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醒时候正是夜半,她一睁,盯着上方帐子愣愣地看了许久才反映过来自己是在极殿里。
外侧已经空了,只有微微凹陷枕残留着一丝余温。
她目光从那凹陷处移开,往外面一瞥,便瞧见皇兄正在批奏折,不知是何时起。
他批很快,批完往右边一扔,很快就累起了一大摞,高几乎要倒下去,张德胜连忙扶了一把,手忙脚『乱』地跟着收拾。
“醒了?”
皇帝丢下折子,朝床榻上看了一。
一点细微静都能被他发,柔嘉这会儿想闭也不行了,干脆点了点,撑着手坐了起来:“那先回去了。”
只是一,她双膝又麻又热,微微刺痛,沉几乎要抬不起来。
“。”皇帝扔了最后一个折子,起身朝她走过去,“你腿刚上了『药』,老实待着。”
柔嘉低着看了一,才发上面敷了厚厚一层『药』,用白布裹了一层又一层。
那会儿被推倒时她抿着唇忍着没说,但跪了那么久,双膝青紫难以掩盖,他大约是发了,因此并没有像一次那么折腾她,这『药』,大约也是他替她上。
她微微错开视线,不想待下去,只说了一句:“多谢皇兄,在好多了,可以自己走了。”
刚刚做完那么亲密事,一开,她又变成这副冷冷清清模样,迫不及待要离开,皇帝不知为何忽有些烦躁,他转过了身去,只丢下一句:“走可以,喝了『药』再走。”
喝『药』,不用想便知道是什么『药』。
又要喝那种『药』,柔嘉只是想起来便忍不住有些反胃。
但她什么都没说,等到汤『药』端上来时候,也只是平静地端了起来,小口小口地抿着。
可她这『药』实在是不对付,刚咽下去,胃里便涌起一股恶心,她连忙放下了『药』碗,抚着胸口止不住地干呕。
“怎么反应这么大?”
许是她模样实在糟糕,原本已经转过身皇帝也忍不住回了,抬起她下颌看了一:“上次也是这样吗?”
柔嘉不想叫他有任何误会,摇了摇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大概是没用晚膳,胃里有些不舒服,之前……之前并不是这样。”
皇帝看着她凌『乱』发丝沉默了片刻,转对张德胜吩咐道:“叫御膳房上一些清淡饭菜来。”
柔嘉实在是难受,便也没有拒绝。
皇帝批折子常常到很晚,御膳房常备着各种消夜,作很快,不一会儿几碟精致小菜汤粥便呈了上来。
柔嘉嘴里有苦味,胃口并不好,只捧了一碗熬浮着一层厚厚米油粥。
她用膳时很秀气,即便是在这样狼狈时候也依旧不紧不慢,但饭量着实不大,一碗巴掌大粥用完,她便放下了碗,什么都不用了。
皇帝正在下着残棋,可不知怎,总有些走神,神未觉察便移到了她身上,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粥,就像看见麋鹿在溪边饮水一样,那小鹿怕生,一瞥见有人在看,便立马埋更低,反倒勾人愈发想看。
看到她只用了一碗粥,皇帝终于是忍不住皱了眉:“怎么用这么少,身上都能『摸』到骨了,抱着都硌人,再这样下去小心你迟早被饿死。”
侍膳宫女在,听见一贯威严皇帝口中说出这种暧昧话,瞬便低下了,不敢再看。
柔嘉亦是有些脸红,她虽然瘦,但也是匀称瘦,并没有瘦到皮包骨程度,更何况他虽是这样说,但也没见他少碰过,每每开始之前总是像着了魔一样吻遍她全身不是他么……
柔嘉不想与他讨论这种事,低着又从笼屉里拿了只『奶』黄包,一连吃了两只,才无声地堵住了他嘴。
虽已入了春,但晚上有些寒凉,顾念着她身,因此暖阁仍是烧着地龙,刚刚抱着她洗漱之后,皇帝并没给她穿多,只在她身上套了一件妃『色』绸衣,这会儿她倾着身擦手,皇帝一看过去,便能看见她胸前鼓鼓囊囊,腰线流畅划过一丝弧度,原本刚刚淡下来心思忽然又被勾了上来,不得有些喉咙发紧,沉『吟』了半晌那棋子都没落下去,最后干脆扔了棋子到窗边站一站。
他忽然起身,空气都被带起了一丝风,生了一丝淡淡凉意,柔嘉一低才发是领口开了,有些脸热地拢了拢。
用了膳,那一碗黑乎乎汤『药』是避无可避了,柔嘉皱着眉,一点一点地喝了下去。
中途好几次忍不住干呕,但一想到他在站在旁边,柔嘉又强忍着不适没表出来。
长痛不如短痛,她一狠心,闭着直接灌了去,但喝急,灌完『药』后她喉已经被苦发麻,忍不住扶着床地咳了几声。
皇帝终于是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看着她咳脸『色』发红样子微微皱着眉:“喝那么急做什么,是有人在后面追着你吗!”
