮她把理由找齐了，原本的批判现场变成了安慰大会。
她心中微微有些愧疚。
大部分老师心中对成绩好的学生有一种天然的信任，认为成绩好品行也不会差。教导主任隐隐也有这样的心态，他也是听说过顾兰溪的成绩的，再加上办公室的老师们的帮腔，也有些动摇。
他沉着脸，声音却缓和了下来：“下次不要找这样引人误会的地方，男女同学之间还是要稍微保持一下距离……你这心里素质要锻炼一下，为一次考试哭成这样高三了不得直接崩溃？”
顾兰溪脸上还挂着泪珠，小心翼翼地点头。
教导主任挥挥手，放两人回去上课了。
走出办公室的大门，顾兰溪瀑布一样哗哗往下流的眼泪就像被瞬间关了闸，淡定地拿出纸擦了擦。
迎着简柘的目光，她摸着有些肿的眼睛面色如常：“看什么，没听说过女人是水做的？”
“……”
“怎么样我刚刚的发挥？”
“……”
“感觉眼睛有点肿啊，是不是不好看了？”
顾兰溪说着，转过脸对着简柘：“还好看吗？”
因为刚刚哭过，她的丹凤眼中还隐隐有些水光，像是波光潋滟的秋水湖面。
简柘下意识回答：“好看。”
顾兰溪满意地笑了。
“没事柘柘不用慌，不过是个小场面。”
简柘：“……”
他低声应了一声。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顾兰溪被李老师叫了出去。
李老师半靠在走廊外的外墙上，冲她招手：“兰溪，来。”
顾兰溪走了过去：“老师，您找我？”
李老师转过去，趴在矮墙的扶手上：“放松点，老师只是找你聊聊天。”
顾兰溪心中有所猜测，没有接话。
李老师也没介意，语气温和地开口：“兰溪，老师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你有着自己的目标，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顾兰溪眨了眨眼，还是没有开口。
“你和隔壁班的那个小男生的事，老师也不多言，但你自己要有分寸。不管是朋友还是其他，一段积极健康的关系应该让两个人都变好。兰溪，我暂时不干预，你能保证吗？”
顾兰溪语气中满是自信：“我会的。”
“但是老师，我们真的没有早恋，”她说，“我们只是约好一起考b大。”
张老师闻言，挑眉笑了：“那你们加油。”
简柘回到家中，破天荒没有抽出语文试卷，而是站到了洗手间的镜子前。
他盯着额头上整齐的三个痘，皱起了眉头。
他抽出手机，打开度娘，输入#青春期男生长痘该怎么办？#
下面蹦出了长长的一串，排在最上面的是
桉城人民医院皮肤科主任赵医生：
青春期长痘，主要和雄激素及皮脂的增加，汗腺及汗毛囊角化过度……等原因有关。因此，要明确长痘病因并对症治疗，平时注意面部清洁，宜用温水或温和的洗面奶清洗患处，饮食清淡，作息规律，少熬夜，保证充足的睡眠，不要抹油脂性润肤霜。注意不要用手摸、挤痘痘，会留痘坑。【2】
简柘凝着神，认认真真地看着，然后打开了某橙色软件。
他一点一点得在搜索栏中打上#祛痘洗面奶#，然后挑了一个最贵的点进去。
在店铺推荐中，又看见了各式各样的面膜水乳霜套装。
他拧着眉，像是在研究什么大事似的，把它们一一点开。
嗯……
第二天是星期五，本来是要上课的，但入了明日杯省赛的学生要去a城。
学校租了车，统一把学生送到提前订好的酒店。
明日杯重点面向高二高三的学生，高一只有顾兰溪和简柘两个人。
顾兰溪提前给简柘发了信息，让他给自己占个位置。
顾兰溪把行李箱放到了大巴的行李舱，欢快地踩着台阶上了车——并且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的简柘。
他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靠走廊的椅子上放着他的书包。
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突然想伸手拍他，吓他一吓。
就在她刚刚伸出手的时候，简柘若有所感地回头，深邃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顾兰溪讪讪地笑了一笑，随口夸道：“柘柘，你好敏锐的直觉！”
同时，她这才注意到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衬得他的皮肤更白了。
帽檐压得很低，不仅额头，连眉毛都一起遮住了。
“起来，我想坐窗边。”顾兰溪戳了戳他，声音软软的，“柘柘为什么突然戴帽子了？”
简柘歪了歪头，很听话地站起来走到走廊上，让顾兰溪进去。
还下意识地将帽檐又压了压。
顾兰溪坐下，底下的椅子似乎还有些余温，她弯了弯眼。
“柘柘你昨天睡得早，黑眼圈都淡了不少。”
她随口道。
简柘一僵，想起了昨天敷眼睛的鸡蛋。
但他确实睡得也挺早。
他这样想着，随口应了一声。
顾兰溪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昨天想着今天不用上课，睡得晚了点，柘柘我补个睡哈。”
作者有话要说：【1】《断头王后》
【2】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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