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孤婺,青竹殿一片秋尽肃杀之气。
风起斯此时恨不能将这里一切都化为乌有,还心里一片宁静,因此他一步一步走到童岩松面前,森森无语看他,只见童岩松恨恨看着他冷笑道:“你这是嫉恨!当初是你丢下她自己一个人,是你不配得到她!你杀了我也没用,你过得了你心里那一关吗?!”
“杀了你,有用!”风起斯冷冷说道:“可解一切后顾之忧!”
童岩松见他已然动了杀机,连忙说道:“仙子知道你杀了我父亲,如今你又杀了我,今后你如何解释?”
风起斯经他提醒,毕竟百年岁月城府深,便真的停了一步,思及楚问心还在这里,怕很快就会醒来;且她日后问起童岩松之事,他暮苍峰之主该不该隐瞒,如何是好……
此时青衣尊者的声音适时想起:“你当初趁虚而入毁人清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眼下?你不死?你不死楚问心就可能会死……风起斯,明告诉你!若是你下不了手,便由我来代劳,以后你也不用说谎,便称是被我杀了就是!”
说着果然蛇剑冷不丁地窜了过来,直冲童岩松印堂!
童岩松拼死挣脱,想要站起身来,内力催动之下,召唤术起了作用,旁边花草纷纷延伸枝蔓挡在他身前。
但是真正帮他挡下那一招的,是风起斯,他惊讶无比之余更加担心:“风起斯腹黑手辣,不会留情,要手刃自己太正常了!定是像青衣一样亲自杀我。此时趁着现在,我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童岩松当下咬紧牙关,竭尽全身力气欲要冲破身上樊笼得以自保,却不料胸中如有猛兽咆哮一般,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猛烈涛涛地淹没了他的意识!他大呼咆哮之声未尽,人便倒下了!
风起斯眯了眯眼睛,皱着眉:方才转身才看着背后的童岩松口鼻之血飞溅着竟然强行站起身来,正要让他一了百了之时,他竟然倒下了!
青衣尊者持剑冷笑了一声:“死得好!这算是自杀谢罪了!算是条汉子!”
风起斯面无表情低头看向那张脸,蹲下身仔细探了探他的鼻息,明显还有呼吸,于是他道:“你死,她活!”,袖中寒风骤起,二指为剑,正要压向倒地之人脖颈,千钧一发之时,只见童岩松又慢悠悠睁开双眼,看着他愣了愣,口中带着哭腔喊道:“娘……疼……!”
风起斯一惊,连忙拂袖收回手刃站起身来,讶异地看着他!
不远处的青衣尊者没端住架子,愣在原地:
“这个~又是什么路子?”
安三平此时腹热心煎,自从他们回到朱圆庭,常月便带着谷花音进了内室,吩咐所有人不可打扰,他便一直在门前守着,眼看着已经一夜过去,内室中依旧毫无动静,想到谷花音身上那样的伤口,他几次按捺不住想要悄悄推门一看究竟,又几次安慰自己道:“师兄妙手圣心,不用担心,她一定没事的!”
正在口中不断念叨,抬头见头上四方天色已白,他又转而开始担心起楚问心来:“糟了,风起斯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虽然我身上有他循踪咒,可他惯会迷路,莫不是又要我去寻他?”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只见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先是一个人被丢了进来,“嘭!”地一声闷响砸落在地,那七尺男儿就地坐着,昂头踢脚嚎啕大哭起来:“娘……啊呜呜……”
安三平吓得立刻奔出去一看,那血泪鼻涕糊了一脸的人,不是童岩松是谁?
他一下傻了:“这……他……?”
还没来得及细问,只见风起斯抱着披散着头发不省人事的楚问心进来,见状他又是吓了一跳脱口问道:“姐姐怎么了?!”连忙就要上去为她搭脉。
“她没事!”风起斯眼角撇过坐在地上大哭的童岩松,收回微不可察的一抹杀气,示意安三平不要跟来,抱着楚问心径自去寻无人的房间去了!
付欢儿端着一个大海碗一边尝着汤,一边看着风起斯的背影,对一脸狐疑的安三平说道:“他一定有事!”
“谁?”安三平觉得自己一夜没睡是不是精神不济,还没有醒过神来。
付欢儿抱着碗吹了吹,又尝了一口,咂摸着嘴自言自语道:“咸了……我刚才放的那个难道是盐?”她叹了口气,终于把脸抬起来看着安三平:“突然觉得我简直是武功盖世的女侠!这一天里,先是我哥哥抱着重伤的我妹妹进来,现在又是黑脸的你姐夫抱着你姐姐进来…唯有我…这童岩松还傻了……你说他能没有事儿?你笨啊!”
