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在入夜时分闹得沸沸扬扬的地道刺杀案后,居然又有一批刺客摸进了宅子。
不过这批刺客的素质比起马匪来就要高的太多了,不仅差点突破了锦衣卫的巡查圈子,还和锦衣卫们打的有来有回。
人数不多,只有七八个,但配合很是完美,若不是有锦衣卫在角落小解,怕是还发现不了这些人。
而且在被锦衣卫围住之后,这些人也展现了死士的基本素质,根本没有给锦衣卫抓住他们的机会,眼见逃生无望,直接就服毒自杀了。
十几具尸体在偏厅一字排开,顾怀坐在椅子上,看着白和同一个一个的辨认尸体,有些心累。
没完了?一夜来了两批刺客,刺杀藩王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常见了?
穿着普通百姓装扮的是马匪,民居里的马匪眼见事情败露锦衣卫堵门,倒是有些血性,先是和锦衣卫战了一场,然后纷纷赴死,只有几个投降,但同样是一问三不知。
穿着黑色夜行服的刺客不知道是谁派来的,素质极高,纪律严明,服毒自尽没有犹豫,八个人八具尸体,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第一批还没弄清楚是不是杨少虹派的,这第二批就上门了,顾怀坐在椅子上摸了摸下巴,这是谁在旁边添柴加火?
岷山卫的局势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好像不止自己和杨公宜父子在较劲一样。
杨公宜应该干不出这么画蛇添足的事情,他那种身经百战的军人,搞不出这种几个刺客就想突破锦衣卫刺杀自己的事情,想杀自己,他的风格应该是直接带兵来,把这事做绝,一个活口都不留下。
杨少虹应该也不会连续派两批刺客,就算是再没证据,岷山卫终究是他们父子的地盘,这么搞风搞雨像什么样子?
到底是谁?
“你听说了没?昨儿晚上又有刺客去行刺靖王爷了!”
“又有刺客?不识趣前些天才有人行刺吗?”
“就是啊,听说还刺杀了两次!城门挂的尸体你没看见?十几具呢。”
“唉,怎么破事这么多?岷山卫一直都好好的,靖王爷来了怎么就乱了套?”
“也是,好像靖王爷一来,就真的出了好多事情,刺客也是一批一批的来...你说靖王爷到底得罪了谁啊?”
“那可是王爷!不管是得罪了谁,也没几个人有那胆子搞刺杀啊,我跟你讲,大家都在说,是杨总兵动的手呢!”
推着推车的汉子一愣:“杨总兵?杨总兵没事刺杀靖王爷做什么?”
跟着一起的小贩看周边没人,凑近了悄悄说道:“还不是因为那杨少虹?据说靖王爷去了趟原城,听说了那白眼狼干的事情,才来岷山卫准备查查的!你想啊,那白眼狼终究是杨总兵的儿子,能不管?所以才和靖王爷生了些间隙...我估摸着啊,这事儿和杨总兵脱不了干系。”
推车的汉子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远处巡逻的士卒走远了,才敢继续接口道:“不能吧?行刺王爷,那是多大的罪名?”
卖菜小贩一脸鄙夷:“你懂个屁,杨总兵那是什么人?都已经是总兵了,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还要看自己儿子被问罪?要是换了我,管他什么靖王爷,敢动我儿子的,一个都跑不掉。”
“说的也是,好歹是亲生儿子,”推车大汉叹了口气,“你说杨总兵那么好的人,咋就生了个这样的儿子?就上半年,你记得隔壁巷子的杨婶儿吧?男人打仗死了,就留下个女儿,才十五岁啊...就上街逛了一圈,被那白眼狼看上了,就掳回去,第二天就丢在了臭水沟里,杨婶儿转眼就上了吊...”
“谁说不是呢,”提起这个,卖菜小贩显然也有些气愤,“干的那些叫人事?要不是那白眼狼命好成了杨总兵的儿子,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靖王爷要真能把他查办了,那才是好事呢!”
又一队巡逻的士卒从旁边走过,冷冷的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人,两人赶紧住了口,闷头推着车去摆摊的地方。
不止是士卒,自从昨日靖王爷遇刺,连锦衣卫都开始面色不善的在各个街口徘徊着,那看人的目光贼渗人,好像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子一样。
岷山卫越来越乱了。
直到远离了士卒和锦衣卫,推车汉子才继续说道:“难道真是杨总兵动的手?”
买菜小贩摇了摇头:“不清楚,反正大家都在传,也有说是杨少虹派的人...那锦衣卫不是贴告示说刺杀的人是打南边儿来的马匪?马匪怎么会刺杀王爷?”
“这世道啊,越来越乱咯,”推车汉子扶了扶笠帽,有些感叹,“又是天灾又是人祸的,万一再打起了仗,这日子可就没法儿过了。”
“你家还好,好歹有个哥哥充了数去当兵,”买菜小贩的声音有些闷,“我家呢?就我一个男丁,现在还能交钱躲躲,真打起来仗,我一去当兵,这菜摊子都没法开了。”
随着两人话题的偏移,气氛好像越来越沉重,生活像一座大山,把两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生活在军镇,成为青壮就得每家出人继承军籍,大魏的兵制府兵募兵各半,地方府兵基本都是当地民众世代当兵,边境卫所都是募兵,只有岷山卫是个例外,因为这里...不算边境也不算地方。
在这里生活不算难,但想过得好就比其他地方更难,没什么生意可做,务农也没出路,要么干苦力要么去当兵,头上还有个为非作歹的杨少虹,谁家有个漂亮女子连门都不敢出。
可惜这个年代的人们故土意识还是根深蒂固的,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呢?哪怕岷山卫这个地方再怎么不好,也是他们生活的地方,再说了,又没点手艺傍身,出去了会不会饿死都不知道。
两个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汉子,说着的是大人物们的事,想着的却是自己。
都是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