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掩映的浮安寺,阴雨绵绵,有些湿冷。
一个婆子上来就对着赵零露的右脸,重重地甩了一耳光。
“你这不要脸的小娼妇,竟敢骗我我瞧那位薛大人似乎根本不认识你,即使认识,你也是招了人家厌烦,根本不像你说的那般”
干粗活的婆子力气本就大,赵零露一个深闺中娇养的小姐,肌肤又娇嫩,那一耳光下去,立时在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五指印,烧得人火辣辣的疼。
赵零露却顾不得这些,忙扯着婆子的衣袖问“不是,我真的认识他,他是我表哥,请问他看到信的表情如何”
婆子啐了一口“哼,那位大人初时只觉得厌烦,后来的脸色更是冰冷,就是真如你所说,他是你表哥,我瞧着人家也压根儿没把你放在心上,怕是你一个人在这自作多情吧”
“也是,听说乐舒郡主生了一张仙女般的脸蛋儿,出身又好,有这样的美人儿陪伴左右,谁还会在意关在这里的你你再瞧瞧你那副紧张的样子,还说什么兄妹之情依我看,多半是你勾搭你表哥不成,得罪了乐舒郡主,才被送进来的吧真是没羞没臊”
这婆子的话,虽是有些偏差,但也算猜得八九不离十。
赵零露心中羞愤,从前在府里,谁不是捧着她哄着她,就连父亲那两个姨娘对着她,也是一口一个大小姐,如今被关在这里,却要被她一个身份卑贱的粗使婆子折辱,不禁还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我这样说话”
婆子冷笑一声“这是还没从千金小姐的美梦里醒来呢”
说完,照着她的左脸,又是一个耳光。
婆子还欲再打,却被一个过路的管事拦住。
“好了,差不多得了,若是让恒净师太瞧见了,咱们面上都不好看。”
婆子登时躬身赔笑道“姐姐说得是,这丫头牙尖嘴利,说出来的话忒难听,我刚才也是气狠了,既然姐姐这么说了,我听姐姐的,算她好运”
管事的点点头,瞥了地上的赵零露一眼,向远处去了。
婆子又向里面啐了一口,这才用链条把门锁上,自己坐在外面的凳子上,不吭声了。
赵零露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红肿的脸颊,一只手紧紧抠着地面,长长的指甲在地上划出几道深深的印子。
只要表哥对崔肆意生了嫌隙,就都值得
门外的婆子悄悄用手,在袖子里摸了摸那五两银子,心道还好那丫头已经给了五两,如此也不算太吃亏。
其实,这五两银子已经足够普通人家一两年的花用。
只是世人往往贪心不足,一早听说还有十两,就已将那十两提前纳到了自己腰包,如今落了空,就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心里着急上火得不行,却不想这五两本就是意外之财。
这样的结果,赵零露也不是没有想到。
只是关在浮安寺,往外面私递书信是要冒风险的,她怕不将全部身家拿出来,婆子不愿意跑这一趟,而她没有那么多机会,必须一击即中,又怕婆子躲懒,收了银子,却不送信,这才故意作出薛景恒会给十两银子的承诺。
夏日的天,格外长一些。
被赵零露惦记的崔肆意穿着丁香色云烟裙,簪了粉色海棠水晶步摇,一早就等在吏部衙门门口。
薛景恒下衙后,本想直接上轿回府,不想竟看见她俏生生地站在轿旁。
“怎么了”
崔肆意拉起他的手,弯眸道“接你下衙。”
薛景恒低头看看自己,幸亏下衙时已经换了常服,又转头对竹叶道“让他们先回去吧,我和郡主走回去。”
等下人们都离开了。
崔肆意踮起脚尖,靠近他耳畔道“你怎么就只有在床上才叫我小字啊平常对着别人都是叫我郡主,对着我就是你啊你的。”
薛景恒红着脸瞥她一眼,这一瞥不要紧,瞥完了,连耳朵也红了。
刚才在她左边站着没瞧见,她这锁骨右侧正好有一抹红痕。
虽是用脂粉遮着,但离近了,还是瞧得真切。
崔肆意注意到他的目光,抱怨道“我还没说你呢怎么就和狗一样”
薛景恒轻咳两声,低声道“还是快些回去吧。”
崔肆意两只手抓着他的右手,撒娇道“想在外面吃饭。”
薛景恒面色犹豫。
崔肆意继续道“没人会离我那么近的,再说我们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事也属正常,你若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改日我在你脖子上也”
他哪里是那个意思
薛景恒慌忙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想吃什么,快说”
“想吃口口生香的烤肉,对了,要不要叫上沈四公子他应该也下衙了。”
和沈四一起下棋那是薛景恒从前孤身一人时的无奈之举,现在他和崔肆意在一起了,可不想再多带一个人碍眼。
“定远侯夫人前两日替沈四到杨府求亲了,沈四这两日估计不得闲。”
崔肆意最近没见杨西雨,不知内情,一听这话,立马兴奋道“真的怎么这么突然”
薛景恒微微一怔。
沈四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我就是看你那日在山崖前双眼通红的样子太过凄凉,若不是我当时拉着你的胳膊,你只怕也要跟着郡主跳下去,我不想让自己以后那么狼狈,想着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先服个软,也不吃亏。
