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蔺卿稚心里，田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就信什么，有了定海神针一般的话，他专心致志认真读书写字。
“中午我要吃八成熟的牛排配，配炸土豆和一瓶红酒。”睡了一个小时后，起床的人接过蔺卿稚递来的水杯，喝了半杯水，蔺卿稚坐在床边，看着她迷迷糊糊的睁着眼。
少堂主少有现在这样的放松的时候。
以往她一睁眼，眼神瞬间清明，没有半丝的犹豫。
蔺卿稚忍不住，抬手在她脸上轻抚，面上的异样引来田齐疑惑的睁眼，他面不改色的勾起贴在脸颊边的发丝：“少堂主，是不是觉得很热。”
“有点，不过风吹进来还好。”田齐嘟囔，又打了一个哈欠。
“我已经让茶房去订餐了，少堂主是不是觉得头有点晕。”车子一直晃，写字都不稳，更别说睡醒还没回过神的人来，他手很自然就顺着面颊来到肩膀上，田齐叹了一口气，抬手想要揉太阳穴，蔺卿稚快她一步揣摩到她所想，伸手按在她发晕的位置。
“少堂主还是躺下来醒一醒神吧。”
“睡得越多头越晕啊。”顺着躺下来的人喟叹道。
揉着太阳穴的蔺卿稚跟着轻笑起来：“我见少堂主在京城总是很紧张的，不如在火车上轻松，我都想让火车一直不停下来。”
“我也想。”
谁不想呢，一直懒散度日，脑子里空空如也，那也得有这个资本啊，火车开后，田齐直接躺着不动，也不是累不累的问题，纯粹就是想要减少消耗，刚才她喝水的功夫，九号联络站那边的闯入者瞬间就剩下一个了。
至于剩下的是谁，不言而喻。
很快，白杨的气息又变弱，却没有消失，意味着他跑了。
九号联络站，她慢了一步。
田齐想到白杨心情有点复杂的。
她从小床上起来，一转身就看到桌上摆着的纸，还是不要想不开心的事，看看蔺卿稚学得如何好了。
田齐转换了心思，把纸拿起来扫了一眼，字迹还很稚嫩，完全符合他现在的水平：“你写这个鸡字给我看。”书本上是繁体字，一只小鸡这句话里，只和鸡有点难写，蔺卿稚初学写字，笔画顺序田齐没有教，所以都是按照他以前学字的习惯来写。
只和鸡二字一个头重脚轻，一个左右不平衡，看着为实变扭得很。
写字最差也要做到工整和谐，于是，田齐把白纸翻过来，让他在折好的格子里重新写这俩字。
蔺卿稚拿着笔，虽说握笔无常势，他捏笔的手指太用力，导致每次写笔画的时候都力透纸背。
田齐屈指弹了一下他捏笔的食指:“我握笔给你看，你跟着学。”她抽出他手里的铅笔，握在手中，转过白纸，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了一个只字。
写的时候解释道：“你这个字是上下结构，头太大，又字底太小，这样写不好看，你要照着书上的上下写得匀称写。”
“你折了格子，正好也用上，不过你第一次写，还算不错的了。”指正他时，田齐不忘夸奖。
“少堂主，我能默写了。”他一被夸，就忍不住讨她欢喜，田齐觉得既然蔺卿稚能默写，那就当着她面默写第一段出来。
初级小学课本都是白话文，简单易懂，不需要她解释，田齐教完鸡字，把笔还给他，蔺卿稚已经摊好新的白纸和上课本，开始默写，窗外的风吹进来卷起纸张的一角，嗦嗦作响，他不得不用手压着。
嘟嘟。
包厢的门被人敲响，茶房的低哑讨好的声音传来：“午餐准备好了。”
“我去开门，你好好写。”田齐从床上起来，门外是茶房送来的午餐。
火车去往九号联络站的旅程需要一天一夜，他们到达九号联络站所在的县份小站时，系统使者已经等在车站的月台上。
看到田齐，同事微笑着打招呼。
同事对蔺卿稚的存在并不表现出任何诧异，他说：“我安排了一晚旅馆住宿，我想你会等不及明天跟着火车一起启程的。”火车停靠在九号联络站所在的县城，是给火车补充水和煤的站点，车子休整一晚明天继续出发。
田齐让蔺卿稚跟着自己和同事去了联络站，联络站建立在一所新式学堂里，他们到的时候正逢周日，大部分学生被组织出去写生了。
“蔺卿稚，你留在这里。”他们三个人走进去校园，经过图书室的时候，里面有几个男孩儿正围着一个老师在讲课，讲的是绘画，田齐认识讲课的老师，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算是打招呼。
蔺卿稚嗯了一声，田齐道：“我可能要花上半天时间，你有什么就跟这个老师提。”说完她就没再理会后续，跟着同事到了教职员的办公楼里。
闯入者和使者之间的斗争时而激烈，时而是长久的对峙，九号联络站的情况就属于对质，他们等于隔河相望，偶尔会发生小冲突，仅此而已。
