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余官桂也不是吃素的,他顺着蔺卿稚的话把故事园回去。
他们听得聚精会神,也是因为故事里的人和自己有相似性。
“杰克和母亲在乡下继父家里过了几日,继父就打起了他的主意,夫妻二人商量把杰克当做礼物,送给当地的财主,换多几亩地种,他们把杰克灌醉,塞到了财主家里。”
蔺卿稚脸色发白,手揪着库管,揪出一个褶子来,余官桂忍住心里的笑意,杰克和蔺卿稚可以说是一类人,身世凄惨,屡屡被人窥视。
容貌成了他们存世的累赘,这类人的故事千篇一律,无非是红颜祸水的剧本:“杰克进了财主的家,被财主的大老婆发现,二人大闹一场,他才躲过一劫,但是财主不肯放杰克走,杰克骗了财主的儿子从乡下徒步走回城里,等他走到田齐所在的大学时,鞋子已经走破了,脚上都是血泡,人也不成形。”
“田齐带着杰克去了医院,杰克苦苦哀求田齐不要抛弃他,杰克回来的那天,尉迟阳宴请了所有的同乡,打算和大家说田齐和自己处对象的事情,也算是告知乡里,但是那晚田齐缺席了,一直在医院陪着杰克,得知杰克回来的消息,尉迟阳和我都赶到了医院。”
“当时杰克发了疯一样要田齐不要抛弃他,情绪很激动,田齐没有办法,只能先答应他,可尉迟阳铁了心认为杰克就是估计在卖惨,用苦肉计欺骗田齐,他出身不明,花街柳巷长大,欺骗,伪善,狡诈,尉迟阳认定杰克是这样的人,当场就和他爆发了冲突。”
“尉迟阳有怀疑很正常,异国他乡,田齐为了这个杰克惹了不得了的人物,虽然不知道田齐是如何摆平的,但是杰克的身份和他一直源源不断的麻烦都让还是学生的田齐不堪重负,他的母亲和继父,还有那家财主之间有交易,为了得到几亩地,母亲和继父不可能轻易放过杰克。”珩穆开始头头是道的剖析杰克给田齐造成的麻烦,他甚至已经选择站在尉迟阳的立场,正如他现在排斥蔺卿稚一样。
余官桂给二人倒了一杯茶,继续说:“正如你所说,杰克在医院住的第三天,乡下的父母就来了,执意要把杰克带回去。”
“当时田齐还在上学,杰克不愿意,抓了大夫的剪刀划伤了自己的脸,母亲和继父仍不愿意放手,等田齐接到医院的电话,赶过去的时候杰克因为用剪刀戳破喉咙进了手术室。”
“田齐知道杰克的母亲和继父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压榨杰克的机会,于是就要求杰克母亲和继父支付医院所有的费用,母亲和继父被巨额的医药费吓到,他们借口想逃,被商会的人拦了下来,因为田齐坚持和聪慧,杰克母亲和继父签下来与杰克断绝关系的文书,并且由田齐安排登上了当日的晚报。”
喝茶润了润喉,余官桂的故事进行到了中段,蔺卿稚感同身受为杰克脱离母亲和继父的魔爪感到欣慰,嘴角开始上扬,偷偷舒了一口气,可余官桂并不想让蔺卿稚太轻松:“杰克毁去容貌,戳破喉咙,田齐帮他换来了自由,期间,田齐开始准备去花旗国深造的事情,她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学业,这也是尉迟阳觉得杰克不适合继续赖在田齐身边的理由。”
“一直照顾田齐的商会会长夫妻,也对杰克的身世感到不满,尉迟阳与会长夫妻长谈后,三人瞒着田齐到了医院。”
蔺卿稚仿佛联想到自己,急声询问:“他们要杰克走,对么。”
“不然呢,同田齐的未来赌么,田齐对杰克已经仁至义尽,对于一个陌路人,她做得甚至比亲生父母都好,杰克有什么脸拖累田齐,去花旗国深造,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去的么。”珩穆忽然代替了故事里的尉迟阳,教训起故事外的蔺卿稚,甚至把刚才的矛盾也杂糅进去,公报私仇起来:“杰克的出身,放在谁爹娘前面不是看着难受,希望自己清清白白的女儿远离这样的人。”
“杰克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你怎么知道他对田齐不是真心。”