这样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随口敷衍道“可能就是突然想通了吧。”
崔肆意又道“那杨家怎么说的”
这是崔肆意最关心的。
“听沈四说杨夫人表现得不是很欣喜,但到底是同意了。”
这个结果,崔肆意也能预料到。
杨侍郎和杨夫人大抵还在为错过三皇子这棵大树懊悔,可五皇子和七皇子今年才十七,纳正妃怎么也要再过两年,而以杨西雨的年纪,等不了那么久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口口生香的门口。
竹叶上前找掌柜订了个雅间。
崔肆意要了两份肉,五份蔬菜,见还有青梅酒,也要了一瓶。
滋滋作响的烤肉配着清爽的蔬菜,真是合了店名,口口生香。
等吃得差不多了,崔肆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青梅酒,酸甜可口,清爽解腻。
正当她想倒第二杯时,却被薛景恒抓了手臂。
“不许再喝了。”
“只是果酒,我酒品很好的,你放心。”
一炷香后,酒品很好的人拖着薛景恒在长庆街上乱晃。
还偏不许人抱,非要拉着你走。
幸好天色已黑,不至于像白天那么打眼。
“薛景恒,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
“薛景恒,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薛景恒,有时候,你越脸红,我就越想逗你”
“薛景恒,我觉得母妃把我嫁给你,真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
“薛景恒,我有一点儿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儿喜欢你”
年轻的姑娘踉踉跄跄地走在街上,嘴里喋喋不休,身旁的男子牵着她的右手,护在左右,生怕她摔倒,脸上还挂着宠溺的笑。
月光倾泻而下,铺了一地银光,他们的影子却比月色还要动人。
若单是如此,薛景恒觉得崔肆意喝醉酒也没什么。
可刚走到薛府门口。
崔肆意就指着门房的鼻子,认真道“你说你觉得薛大人好看吗”
门房看了五六年的大门,还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只得迭声道“好看好看”
薛景恒闭上眼睛,笑着抚额。
他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像今天这么丢人。
当下,也不管崔肆意是否反抗,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向世安苑的方向走去。
有了这么一出,崔肆意驭夫有术、两人琴瑟和鸣的传言更甚,还一度衍生出不少词话本子,比如冷面郎君俏郡主、郡主和他的小夫君,虽是一分改编,九分杜撰,但还是吸引了不少读者。
知道的人多了,赵零露打听起来自然也方便不少。
一个眼生的婆子将饭菜放到桌上,催促道“快吃吧,今日就这些。”
赵零露拉住那婆子的手“敢问姐姐可知道薛侍郎和乐舒郡主最近如何”
见婆子眼神犹豫,她又从袖中掏出一根银簪,补充道“这是我花十两银子买的,如今怎么也值五两。”
她为了收买彭二,变卖了不少首饰,这根银簪已经是她为数不多的傍身之物。
那婆子将银簪推了回去,淡淡道“我可以告诉姑娘,只是姑娘知道后,以后就别再问了,进了这里,外面的世界和你再无关系。”
赵零露连连点头。
婆子轻声道“我听说前两日薛侍郎和乐舒郡主一同上街游玩,回府的时候郡主喝醉了,薛侍郎很是护着郡主,生怕郡主磕了碰了,不知让多少仰慕薛侍郎的姑娘红了眼睛。”
赵零露猛地倒在地上,一脸颓废。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明明都知道了”
见状,婆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你可怜,我就多提醒你一句,上面有人说浮安寺管理有漏洞,以后会加强管理。”
“上次偷着帮你送信的吕华姐,昨晚已经在前头挨了五十板子,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来,所以今日才是我替她当值,你以后要是想少吃些苦头,记得安分些”
赵零露躺在地上,双肩抖动,又哭又笑。
“薛景恒,你竟爱她至此,我还能再同她争什么”
“算了吧,都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提到口口生香了,推一下隔壁的表妹如此多娇,女主是口口生香的东家和俏女鬼的作者,是一个现代扑街作者穿到自己写的古早小说里一边捣鼓美食、重新写文,一边和自己笔下的男二谈了场恋爱的故事。
不过,下本还是开以身相侍,表妹排这本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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