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期间,阮家的重活如数被王顾知承包起来,劈柴打水挑担,什么都干。
罗予彤也常来帮忙,她很能干,不仅帮忙打猪草野菜,还将每日的午饭也承包下来。
至此,阮卿才轻省许多。
阮景对家中放心不下,也时常从学院回来,每每晚上回来,次日天没亮又匆匆赶往书院。连续几日后,眼下乌青严重,吴氏心疼他,便劝他莫要再回,可阮景不听,执意要回来照看家中情况。
于是,吴氏便与阮爹商量,动用刘员外的那笔赔款,给阮景配了辆马车,这样从书院来回不至于折腾。且日后,阮景若考中举人了,同窗间会有许多应酬,出门在外没个交通工具也不方便。
对于培养自己的儿子,夫妻俩向来观念一致,舍得下本钱,马车说买就买。因此,阮景回家次数更勤了。
这些日子,阮卿发现哥哥与罗姐姐两人关系有些奇怪,如何奇怪,有些说不上来。比如说,她总是发现哥哥偷偷瞧罗姐姐,被罗姐姐发现之后,他不仅没回避,反而对她笑,而罗姐姐则是脸红,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暧昧。
有一次罗姐姐在厨房烧菜做饭,许是手被烫着了,阮卿进去时发现哥哥正握着她的手指给她吹气,一副心疼的模样。哥哥以前也给她吹过手指,但那时他眼中不是心疼,而是取笑她笨。所以,阮卿觉得,有时候哥哥待罗姐姐即像妹妹又不像妹妹。
就在昨日夜里,罗姐姐的爹爹喝醉,又打了她,咒骂声连左右邻居都听得见,还有东西翻倒在地发出破碎的声音。每次罗姐姐被打之后,手臂上都会留下严重的旖青,十天半个月也消不下去。想起上次李世子送的那瓶药膏极好,阮卿便从抽屉里找出来准备送去给她。
罗姐姐家的大门没关,她轻轻推门而入,在屋门口便听见低低的哭泣声,是罗姐姐的。她焦急的推开门,却看见令她惊诧的一幕,屋子里有个年轻男子,而且...俩人还抱在一处。
这年轻男子正是阮景。
阮景和罗予彤见阮卿进来,也怔忪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放开对方。阮景有些尴尬,他昨日夜里已经听到罗予彤的哭声,担忧了一宿,今日一早便悄悄过来看她。
小姑娘被打得有些严重,见了心爱的情郎,委屈瞬间涌上来,扑进他怀中哭泣不已。
阮景没想到,这会儿竟被自家妹妹抓了个正着。
不过他是男子,比起罗予彤脸红如霞恨不得埋进地缝的窘迫,他很快坦然起来,轻咳两声,问道:“妹妹也是来看你罗姐姐的?”
阮卿撞见两人抱在一起,也很尴尬,此时面对哥哥的询问,回道:“我给罗姐姐送药过来,这个对跌打伤很有效。”
说着,她递过药瓶给阮景,阮景接过来打开盖闻了闻,药膏带着一股清香,“这药你从哪里得的?”
这下轮到阮卿窘迫了,她支支吾吾,只说是自己以前不小心摔倒后买的。上次去翠轩阁遇小偷之事,她没跟哥哥说,李世子送药膏之事他也不知晓,如今这么问起来,若说是外男送的,总觉得有些心虚。
这时,倒是罗予彤给她解了围,“多谢阮妹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做了些葱饼子,在厨下,你快去吃些。”
罗予彤做的葱饼子又香又软,阮卿以前吃过。此刻,她不好一直待在这里,便应了一声,往厨房去了。
阮卿走后,阮景轻笑出声,问罗予彤,“你害羞了?”
罗予彤扭头不理他,轻声啐道:“这下被阿阮看见了,咱们该如何是好?”
“看见就看见了,也不能总瞒着她,回头我与她说清楚便是。”
罗予彤点点头,阮妹妹是个通情达理的性子,想必知晓后会理解的。
阮景拉她在床沿坐下,“来,我给你上药。”
罗予彤的伤多数在背部,可要是上药得脱下衣裳,她很难为情,“我自己来就好。”
阮景不允,“你自己如何来?这种时候了还忌讳这些做什么?再说了,咱们早晚也要...”
他没说完的话,罗予彤明白,她们早晚也是要成亲的,可,那是成亲之后的事。现在让她脱衣裳给他看,她还是羞臊得不行。于是推却道:“一会儿阮妹妹还要来呢。”
“她不会再来了,你放心。”
在他灼灼目光下,罗予彤红着脸妥协了,背着他将外衣除去。
她动作越是缓慢,越显得撩人,罗予彤不是故意的,但阮景却心猿意马起来。他之前只顾担心她的伤势,并未想太多,此刻见她缓缓露出白皙的背部,一根细细的绳子从前面绕过来,打了一个漂亮的结,依稀能窥见前面的风景,起伏的山岚影影绰绰,引人遐思。他忍不住喉结轻动,将那涌起的欲念吞咽入腹。
背后的人半晌没有动静,罗予彤轻唤了一声,“景哥哥?”