柔嘉正是难受时候,不愿解释,更不想理他问话,只是起了身,捡起案边衣服准备穿上。
可她一拿起,才发那单薄衣服已经被撕坏了,后背上直接撕开了一条极长缝,一直裂到了腰,根本没法再穿。
她捧着衣服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站了片刻一反应过来脸『色』不得一点点变红。
皇帝瞥了一也不禁想起了方才荒唐,有些不自在地挪开,抵着拳轻咳了一声:“先穿,朕叫人给你拿件新来。”
柔嘉红着脸点了点,侧过身站在了案边。
只是眉一低,她看着那半副残棋神情飘忽,忍不住想到了周明含方才过来时候,微微攥紧了手心。
他上一刻可以在这里光风霁月周明含对弈,下一刻便能面不改『色』地把她按在这里索欢,男人『性』爱就这么清楚吗?
柔嘉有些出神,忍不住低声问了他一句:“皇兄,你既然那么喜欢周明含,为什么又要在她刚离开便对做这样事,你不怕……怕她将来知道后会伤心吗?”
她说道后面声音有些低,又隐隐带了一丝期待,如果他把心上人看很,那大婚之后也许会放过她吧。
皇帝听见她话微微一顿,紧接着忽然笑出了声,似是觉得有些可笑地看着她:“喜欢?朕什么时候说过朕喜欢周明含了?”
柔嘉不知他为什么否认,但是存了一丝希冀:“周明含是周将军妹妹,你为她破例,特许她了学,召她宫做了女官,做了这么多事这不是喜欢吗?”
依她看来,他对周明含喜欢比那位嫡亲表妹要更多,所以她便愈发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能当着周明含面便她眉来去,强迫她留下做那种事。
皇帝看着她扑闪,只觉得她过真,敛了敛眉,声音格外冷静:“帝王之家何来情爱,朕让周明含破例学,是为了立个标榜,鼓励女子入学。让她宫做女官,是告诉下人,女子亦可以仕。而与她对弈,不过是看在周存正面子上客气一点,给周家一些面。至于皇后之位……朕唯一考虑只有前朝,她做不做皇后,或是让人做皇后,对朕来说没有任何区。”
他最后几个字咬很,没有区,也就意味他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里,更不会放在心里。
那声音又格外冷漠,冷漠到让人有些心冷。
柔嘉捏了捏冰凉指尖才慢慢回过神来,再想起他方才对周明含温声细语只觉得讽刺,帝王家果然无情,你以为他对她另相看,为她破例,实际上在他中桩桩件件都是利益罢了,他甚至可能都没记住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柔嘉不得想起了母亲,母亲在下人中也是个屡次让先帝破例异类,甚至一度要废了当时皇后,但帝王真有这么深情吗?深情到只见了一面,便不顾从前清明,逾越祖先礼制,径直封了妃?
是说,母亲也只不过是先帝亲手树立一个用来遮掩他政治野心,寻个万能借口工具呢……
柔嘉看着前这个与其父几乎同出一辙皇帝,看到他冷漠又锋利神,忽然对一切都感到不确定,在他们中,后宫大约也只是这棋盘上棋子罢了。
认真说起来,周明含其实她又有什么区呢?
