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纸鸢(1 / 1)

江河看到浑身湿透双目红肿的阿阮时,惊了一跳,劝了她无数遍,她都没有离开,而是执着地同他一遍又一遍地比划他看不懂的手语。

“江护卫大哥,你就让我进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把这块饴糖给世子我就走。”阿阮这已不知是比划了多少回,雨水将她淋得她好几回都险些睁不开眼。

“阮娘子,你再同我比划,我也看不懂。”江河极是为难,“不是我不想让你进去,是王爷有命,若没有王爷的允许,谁人都不能进去。”

“你就……你就走吧!”看着阿阮被大雨淋得愈来愈苍白的脸,江河终还是于心不忍道,“你就算在这儿等到明日,我们也不敢放你进去。”

这小娘子怎就如此倔?唉!

然而无论如何,阿阮都不打算离开。

江河无法,同另一名护卫低声耳语了几句,再深深看一眼执着的阿阮,冒着雨大步离开。

约莫过了两刻钟,江河才又冒着雨快步回来,他来到阿阮面前,如释重负般朝她笑了一笑,道:“我替你到王爷那儿询问过了,王爷准你进去了。”

阿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旁的另一名护卫忍不住催促她道:“还杵在这儿发什么愣?还不快抓紧时间进去?”

阿阮这才回过神,朝江河连连躬身。

江河性子憨厚,受不得她这般,局促得忙连连摆手,“阮娘子你不用这般,快进去吧!”

见阿阮盯着他的双手瞧,他又飞快地将双手背到身后。

尽管如此,阿阮还是清楚地瞧见了他手背上满是摩擦而致的新伤,就像是被谁人踩在脚下狠狠碾踩过似的。

而他在方才离开之前手背上并没有这些伤。

阿阮眼圈愈红,且见她再次朝江河躬下身,躬得深深的,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

只见她用手背用力擦过自己眼圈,转身朝禁苑跑了进去。

看着她在雨幕里愈显瘦小的背影,江河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是擦伤的手背,沉沉叹息了一声。

王爷不过是踩在他的手背上碾了几下而已,如此能为这可怜的小娘子求得进入禁苑的机会,已然是王爷开恩了。

紫笑同他说过,让他平日里多照顾些这个阮小娘子,且他也觉得这个小娘子着实可怜,权当是他替她受了王爷的这一轻微的惩罚而已吧。

“江河,你说这天下间当真有求着入禁苑的人?”另一名护卫也禁不住叹了一口气,他虽也觉得阿阮可怜,但他却也着实无法理解,“这小娘子,莫不是真疯了?”

江河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当好自己的值。

荣亲王站在廊檐下,看着庭院中这早春时节总似带着一层朦胧薄雾的雨幕,目光幽黯,仿若置身于孤寒之中。

影卫南一站在他身侧,神色冷漠却恭敬。

“确定对方唤她少主吗?”荣亲王将手伸出廊檐外,任自屋檐上淌下的冰冷雨水溅在他的手心。

“属下确定。”南一肯定道。

“对方亦提及了唐氏秘宝之事?”荣亲王又问。

然而他语气淡漠,神色平静,似乎对这所谓的唐氏秘宝毫无兴致。

“正是。”南一如实禀告,“对方之意,秘宝图卷就在阮娘子身上,不过她自己好似对此事毫不知情。”

荣亲王沉默,只见他垂眸看向自己满是雨水的手心,不知在想着些什么,良久才又问道:“除此之外,她有同对方说了些什么特别的话又或是做了些什么特别的举动。”

“阮娘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同对方比划什么,也没有在纸上写下什么特别的话,特别的举动唯有对方在称世子为怪物时她朝对方脸上泼了一碗茶汤。”南一作为叶氏影卫,对叶氏是绝对的忠诚,因此对于自己的所见所闻,他从不会有分毫隐瞒。

荣亲王微微眯眼,“如此说来,她是知晓阿晞那孩子的事了。”

“是。”南一道,“对方大约是将他们能查到的全都告诉阮娘子了。”

荣亲王收回伸出廊檐外的手,甩去满手的雨水,又是良久的沉默,才又道:“此事你务必守口如瓶。”

“是。”南一并不去猜想更不去怀疑荣亲王的决定,他虽是叶氏一族驯养出来的影卫,当遵叶氏族规首先效忠的是长子叶谨,然而自荣亲王年少时起他便一直跟在他身侧,于他眼中,忠义的荣亲王才是他该效忠的那一人。

荣亲王深深吸了口气,吐气之时他抬脚离开廊檐,走进了雨幕之中,任雨水打落他身上。

阿晞啊阿晞,当真是给他出了道要命的难题。

禁苑。

昨日被叶晞毁坏的阔屋门窗与屋顶经数名工匠彻夜不停歇的修补,如今已经完好如初,中堂满地的狼藉也已经被收拾干净,唯有西屋里的东西没人敢动,仍旧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地。