两个人正嘀咕着,只觉得毛孔被一阵风带得竖了起来,连忙转身一看,风起斯立在身后,看着安三平淡淡说道:“楚楚的房间里发现不少红色布料,若你们现在无事,可否帮忙将那箱子搬出来,将正厅布置一番,等楚楚醒来,恐怕要先行一个简单的婚礼。”
“先行一个婚礼?!”安三平怔住了,同付欢儿面面相觑,心道二人早已定亲,只待众人事了,宣正堂必定要大张旗鼓地操办此事,此时要务在身,举目无亲友,且在魔界行礼,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
付欢儿首先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巴指着风起斯惊呼道:“你!你们不会是!啊啊啊!”
风起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走了。
“你们在说什么?到底怎么了?”安三平盯着瞠目结舌的付欢儿问道。
“怨不得我妹妹,你就是……笨死你算了!”付欢儿懒得跟他解释,不耐烦道:“反正迟早也是要嫁的,江湖儿女……不为越礼!你……先帮我尝尝这个汤,我第六次做的!我去搬绸子去!”
一听说要喝汤,安三平立刻把刚才的疑惑放到一边,一脸惊恐地摆手说道:“重活交给我,那布料忒重,我去搬我去搬!汤么,还是让林小唐去喝,他才要多补补!我不饿,真的不饿!”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庆幸逃过一劫:夜里又渴又饿,恰巧看林小唐喝付欢儿做的汤,有滋有味很享受的样子,便腆着脸讨来一碗,一口喝了小半碗下去,谁料那味道竟然跟他师叔的大补汤差不多,又苦又咸又辣,喝下去整个嘴巴都是麻木的,整条舌头都是苦的,根本不敢细品,他立刻去树下水槽把整张脸泡了进去漱了口,隔了好一阵子才缓解了!
想到那个味道,他连连叹服摇头:“林小唐你太过分了!”
正在享受美人喂汤的林小唐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美滋滋温柔说道:“好喝……辛苦你了!”
付欢儿一边假笑着一边心里想着:“这个安三平,不该聪明的时候又聪明了!林小唐你可恶,明明不好喝还说瞎话,我就全都喂给你!叫你贪吃!”
林小唐笑着看着她,“呃切!”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安三平把童岩松安置了一间房,让他躺在床上休息,又被他似孩童一般死缠硬磨了一番,好容易喂他喝了些随身带的蜂蜜,才得以脱身。
他不用问,也已经明白:童岩松体内,丁香之子,流衍的魂魄压制住了童岩松的,这其实不大可能,他本以为要到十年以后,或者童岩松重伤时,那个魂魄才有取代的机会,可是看童岩松浑身上下,除了手腕上和脖子上浅浅一道划痕之外,并没有受伤,脉息也很稳当有力,并无什么内伤,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想到楚问心同时回来,他便匆匆去往风起斯房中打算一问究竟。
知道安三平要来,风起斯的门是开着的。他推门进去 ,见姐姐正和衣躺在床上,风起斯守在一旁说道:“她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我自然相信风道长……姐夫,只是你们是否遇见了什么事,童岩松如何会……”他说到这里立刻觉得气氛陡然起了微妙的变化,风起斯看着他说道:“他也没事,回去之后,你带他去眉山说一声,让他去希夏山跟着丁香好生修习吧!我不想瞒你,此人根基不稳,徒有内息,难免生祸,总之此生我再不想看见他!你可答应?”
安三平见他明摆着不想多说,也不勉强他,只好点了点头,转脸细细去看楚问心的脸色,见她翻了个身似乎睡得香甜,风起斯的眼睛也时时看着她,恍然明白自己在这里很是多余,便抱了那口装满红衣红绸缎的箱子出去了。
见安三平出去,风起斯拂袖关上门设了个结界。坐到楚问心身边,定定看着她熟睡面庞,少女气色甚好呼吸均匀,嘴角上扬,似犹在昨宵好梦中。
风起斯蓦然触动心弦,看着她红了眼圈片刻,终于滴下泪来:
“楚楚,此情本是无凭意,前路许多长,旧梦,何须记…是我的错!是我丢下了你!从前我,总道是时光只解催人老,不解多情,可他偏偏叫我见到你,既然你是我的情劫,你就一定要平安,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万千劫数对我来说,区区生死,何痛之有!”
他执着楚问心的手,低头任凭泪无声。
“嗯?……你是在哭吗?”楚问心的声音响起。
作者的话:为所有善良的人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