从前她忍不住羡慕她们,可今晚一窥见深宫背面,忽然明白她们唯一区大概就是皇兄愿意在周明含面前装一装,但对着她这样无依无靠,连遮掩也不必,就只有赤-『裸』-『裸』欲望,更直接一些罢了。
他冷漠至此,那等他大婚之后,他大约也照旧会这么强迫威『逼』她,并不会为了照顾谁而收手吧。
柔嘉一想到这里忽然有些窒息,她不想可怜谁,她只是觉得对这皇宫愈发陌生,看不到一丝真心。
等到宫女端着漆盘送了好几件衣服供她挑选时候,柔嘉有些出神地看也没看,随手扯了一件,快速地穿了上去。
她作有些急,刚敷了『药』膝盖经不住她这么用力,往前一走差点跪了下去,勉强扯住了他袖口,才暂时稳住了身。
“抱歉。”她一站起,便伸手将被她弄皱袖口捋了捋。
皇帝一低,便看见了她脸『色』白有些过,大约是被他吓到了。
但这就是最真实他,自从当年之后,就变成了这副冷心冷肺样子,她想逃也逃不掉,只能陪着他在这泥潭里沉沦下去。
因而当她松开手准备从前面出去时候,他沉声叫了一句:“站住。”
柔嘉顿住,有些疲惫地回过。
皇帝一把推开了后殿大门,漫凉气穿过稀疏栏杆一下子灌了来,吹她全身打了个冷颤。
他朝着夜『色』深处看了一:“过来。”
更深『露』,外面漆黑一片,柔嘉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他声音不容拒绝,柔嘉顿了顿,是走了过去。
“让做什么?”
柔嘉俯视了一圈,庭中空『荡』『荡』,除了一扇紧闭大门什么也没看见。
皇帝并未看她,而是朝台阶下张德胜叫了一声:“开始吧。”
开始什么?柔嘉有些困『惑』。
可不待她反应,原本漆黑一片夜晚忽然亮了起来,无数盏灯火骤然点亮,灯光亮直刺人。
柔嘉连忙回过避了避,适应了好一会儿,慢慢再回过去,只见原本在黑夜里空『荡』『荡』后庭灯火通明,两侧悬着数十只灯笼,再往中看,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她才发那庭中似乎跪着一个被捆起来人。
“这是谁?”
柔嘉后退了一步,忽有些心慌。
“怕什么?”皇帝扯着她手上前。
隔得远远,柔嘉只能看到那人被捆很结实,上套着一块黑布。
“是舅舅吗?”柔嘉声音有些颤抖。
舅舅自从他登基之后便消失无影无踪,但这一年皇帝从未放弃过搜捕,每每听到疑似消息柔嘉总是会发慌,这次他摆出这么大阵仗,柔嘉实在是有些害怕,蜷着手试图挣开他。
可皇帝丝毫不理会她挣扎,手一推,径直将人推到了栏杆前,抵着她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自己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他语气令人『毛』骨悚然,柔嘉不想去看,但被迫前胸抵着栏杆,下方庭院一览无余。
大约是意识到了上面有人在看,那跪在庭中瑟瑟发抖人挣扎膝行上前,不住地叩着,嘴里呜咽着求饶。
“求陛下饶命,罪臣……罪臣再也不敢了!”
那声音粗嘎苍老,不可能是她那温柔贴又风度翩翩舅舅。
柔嘉松了口气。
张德胜见状又将那蒙着黑布一把扯下,那沉闷求饶声瞬时便变得无比响亮,一枯发也在夜风中吹东倒西歪。
柔嘉仔细辨认了一番,忽看见了一只残缺耳朵,发凌『乱』,隐约看到了一张更加衰老也更加丑陋脸。
原来是那个姓陶知州。
她心里一惊,猛然回过:“你是怎么找到?”
皇帝『摸』了『摸』她被吹有些发红脸,似乎觉得不值一提:“朕是子,普之下莫非王土,朕想找一个人,你觉得他能躲过吗?”
他说话时候神情冷然,柔嘉隐约听到了一丝弦外之意,这是在指涉她舅舅吧。
她心绪有些复杂,又不敢流『露』出丝毫忧心,只是低声跟他道了谢:“多谢皇兄。”
“不完全是因为你,朕是子,料理这些渣滓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皇帝神情冷峻,仅是看着那底下人便觉得肮脏,手一抬冷声吐出两个字,“行刑。”
行什么刑
柔嘉顺着他手势向下看,只见他一声令下,那原本紧闭着大门忽然大开,五匹烈马鱼贯而出,嘶鸣声划破夜空,听人心里一惊。
“这……这是什么意思?”