阮景压下旖旎心思,应道,“你别动,我很快就好。”
他将药膏涂抹在她白嫩的后背上,用手轻轻揉匀。肌肤相触间,两人不约而同的颤了颤。
这是一个难熬的上药过程,等药上好了,罗予彤全身犹如煮熟的虾子。穿好衣裳后,依旧背着他,催促他快些走。
阮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耳朵红得滴血,那只上药的手也仿佛不是他的了,掌心汗意涔涔。
面对罗予彤的催促,他快速起身,落荒而逃。
阮卿回来后不久,阮景也回来了,她见他神色狼狈,暗自对他挤眉弄眼。如今她总算晓得哥哥与罗姐姐两人是怎的回事,对此,她也乐见其成。
面对妹妹的取笑,阮景脸不红心不跳,走上前去在她额上弹了一指,“既然知晓了,那就替哥哥先保密吧,日后哥哥自己对爹娘说。”
阮卿抱着头,故作委屈,“那你还不对我好点儿?哥哥也忒坏了,瞒了我这样久。”
“这不是看你年纪还小么?”
“......”
近日,长安城来了一波戏班子,在西市大街搭台,已经连续唱了半个月,颇得西市百姓的喜爱,每日里,大家吃过午饭之后便去占个位置听戏。没有银钱买票的,则自个儿兜些瓜子倚在栏杆外,远远的听个调儿。
王顾知前两日便与阮卿约好,今日带她去听戏。这算是两人见面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约会,为此,阮卿很期待,一早便将之前做好的漂亮衣裳拿出来熨好。
午后的天气炎热,偶尔燥风吹来,带来的不是凉爽,而是滚滚热浪。但阮卿却觉得心情舒畅,她走在行人拥挤的西市大街上,步伐轻快。隔着两三步距离外,是她的顾知哥哥,两人隐在人群中,故作不识,眼神却暗自留意对方动静。这样细微的互动,反而让阮卿觉得甜蜜,仿佛小孩得了最喜爱的糖饼,躲在角落偷偷的吃,暗暗欣喜。
两人来到搭戏台的地方,这里是一个空旷的棚子,里头大大小小的条凳参差不齐的摆着,已有不少人占了前排的座位。王顾知带阮卿找了个通风的角落坐下。起初,两人中间还隔了些距离,可随着后来的人越来越多,将他们挤在一处,身子互相紧紧挨着。
阮卿从未与男子如此靠近,更何况身边之人是她的顾知哥哥,于是,不仅身子热,心也跟着热了。她无心听戏,悄悄往王顾知看去,见他额间也冒着细汗,眼睛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似乎看得入迷。她将袖中的帕子掏出,偷偷递进他手中,然而,小手却冷不防被他捉住,用宽大的袖摆盖着。
阮卿紧张四顾,生怕别人发现了她们,可王故知却镇定的坐着,只嘴角慢慢咧开了弧度,笑得人畜无害。
这场戏是如何结束的,阮卿不知,整个期间都在留意那双大手,时而捏紧她,又时而挠她掌心,让她心神不宁。
等她们出来时,她才松了口气,这样隐秘的牵手固然甜蜜,但也折磨得她热汗淋漓。
王顾知问,“阮妹妹还想去什么地方?今日我得空,陪着你。”
阮卿难得跟她的顾知哥哥约会,自然也不想早早回去,便说去吃西市的芝麻凉皮。
见她露出小姑娘的天真无邪之态,王顾知笑着点头,飞快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好,就依你。”
阮卿羞臊,嘴角却不自主的翘起,娇俏的睨了他一眼,便快速的往前走去。
这一幕,恰好落入了不远处李湛的眼中。他今日下学无事,便想来见她,因怕她厌烦,也不敢来得频繁,忍了多日,今日便忍不住了。可没想到,才走到半路,便遇上了她与王顾知在一起,俩人举止亲昵。阮卿脸上娇羞的表情,让他心口一坠,尽管是暑热天气,可心里却是寒凉一片。
他媳妇儿竟然与别的男子在卿卿我我。
阮卿没走两步也发现了他,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颀长,英气俊朗。可,面上的表情却是委屈,目光幽怨的盯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阮卿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可心里却莫名有些内疚。她知晓他喜欢她,如今见她跟顾知哥哥在一起,恐怕心里也不好受,可阮卿又希望他看见她们在一起,这样也好打消他的心思。
或许,她确实对不住他,即享受着他对她的好,却又不能回应他对她的爱意。
因此,她只远远的朝他礼貌笑了一下,便快速低头匆匆的走了。
王顾知并未发现李湛,还以为小姑娘害羞了,宠溺一笑,也大步跟上去。
只剩李湛孤零零的骑在马上,神情萎靡,气鼓鼓的调转马头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