“真心,他要是真心,就应该离田齐远远的,他难道以为田齐不会受伤,那时候田齐几岁,她才十七八的年纪,半大不小的孩子,身在异国他乡,去和地头蛇谈价码,杰克要是识趣的就应该躲在角落里,不要让田齐去冒险。”
“杰克怎么没有躲到角落,他听田齐话回乡下和父母继父一起生活,只是没想到继父和母亲又把他卖了,他能怎么办,世上只剩下田齐一个依靠。”
“好,他只剩下田齐一个依靠,现在容貌毁了,喉咙也戳破了,不会再有人惦记他这张脸蛋,田齐是要去花旗国的,余爷,我想会长夫妻去和杰克谈,肯定是给杰克一条安逸的后路走,我说得对么。”珩穆转向余官桂,他出身大家,虽然小细节上不慎体贴,大是大非上倒很有主见,他长得也好,十分端正的长相,不似蔺卿稚生的妖冶,世人大多如此,以貌取人,蔺卿稚又是个戏子,就算本身不轻浮,在其他人眼中,他以粉戏成角,本身就带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暧昧。
余官桂对同僚或者京城的新达官贵人如何寻欢作乐不感兴趣,也没有去教化风俗的念头,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妨碍他享受人生。
门地观念古板守旧的世家,暗地里糜烂到让人不齿的程度,如果珩穆是那样表里不一的人,是没办法挺直腰板斥责蔺卿稚狐媚田齐的。
正由于他出身清白,在世人眼里就算不细心,甚至是个麻烦精,也比蔺卿稚和杰克之流要合乎家族门第的要求。
余官桂假借故事为由,把他们的矛盾挑明,一方面是自己住院太无聊,想要找乐子所致,另一方面是他真的很想看田齐再次陷入左右为难是什么样子,田齐又开始周期性的低估期,白杨夺舍能力不稳,都不能让她愉快的玩耍了。
田齐耽于战斗的心病,比其他人都重,她自己没发现,一旦被逼入绝境,她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极度亢奋当中,她嘴上心里都在抱怨,身体反而是最诚实的。
“是的,会长夫妻给杰克一份工作,答应会照付他,希望他不要耽误田齐的前程,尉迟阳会以未婚夫的身份在花旗国照顾田齐,他们才是门当户对的情人。”
“杰克就说希望在田齐离开东瀛之前,请她吃一顿自己亲手做的饭菜,田齐一口答应下来,却不想在同一天,尉迟阳也在游船上设宴,准备给田齐办送别宴,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同一天同一个时间,田齐回去才知道会长夫妻已经答应尉迟阳,帖子都发出去了,而自己又答应了杰克。”
“而且会长夫妇为了让田齐不能赴杰克的约,选择在田齐准备去杰克家的前一个小时才告知她尉迟阳在游船上办送别宴的事情。”余官桂借鉴了一下自己的亲身经历,他在现实世界里曾经被作为人质,绑架对象当然不止他一个,在地球的另一端,还有一个被关在地牢里。
他那时候在揣测行业里的风向,怎么忽然开始玩我和你妈妈掉水里你先救谁的送命题,忠义两难全,忠孝两难全,余官桂和现实世界里的尉迟阳就是情义两难全的一道大题摆在田齐面前。
田齐回敬了死对头同样的问题,她从世界最严密的实验室里拿走了最新的研究成果,把它们打进了死对头的身体里,解药有,且只有一支,你让我情义两难全,我也让你在十万支试管里慢慢寻宝。
死对头想要田齐选择,但是田齐没有选择,尉迟家不差钱,也就不差专业救援,她要做的只有一个,把死对头摁进黄泉里,让他自取灭亡。
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尉迟阳是能够顺利获救的,只是尉迟阳是个普通人意志力和感情太脆弱,他太爱田齐了,同时也脆弱,等救援队找到尉迟阳的时候,他因为故意与看守发生冲突被杀。
尉迟家是了解自己孩子的,他爱田齐,又不够信任她,尉迟阳对田齐的信任远远不如余官桂,余官桂被关在毒气室,开关打开毒气释放照样淡定等待救援。
