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半梦喝醉了,酒吧里的员工把她扶到她的休息室休息。顺哥问李慕要不要找人送她回去,她摇摇头拒绝了:“不用了,谢谢顺哥,有人来接我。”
来接她的自然是魏循,她从酒吧出来,他就站在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见她便马上走了过来:“围巾呢?”
她把手伸出来,他无奈地拿过她手上的围巾,没等她拒绝就已经仔细温柔地帮她围好。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遍,她已经习惯到忘记反抗。她微微抬头,看着他柔和的眼神,专注认真,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以后,她一定能找到一个像他这样认真为她围围巾的人吧。那个人的眼睛是不是也会这么好看呢?
魏循牵起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正是城市繁华的时候,车子驶过街上的霓虹,魏循今天异常的沉默,只问了她一句:“小慕,我们晚点再回去好不好?”
她不说话就是默认,魏循带她到了寂静的江边。这里适合思考,适合伤春怀秋,适合难过,也适合谈论大家都不想面对的问题。
外面太冷,他们坐在车里。
他说:“小慕,你现在是不是还想跟我离婚?”
她没有一丝犹豫:“嗯。”
为了这个,她才答应这些日子留在他身边。这是她的目的,又怎会轻易改变。
她回答得实在太快,他苦笑了一下:“你稍微犹豫一下,我心里或许能好过一点。”
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起码他还能安慰自己。
空气里凝滞着他的伤心,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隐隐有些坐立难安。他沉寂了一会儿,故作平常地说:“明天下午我要去德国,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我答应你后天去离婚的,但这次的事挺重要的,你能不能等到我回来?”
“可以。但你这次去德国,下次又要去哪里?非洲?南极?”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不知为何,她莫名有些焦躁,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他这次连苦笑也笑不出了:“我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但这次真的是有事。不过我私心确实希望你能等我几天,既然你等不了,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吧。”
后面这几个字说出来比想象中要艰难太多。
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她应该是开心的,纠缠那么久,终于如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没有生气,觉得很恍惚,有种抓不住的虚幻感。他望着窗外的粼粼江波,声音有些飘散:“小慕,仔细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短。你不在的时候,我回想起来的都是你对我的好,然后发现我还没给你过过生日。我翻了结婚证你的出生日期,原来我们相遇的那天就是你的生日。”
“你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
“对啊,我只恨自己明白得太晚,知道得太晚。”如果早一点明白,他就能对她更好一些,再好一些。
时间如此匆忙,转眼他们认识已经快三年,那些开心的悲痛的都已经过去。他好不容易哄骗来的一个月,也很快结束,未来的他们都要面对新的生活。
他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她:“我知道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很多余,但我真的想尽自己能力让你过得好。我已经把别墅转到你的名下,以后你来c市的时候也有地方可以住,还有一些钱和股份,复杂的有人会帮你打理,要用钱你直接取就可以。你喜欢画画就专心画,不要为这些俗事烦恼。”
她那股焦躁愈盛,推开碍眼的文件袋。他没有拿稳,“啪”一声掉了下去。
“我不要你这些东西,你只要明天跟我去离婚,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寂静的车里能听到她加重的喘息。
他把文件袋捡起来,柔声哄道:“你别生气,我没有其他意思。”
她偏过头不看他,气得声音都变了:“回去,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回到别墅,她不理魏循在身后喊她,跑回房间锁上了门。门一关上,就无力地蹲了下去。她抱着自己的肩膀,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是天底下最讨厌的人,谁要他的臭钱。
她只要离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见他。她只要平静普通的生活,再也不要喜欢一个人。
天还未亮,她就睁开了眼睛。几乎一夜未眠,她的脸色有些憔悴。洗漱完,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等到天色彻底变亮才走出房间。
魏循显然也起得很早,看着她从楼上下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起来了,正准备去叫你呢。”
她冷冷淡淡嗯了一声。
早餐很丰盛,他几乎把自己会做的都做了,甚至还把一小碗米线端到她面前:“你尝尝这个,我刚学的,本来想从德国回来再做给你吃的。”
她面无表情吃了一口,“难吃。”
他有些尴尬笑了笑:“那你别吃了,只是想让你尝尝而已。”
他哄着她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这顿早餐丰盛得好像是最后一顿。也的确是最后一顿,以后她怎么可能还会跟他坐在一起吃早餐,想到这里她胃口全无,魏循还想让她多吃一点,她冷冷道:“我吃饱了,去晚了该排队了。”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今天大概是个黄道吉日,她没有看过黄历不太清楚,但民政局里有很多来登记的小情侣,倒是来离婚的人寥寥无几。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他们就从民政局里出来了。
离婚手续,比她想象中要简单许多。
从里面出来,外面的世界好像都不一样了。街上的行人纷纷,走入其中,他们就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再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里藏着落寞和哀伤:“你明天回松安吗?”
