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放下笔,满意的看了看自己写的越来越好的瘦金体,对着一旁的柳清笑道:
“以前初见这首诗,觉得世上哪有这般神仙人物?后来遇见清姑娘,才知道原来这首诗如此写实。”
柳清眼泛异彩,她也是读过诗书的,但没有见过这般美的诗句。
她看向顾怀:“这是公子送给我的吗?”
顾怀摇摇头:“我可写不出这么好的诗...不对,再也没人能写出这么好的诗了。”
柳清没有在意,只是扭头呆呆的看着这几行字: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旁边的荀学林从诗句落成时就没有再说话了,哪怕是官宦子弟,在国子监待了几年,一首诗写的怎样他还是知道的。
他已经不敢去评价这首诗怎么样了,他只是看着眼神迷离的柳清,还有看着诗似乎很满意的顾怀,有些感慨。
泡妞...还能这么泡?真他娘的下血本啊。
强烈的挫败感让他拱手向顾怀问道:“在下国子监监生荀学林,家父吏部侍郎荀和宜,公子就是李白?”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输也要输个明白。
结果顾怀转头疑惑的看着他:“荀和宜?孤倒是有些印象,孤是靖王顾怀。”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外面仿佛响了声闷雷。
要下雨了。
几个正打伞出门的监生正好遇见淋着雨走回国子监的荀学林,看着宛如道边败犬的荀学林,他们有些疑惑:
“学林这是怎么了...且不说这个,你最喜欢去的太白居出新诗了,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荀学林惨笑一声:“我刚从太白居回来...那首诗就是我亲眼看着写上去的。”
“学林你见到了李白李大家?他是什么人?”
“年岁几何?可是长安人士?”
“为何要在太白居留诗?可是太白居老板?”
众人七嘴八舌的围着荀学林问着,荀学林越听越不是滋味。
他猛的爆发了:“哪儿他娘的有李白这个人,就是靖王顾怀!字是他写的,诗是他写的,写首诗就为了泡妞,还泡我的妞...”
两行清泪在雨中顺着脸流下来,荀学林蹲下抬手擦着脸呜咽着:“太欺负人了...”
在这个娱乐极度缺乏的年代,最能吸引人的是什么?没错,就是奇闻异事。
最近因为一首将进酒火了一把的太白居出了新诗的消息流传得极快,众人纷纷赶去凑这个热闹。
此时太白居门口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一位士子站在马车上慷慨激昂:“...所以,我大魏也是有文气的!自古写美人的诗赋多,但无一有出此诗右者!”
众人还没反驳,又有一位士子大声应和:“是极!全诗无一美字,却又字字是美,此诗一出,天下所有美人黯然失色!”
却也有人有不同意见:“在下不敢苟同,此诗虽属上佳,但明显有余音未尽之感,想必是诗者笔力不够了...”
话没说完就有人反驳道:“荒谬!首句两个‘想’字便力可透纸,何来笔力不足?”
众人纷纷点头:“上有将进酒之豪迈洒脱,下有清平调之精妙绝伦,如此两诗一出,便羞煞南北多少诗家了。”
又有人大声喊道:“可否请李大家出来一叙?我家主人愿出百金请李大家赋一首诗!”
旁边有人不屑:“满身铜臭!百金便可买这等旷古之作?”
场间一时乱糟糟的,大部分是在赞美这首诗,或者猜测李太白的真实身份,站在三楼窗口的顾怀看着这一幕笑容满满。
反正来都来了,总得进来看看吃个饭吧?
热度过了没关系,清平调有三首呢,改天再慢慢把两首补出去。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如果李白知道他用这些诗拉酒楼人气,怕是想从另一个世界提着把刀来找他吧?
李白那等满身仙气的人物,旷世之作被自己拿来当招牌...
他仿佛真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场间两个国子监监生爬上了马车,高声大呼:“李白就是靖王顾怀!这首清平调就是靖王爷送给太白居掌柜的!”
场间一时诡异的安静下来,然后猛然爆发出巨大的哗然声:
“怎么可能?靖王?”
“这等巨作是个还没加冠的藩王写出来的?!”
“靖王是谁?”
“荒唐!靖王从未有诗名传出来,怎么可能突然写出这等绝妙诗歌?”
“酒楼掌柜能有这般美貌?不是蒙着个面纱不敢示人吗?”
“靖王才多少岁?这般字体若无多年功夫,怎能写的如此笔力深厚?”
“靖王想出名想疯了?找了这么几个人来当托?”
众人纷纷嘲笑,几位监生也是不甘示弱:“今日靖王爷写诗时恰好被国子监学生看到了!就是吏部侍郎之子荀学林!”
可怜的荀学林,此刻在国子监黯然神伤不说,还要被拉出来鞭尸。
但众人都有些凝重了,朝廷三品大员的名头被扔出来,他亲儿子作证的事情,多少有了些可信度。
但大部分还是不信的,原因很简单,顾怀凭什么?
写诗练字是需要时间积累的,北魏向来文气不重,更是被南方嘲讽为北蛮子,而凉州又因为靠近草原,更是长安人心中不尊教化的蛮夷之地。
一个在蛮夷之地长大的藩王,一个还没加冠的藩王,能写出这么美的诗句?
短暂的沉默后,更大的喧嚣爆发了。
而在三楼,顾怀脸上的笑容也凝滞了。
这首清平调以一种比将进酒更加迅猛的速度传播了出去,不是写的比将进酒好,而是因为它具有的八卦色彩。
从来没在长安有过任何名声的靖王顾怀化名李白为太白居掌柜写了一首绝美诗的消息让这首诗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不少人纷纷讨论起太白居蒙着面纱的掌柜有多美。
这个时代的才子佳人故事本就是最打动人心的,更何况还搭上了个藩王的名头。
不少人这才第一次对顾怀有了印象,虽然这个印象来自于那些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眼看着顾怀把诗句写到影壁上的人。
年少多才,英俊风流,身份又是藩王,不少闺中女子拿到了抄录的清平调后听着这些传闻眼放异彩。
估计顾怀也想不到,明明只是抄诗开店,却让别人都误以为诗是自己写的。
据说那夜靖王顾怀从太白居出来,当着围观众人的面说诗真的是一个名为李白的人所写,但大家都不太信。
居然还有人夸顾怀谦逊...
费尽心思想在长安做些事情的顾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长安的第一道名声居然是靠抄诗得来的。
只能感叹这个世界是多么奇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