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胖集正格外勤勉的群众工作,一半以上的集落民在名簿上登了记。尽管还有方良为首的少数匠人顽固拒绝着撒离,但木野集事实上已遵照领府安排在准备撒离了。
撒离作业由传令使张济主导。十多辆征调来的重载笼车被移到广场左侧,集落民们按照每户分配限额往笼车上装载自家资产。拖拽笼车的驮兽也被驱赶到广场上,一辆笼车装载好后便立即套上驮兽稳到广场右侧,如此忙碌却有序地运作着。
谷辰早上出发前看到的光景便是如此,当时还暗暗赞传令使的执政力。然而隔了半日再回到集落时,那秩序井然的光景却已不复存在——
“喂喂,我家那头也开始吐血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诅咒啊!就因为你们这些家伙想舍弃木野集,所以老祖宗才会降下诅咒!”
“啊啊啊!领府也好谁也好,快出来想想办法啊!”
不明所以的哀鸣和掺杂恐惧的怒,在广场上奏出杂乱无章的灾障音色。热÷书集广场的集落民中,有的人惊惶奔走,有的人跪地哀嚎,还有的抱着肩膀瑟瑟发抖。谷辰在混乱人群中看到几名府兵,正拼命吼叫着想维持秩序,但其努力却像扔进洪水的稻草般不起作用。
倒是精熟战阵的拓荒者们,早一步稳住阵脚。
“乱糟糟的,出事了?”
“有血腥味,在那边!”
顺着小人枪使的手,谷辰瞥向左前方的一辆笼车。那辆满载物资的笼车不知何故倾倒旁边,不少集落民满脸忿然地围在笼车旁。有暴躁的匠人在推揉着某人,那被推揉的矮胖身影看来颇为眼熟。
“温恢!”
谷辰叫着胖集正的名字匆匆走去,甲士枪使等理所当然般的护在其左右。
就算民风彪悍的木野集,也不会有人有胆量敢跟拓荒者对上。被驱赶的集落民纷纷让出来路来,在那揪着温恢领子的暴躁匠人也在红鱼瞪视下,畏缩般的松开手。随即甲士郭备冷哼着,取出大盾重重磕在地上。由沉重钢盾传出震荡,让集落民们不约而同地退后数步,空出一块地方来。
郭备持盾屹立,沙祖摩挲枪柄,红鱼弹指唤出数只炎蝶,在空地周围划出不可逾越的禁区。拓荒者们散发出的魄力压倒了十倍人数的集落民,把后方交给郭备组的谷辰,快步走过去扶起喘气的胖集正。
“温恢,你还好吧?”
“谷、谷少!”
胖集正身上倒没啥明显外伤,但貌似被吓得不轻。看到谷辰时当即露出如蒙大赦的神情,随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着。
“幸好你回来了!唉唉,本来到中午都还好好的,但突然间全乱套了……到处乱糟糟的,我请使令大人先回铠车避难,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大家都被吓坏了,结果不管我说什么都没人听得进去……”
“出了什么事?简洁说明。”谷辰打断了胖集正。
“呃……”受到少监司那冷澈语调的影响,集正温恢的情绪稳了少许。在跟着连喘好几口大气后,终于勉强恢复到能镇定说话的水平。
“那个,您看看这个。”温恢小心翼翼侧着身子,让出背后倾倒的笼车来。
谷辰皱眉望过去,只见倾倒笼车被绑在一头驮兽上。那头体格足以媲美成年犀牛的草食驮兽,本是集落民垦荒运载的贵重畜力,此刻却是四蹄僵硬的横卧在地,嘴角和眼睛都流出污血。青紫色的舌头从口中掉出来,看来已没了呼吸。
“这是,驮兽暴毙?”谷辰愕然着。
“是的。”温恢以颤抖的手擦着额头冷汗。“木野集总共二十三头驮兽,在今天正午时突然齐齐暴毙。”
……………………
数世纪前,商离帝国的七世皇帝达成了把乘黄东大陆全土纳入其统治的伟业,继而把帝国疆土划分成中央皇领和围绕皇领的十二诸侯领来管辖。皇领成汤当然是帝国最富庶的地域,但其余十二诸侯领也有着各自优越的经济产业和社会风貌。
作为帝国版图最南端的诸侯领,黎阳领以诸侯领中首屈一指的自然资源而闻名。坐拥丰沛自然的同时,和南蛮诸部的交流也带给黎阳社会以中原未有的文明元素,并从中诞生出许多引以为傲的事物。
要说其中最有名的话,则非常夏宫莫属。
常夏宫既是统治黎阳的行政中枢,同时也是为诸侯邬氏生活起居服务的华丽宫殿。历代黎阳公所雇佣的能工巧匠们,以百年单位持续倾注精力在宫殿修筑上,结果令得常夏宫不光成为黎阳首屈一指的雄奇建筑,哪怕中原诸邦也很少有能在造物匠心与其匹敌的建筑。
比较遗憾的是,和胜名远播的常夏宫相比,坐拥常夏宫的黎阳邬氏却自前代黎阳公起便步入日渐衰微的泥途。当前邬氏本家,除了常年驻留剑关要塞的黎阳公外便再无男丁,子女也只剩下长女邬言和次女邬真二人,有不少好嚼舌根的家伙在暗地预言常夏宫早晚会落到他姓手里,而这点亦常成为邬氏家臣们的椎心之痛。
常夏宫依照机能划分成前落和后落。其中前落是黎阳府的行枢中枢,而后落则是邬氏本家起居生活的宫殿。依邬氏当前人丁零落的现况,其中前落的使用频率相比起后落来占据了压倒性的多数。内务总管的执事芭芭拉整日愁眉苦脸,但今天却是笑逐颜开。
常夏宫的主人,掌府邬言罕见地提前结束领务,从前落回到后落休憩了。而次女邬真也久违地暂时离开工作岗位,回常夏宫跟姐姐小热÷书。
本家三分之二的成员回到常夏宫,单是这点就足以让侍从们热烈忙碌起来。
听着芭芭拉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在窗外响起,邬氏姐妹脸上都忍不住浮现笑意。
“芭姨,还是这样干劲满满呢。”
“没错,前阵子还嚷要跟我介绍她家侄子当女婿呢。”
“诶?”初次听闻的女司书,满脸惊愕地望向姐姐。
“结、结果呢?”掌府女杰的婚姻,按理说可是事关诸侯家运和领邦安泰的严肃话题,然而此时驱动女司书提问的,很明显则是偏向了八卦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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