“今天就回。”
这里再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他没有挽留:“我六点的飞机,现在还早,送你吧。”
她张了张嘴,那句“不用”没有说出口,点了点头。
她没有太多东西要拿,随身的换洗衣服塞进包包里,简单收拾一下就收拾好了。但是魏循却拿了很多东西往她包包里塞,降噪耳机、感冒药、帽子、手套,不多时包包就鼓了起来,他还要往里面装,却发现没有地方了,与她商量:“换一个大一点的行李箱吧,这样你推着也不累。”
他每塞一样东西,她心里就越堵一分,然后眼睁睁看着他给她换了一个行李箱,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
磨磨蹭蹭收拾好,已经到了中午,他又说吃了午饭再走,她没有反对,味同嚼蜡吃完了午饭,心里堵得越发难受。
车子缓慢行驶在路上,一辆辆车从他们旁边超过,他开得很慢很慢,仿佛这样,时间就会慢一点。
时间已经不早,她提醒:“你不是还要赶飞机。”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着急,送完你我再走。”
时间在任何情况下都在滴答着往前,无论再怎么缓慢,始终会到达终点。
检票口前,他已经没法再送了。人潮涌动,他挺拔的身姿和卓然的气度依然耀眼夺目。他的眼睛像浸了水,她心里堵着的东西已经到了喉咙,她沙哑着说:“你走吧,我要进去了。”
她低着头,看到他的手在颤抖,他说:“我能抱抱你吗?”他似乎还笑了一声,“就当是离别前的拥抱吧。”
她点了点头,他俯身抱住了她。
他双手箍着她的腰,越收越紧。他已经在克制了,克制着不把她抱起来带走,克制得全身都在颤抖。他弯着腰,头埋在她的颈间,贪恋闻地着她身上的味道:“小慕,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冷的时候多穿一点,不要老是忘记围围巾,出汗了不要忙着脱衣服,吹了风会感冒的。生病了不要拖着,要马上去看医生。不要吃太多凉的东西,你肚子会疼。”
她的颈间热热的,湿湿的。她身体里堵着的东西已经涨得她全身疼痛起来,她一把推开了他,转身跑了。
他没有追她,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中。
“再见,小慕。”他红着眼轻轻地说。
她藏在人群中,看着他寂寞悲伤的身影越来越远,走吧,走吧,她再也不要看见他了。
也再也看不见他了。
她紧紧握着手,指甲嵌进肉里也毫无知觉。
车站,最不缺的就是离别。
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一个哭得仿佛失去了全世界的小女孩,不知所措地哄着:“哦哦,宝宝别哭了,爸爸有工作,咱们就回姥姥家几天,过几天就回来,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无论年轻的妈妈怎么哄,小女孩依然哭得无比凄凉:“我要爸爸,我就要爸爸,哇......”
“别哭了宝宝,你看这么多叔叔阿姨,吵到他们就不好了。”
小女孩泪水涟涟指着一个望着外面发呆的姐姐,委委屈屈地说:“呜呜,这个姐姐也哭了。”
闻言,她伸手摸摸脸颊,手上沾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