柔嘉看着那些人将他四肢颅套上绳索捆在马鞍上,不得有些皮发麻。
“只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皇帝转着手上扳指,淡淡地看了她一,“原本叫你来,是想趁着『色』早时候让你亲看一看,不过……在点了灯笼也是一样。”
他语气格外寻常,仿佛说不是五马尸,只是普普通通打个板子,关个禁闭而已。
明明是在为她报仇,可柔嘉看着他这般模样,心里生不出一丝快意,只有说不出来沉。
绳索一套上,陶知州挣扎地愈发厉害,不住地求饶:“陛下,陛下您绕过罪臣一命吧,罪臣再也不敢了!”
他哭格外凄惨,混合着呜咽风声叫人有些不忍。
柔嘉忍不住过了,并不是可怜他,她只是有些害怕,指尖微微发抖地看向皇帝:“皇兄,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行不行……”
“不差这一刻。”皇帝不为所,仍是将她抵在栏杆上,贴着她耳边温柔地开口,“找了这么多年仇人找到了,你不开心吗?”
他双臂一圈,柔嘉便被紧紧地箍住,连转身都格外艰难,只得又转过,睫微微发抖地回了一句:“开心。”
“开心怎么不笑一笑?”皇帝捏着她脸朝下看,“对着他笑一下,让他知道你在身后站是谁。”
柔嘉被他捏皮发麻,半晌才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假笑。
那陶知州直到在才看清那位被皇帝抱住人是谁,满皆是震惊,差一点要喊出来时候被张德胜手一推,拿棉布又堵了回去。
“怎么笑这么难看,是嫌朕处置不够吗?”皇帝摩挲着她微微发抖唇,语气忽然沉了下来,“既不够,他是哪只手碰你肩?朕再你开心开心。”
柔嘉当时害怕至极,那能记得住这么多,可他语气令人生寒,大有她不说出来便要反过来砍掉她手臂意思。
她低下,胡『乱』地说了一句:“大概……大概是左手。”
皇帝得到了回答,神情才舒展开,下一刻又冷着脸朝着下面厉声吩咐了一句:“砍了他左手!”
他话一出口,黑夜顿时便响起一声极为凄厉惨叫。
柔嘉一颤,连忙闭上了,哆嗦地侧过了身。
“这才哪到哪儿,怎么胆子这么小,连仇人都下不了手。”皇帝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皮,“躲什么,睁开看一看。”
他手指冰凉,一搭上去,柔嘉地睫止不住地『乱』颤,微微睁开一条缝时,只看见地面上铺成长长一道血痕,她又连忙闭了上。
可睛闭上了,耳边惨叫丝毫都止不住。
皇帝大约也听厌烦,冷冷地下了命令:“手。”
柔嘉实在是害怕,隐约听到了烈马奔驰时猎猎风声,她死死地捂住了耳朵闭上了,才终于避开那最血腥一幕。
可是不去看,她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想着,全身不停地颤抖,耳里满是嗡鸣,脑袋里也『乱』哄哄炸成一团,直到皇帝拿下她手,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一呼吸,夜风里铺盖地都是血腥气,熏她几乎要窒息……
他对一个仇人都能这般,那她舅舅呢,那个被认为是害死了他三千部下舅舅呢,万一被他抓到又会被怎么折磨?
柔嘉实在不敢想舅舅如果被他抓到了会是什么样。
可皇帝大约是见惯了这种血腥场面,冷着看着底下人收拾干净,又轻轻托起了她下颌:“怕了,这下好了,人死了,你不用以后不用再怕了。”
他这会儿格外温柔,可柔嘉已经浑身发凉,一对上他正在等待回应神,她止不住地想逃,可内心又告诉她不能逃,于是悄悄地掐了掐大腿,才终于冷静下来,对着他平静地点了点:“多谢皇兄。”
“怎么谢?”
皇帝对她反应颇为满意,忽然『逼』近了一步。
她本就『逼』仄空被这么一压缩更是一点儿都不剩,后背完全抵在了冰冷栏杆上,仿佛他稍稍一使力,便能将她推下去。
柔嘉心慌地砰砰直跳,可此刻脑子里异常理智,清醒地知道他要是什么,仿佛又忽然开了窍一般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于是慢慢地伸出手勾住他脖颈,整个人一点点挂了上去,闭着去寻他唇。
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但唇瓣相接时候上仿佛有烟花炸开一样,炸绷了许久弦一断,她刚刚退开了一点,便被他托着后颈一把向前按,极为用力地拥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