九号联络站有四个使者，也就是这所学堂的创办人，两男两女。
在教职员办公楼前迎接田齐的是女校长:“最新消息，整个县城的闯入者都死了，而杀死他们的人，离开了，余官桂发电报说凶手是白杨，应该是你的老仇家。”女校长单刀直入，省去了寒暄的废话。
“出纳去勘察了现场，闯入者据点里的人都死于夺舍失败，尸体全都运送到了义庄里，你要去看的话，我们可以马上安排。”
“不用了，我没有当验尸官的兴趣，更没有这方面的专业技术，你们在闯入者据点被屠后，有没有联络我们其他联络站，我想他们肯定能嗅探到异常。”
“已经发了电报，但是你也晓得，之前闯入者一直发动猛攻，我们的联络站损失不小，现在还存在建制，已经是万幸了，大家都没办法再大范围调动去侦查了。”男同事道，他在学校教数学，姑且称他为数学老师，另一个教文科类，姑且称为语文老师。
数学老师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注最新的上存建制的联络站点：“我们能动的联络站不多了，而且系统也没有增补使者过来，问题是闯入者还在不断的通过漏洞偷偷进入这个世界。”
他的话，意思很明显，人手不够，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他们现在和闯入者保持一种和平对峙状态，不会轻易出动，如果能自由行动的使者，而且有实力去自由狙击的使者，包括田齐在内，不超过五个人。
其中两个还处于休眠期，没办法加入，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里只有三个能力超群的使者在游动打击，剩下的大部分都固守阵地。
田齐有时候对系统吝啬人力的行为很无语，她坐下来仔细看了一通地图：“你们打报告给系统增派人手的要求，有回复么。”
女校长给了田齐一个你懂的眼神，好吧，她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一句呢，真是自讨没趣：“好吧，你们把当时监控到的信息给我看一遍。”田齐还是做正事要紧，她很想知道白杨是怎么对待闯入者的，具体细节。
数学老师把验尸报告拿了出来，还有监听记录，田齐仔细翻阅这几个闯入者的信息，和使者一样，对方的人数只有四个，在河对面开了一家旅馆，身份分别是东家，掌柜，厨子，账房。
掌柜和东家都是老手，之前夺舍过三次，这次死亡倒是证明他们的夺舍上限是四次，厨子和账房是新手，之前只有过一次和两次的夺舍经验，所以这两个人被折磨了两日才死去。
白杨折磨人的手法很简单，你怕什么他就用什么折磨你。
所以四个闯入者的死状各不一样，好比东家就是被溺死在水缸里，生前如何田齐暂且不表，只能说过程相当恐怖，半点不输白杨当年的水准。
一流的刑讯手法。
女校长啧啧两声：“我说，他们是怎么把这种人招来的，都死了这么多年。”
“我想他们一直都把被选中人的意识存储在一个地方，等想用的时候再释放出来吧。”数学老师道。
田齐表示认同数学老师的说法，富有浪漫主义的闯入者，在人才储备上甩了系统几条街。
“你们联系到和我一个等级的其他两位使者没有，我想听听他们的想法。”田齐看完资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白杨目前不会对联络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更想在现有的闯入者中塞选出一个和自己夺舍次数一致的进行实验。
他一旦开始惜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白杨的行为，在一段时间里能消减闯入者的存在，对于系统使者和负责杀毒的田齐之流来说，短暂的时机要如何利用就成了大问题，毕竟田齐和白杨勉强能打平手，剩下的两个游离在外的同事，身手还没有田齐好，撞上白杨是分分钟被灭的节奏。
闯入者可以说放了一条鲨鱼进来。
田齐需要和其他两位同事取得联系，巧的是两位同事无法和余官桂取得联系，她只能来九号联络站看什么情况。
数学老师表示，只有一位回馈了九号联络站的信息，对方在雾城大本营，另一位下落不明，至今还未取得联系。
“能联系到的怎么说。”
“能联系到的一位受伤了，在雾城疗养，她的意思是，白杨她没办法对付，希望田齐你能够在白杨杀到雾城之前解决他，就这么多。”
“就这个?”