叶晞就四仰八叉地躺在这一地乱糟糟中。

他昨夜一整夜在看阿阮给他的《杂谈》,今晨他本想回东屋去睡会儿,可一想到离惊蛰不过只有半个月时间而已,他便不去睡了,而是又坐到这儿来研究他的雷弩。

他得抓紧时间研制出来既趁手又精准的雷弩给叶诚,他还要多做几把才行,不然以后叶诚要是使唤坏了的话可没人能给他修,还是给他多做几把才是。

他也要给小哑巴做上好几把适合她的小巧些的,这样一来,她也能够保护自己。

然而现下三个时辰过去,他觉得身子与眼睛皆乏得厉害,便随意地在这地上躺了下来。

躺着躺着,他忽然想起他今日还没有吃阿阮给他的饴糖,当即就爬起身来,走到放着他每日都会打开的雕花小盒的窗台前,拿起放在上边的两块饴糖的其中一块,正要剥开外边裹着的油纸时,忽听得屋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

他顿时面露恼怒之色,将饴糖放回原位,阴沉着脸自西屋走出来,不忘将扔在地上的一把弩机抓在手里。

当他看到推开了门却又不敢擅自进屋来只敢站在门边、浑身上下都在淌水、面色苍白但眼圈却是红红肿肿的阿阮时,他先是一愣,尔后拧眉。

阿阮则是在瞧见他的一刹那,泪水有如失控一般不断涌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只见她用手背用力搓去眼泪,好让自己能将他瞧得清楚,这才见她抬起双手朝他比划道:“世子,对不起,奴忘了敲门了,世子你不要生奴的气,奴浑身都是雨水,奴就站在这儿,不会脏了世子的屋子的。”

比划完,她将一直紧抓成拳的右手打开,将她紧抓了一路的那块饴糖往叶晞的方向递来,左手一边比划:“奴给世子带了饴糖,奴有在手里抓得好好的,没有被雨水打湿,可以吃的。”

怕叶晞不相信似的,她还扬起嘴角对他笑。

叶晞盯着她看了少顷,这才朝她走过来。

当他走至她面前时,他的眉心已然拧成了死结一般。

少顷,他才抬手拿过她手心里的饴糖,剥开被渗入她手心里的雨水润湿了的油纸,将饴糖放进嘴里。

只是这一回,他只于这块饴糖上尝到极淡极淡的甜味而已。

而明明这块饴糖与他寻常所吃的没有任何差别。

阿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圈通红,不舍离开,而是又慢慢比划着双手:“世子这两日还好吗?”

叶晞并不回答,而是走到一旁她平日夜里窝着睡觉的那个角落,拿起与她的被褥放在一起的包袱扔到她怀里来,“去换。”

谁知阿阮却是摇摇头,“奴不换了,待会儿奴出去还是会被雨水淋湿的,谢谢世子关心奴。”

她只是想极了见世子,来看他一眼而已。

能够见到安然无恙的他,她也知足了。

“叶诚罚你了还是打你了?”叶晞看着竟敢不听他话的阿阮,脸色愈发阴沉。

阿阮用力摇头。

“那小哑巴你……”叶晞盯着她红肿的双眼,用指腹轻轻搓上她的眼角,明显温热于雨水的触觉令他不悦更令他费解,“哭什么?”

“奴没有哭。”阿阮忙低下头用湿漉漉的手背再次用力搓了搓双眼,抬起头来时又冲叶晞笑了起来。

饶是如此,还是有泪水不断自她眼角溢出,全然不受她自控。

叶晞眉心拧紧得两颥隐隐生疼,他从未安慰过人,他只觉阿阮这般模样搅得他心烦意乱的,不知如何才能让她不哭了。

忽尔,他转身朝东屋走去。

阿阮还以为自己招惹他生气了,愈发用力地用手背搓眼睛。

然而非但徒劳,眼泪反而愈流愈甚。

怎么办……她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须臾,叶晞从东屋出来,手里拿着一只色泽陈旧的线轴,他再次来到阿阮面前,一把抓过她的手,将这只线轴放到她手心里。

“小哑巴,我给你做纸鸢,你想要几只我都给你做。”叶晞一脸认真且真诚,“待过几日天晴好了,你就可以在院子里放纸鸢了。”

“你不要哭了。”叶晞想了想,又道,“你不准哭了。”

阿阮抓着叶晞硬塞到她手心里来的线轴,用力点点头,在他笨拙的宽慰中,她终是止住了眼泪。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只线轴是叶晞收了整整十三年的宝贝。

他当初烧掉了他亲手做的所有纸鸢,留下的唯有这一个线轴。

三年前荣亲王将他带至禁苑生活,他从曾经他生活了整整十五年的地方带走的东西也唯有这一个线轴。

纸鸢于他而言,是他遥不可及且唯一的梦。

他触不及,但小哑巴可以。

他不久之后便会死去,但小哑巴可以活下去,嫁人,生子。

就像《杂谈》里所写的一样,遇一良人,与其执手终老。

小哑巴听话又乖巧,她会得到神祇护佑的。

作者有话要说:前文有两个时间做了小小小小的改动,把祭祀日子“立春”改成了“惊蛰”,因为前面我看错成阳历的时间了,立春一般是在元宵之前,惊蛰才是在元宵之后,农历2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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