余官桂从回忆里出来,继续把故事说完:“田齐打电话给杰克的房东,请她转告杰克先不要出门,自己马上过去,田齐又打电话给尉迟阳,告诉他自己会晚半个小时再过去,她做了打算,想把杰克一起带去送别会。”
“结果呢。”珩穆问。
“田齐没找到杰克,只能留下口信,转头就去了码头,码头上也没有尉迟阳的身影,过了一个小时,田齐收到两封信,一封来自一家道馆,道馆的人和尉迟阳有旧怨,另一封是垂涎杰克的财主,他们两帮人暗中勾结开始复仇。”
珩穆和蔺卿稚都倒吸一口凉气,紧张的望着余官桂:“可是田齐只有一个人。”
“道馆和财主把尉迟阳和杰克分开关押,逼着田齐二选一,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放人,田齐把商会里的弟兄都召集过来,反手就绑架了道馆馆长的儿子,告诉道馆尉迟阳受了什么罪,馆长的儿子也会感同身受,只是财主藏得深,他躲到了一个东瀛大臣的宅子里,田齐想要进去救杰克,就必须解决守在宅子外的护卫。”
“他们都是东瀛数一数二的高手,来保护东瀛大臣的安危。”
“财主把杰克按在身边,看着田齐一步一步打过去,她只有十七岁,天分过人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从一开始留有余地,被逼得只能下死手才能勉强站立,当田齐打趴外院所有护院后,脸上身上都是刀伤,杰克一直在哭喊。”
“商会的弟兄为什么不跟去,余爷你也没有跟去么。”珩穆脸色铁青。
“那是东瀛大臣的私宅,田齐一个人去才能全身而退,牵扯到商会,就会惹来更可怕的报复,她一个女子能全身而退,无论在私宅发生过什么,她都说孤胆英雄,打不过一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事情很容易平息下去,而我当时在想法设法营救尉迟阳。”余官桂的理由其实有点莫须有的侠义精神在里面,对付要面子的人当然这一招没问题,可面对睚眦必报的奸佞,田齐无论是单枪匹马还是带着兄弟们去砸场子,结果都一样,报复如同暴风雪一样无情。
当然,浪漫主义侠义行为,能忽悠听故事的俩个人足以,珩穆和蔺卿稚都没再表示疑惑,而是继续眉头深锁等待他把故事讲完。
余官桂不带感情的,平铺直叙的,用最简单和直白的语言叙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杰克为了不拖累田齐,挣开束缚砸碎了点心碟,抓着碎瓷片企图谋杀财主,反而被一旁的护院斩杀,尉迟阳被救出来时发着高烧,最后因为肺部感染死在了医院。
故事落幕,余官桂对听故事的人正色道:“田齐总是能吸引弱者,正如你们俩个,而我并不希望悲剧再次上演,珩穆手无缚鸡之力,蔺卿稚又屡被人窥伺,你们的存在除了惹麻烦,并没有其他意义,非要跟着日后也会有人让故事重演。”
珩穆和蔺卿稚沉默了,是可喜可贺的沉默,余官桂搓着小手,期待他们俩个做出选择。
不知道是走还是留啊,果然,自己还是喜欢看田齐孤独的背影啊。
就是不知道,这位适合孤独的家伙,现在去干嘛了。
“哈欠!!”迅速避开对方扫腿的天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打架呢,搞什么,她趁机揉了揉鼻子。
田齐刚放下胳膊,白杨手里的长枪如雷电击出,直刺她颈部,田齐放劲儿后仰,再收丹田鲤鱼打挺,指尖铁刺翻花,对准白杨内心掷去。
“嘿!”白杨抛起长枪,侧身闪避,田齐顺势抛出第二根铁刺,刺尾长链如灵蛇出洞。
带倒钩的铁刺例无虚发,稳稳扎入白杨的大腿。
呛!
田齐收紧长链,链条在空气里绷直,白杨沉呵一声,及时抬手捂住往外涌血的大腿。
二人在旷野里打斗,已经一个小时了,和上次皇城夜斗一样,白杨的脸色开始出现不正常的灰白。
白杨不信邪,亲自验证了田齐的话,夺舍不是无限的,融合不顺利,躯壳的死亡速度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