“你忘了，在雾城哪位，还有半个月就正式退休，人家就没打算拼命，只是想挨时间，战斗力还在那位没办法联系上，已经派人去找了，各个联络站之间都有默契，我看还是你来决定怎么做，人多口杂，等商量完估计黄花菜都凉了。”女校长很实在的把责任推到了田齐头上，反正每次他们都是这个做派，唯一让田齐脑仁不疼的是，他们会按照计划行事，毕竟不想背黑锅。
系统复盘的时候，更加能逃避责任。
田齐无奈凝望地图思索良久，然后要了能找到的所有闯入者的资料。
她在教职员办公楼耗费了一个下午，蔺卿稚和语文老师进来送餐的时候，都还没能从资料里活着出来。
“少堂主，吃些东西吧。”蔺卿稚把鸡汤端上来，细心的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免得弄脏桌子上的东西。
他识字不多，田齐也不避讳：“你和语文老师相处得如何。”
“很好，先生他教我写字。”蔺卿稚回答。
“那就好好学，在学校里逛一逛，感受一下，今晚我会很晚才回旅馆，你自己照顾你自己。”看完资料，田齐还要给各个站点发电报，忙完都不知道今夕何夕了，夙兴夜寐的才能先下手为强，她太难了，摊上系统这么一个领导。
蔺卿稚见她腾不出手，于是拐了张凳子，捧着鸡汤舀了一勺搁在嘴边慢慢吹凉：“少堂主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这个鸡汤是食堂煮的，可香了。”
“恩。”田齐没觉得被人喂很奇怪，她确实腾不出手，蔺卿稚很会看人脸色，也很会做事，他喂完鸡汤又喂了饭菜，提高了田齐的工作效率。
让她觉得自己雇这个助手真是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当然，在旁边跟着吃饭的同事们却看到了另一番景象，女校长知道田齐很容易招惹漂亮男孩，蔺卿稚不但漂亮而且很有心机，不打扰田齐工作，见缝插针的显示自己的细心温柔，看田齐的眼神，那叫一个恭顺亲爱。
女校长忍不住和数学老师低语：“你说，这位会混到什么程度，我估计能上本垒。”
“我和你想法不一样，我觉得上不了。”
“此话怎讲。”
“田齐不吃窝边草。”数学老师一语道破，女校长愣了愣，眼睛睁得有点大，回忆了一阵后表示，还是数学老师记性好。
女校长和数学老师掩耳盗铃的躲在另一张办公桌上细语，嘀嘀咕咕的几句都落在蔺卿稚耳朵里，他埋在心里对珩穆的嫉妒又被勾了起来。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少堂主的嘴角，少堂主停下手里的笔，转过头询问的看着他，蔺卿稚笑道：“嘴角沾了酱汁呢。”
“那你擦掉没有。”
“有点干了，我再擦擦。”
“哦。”
看，少堂主就是如此信任他，对自己的接触完全不排斥，珩穆能得到的，蔺卿稚也要得到，断不能让那个家伙独占了少堂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