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叶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呐~”
探清水河的小调唱词从周倜的手机里传了出来,这音乐和电音节热闹的节奏格格不入。
“亚布晒油~”
“说人话。”
“好吧,啥事儿啊店长。”
“你那边怎么样了?”郭尚易问。
周倜扫了一眼会场方向,那边正闪烁着蓝色绿色的激光线,场地被搞得光怪陆离,每一位男女都在冰水中尽情狂欢,跟着音乐扭动身体,放浪形骸。
周倜回答说:“还可以,就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有没有露点的。”
“你还有心思看这个,那看来往水里投毒的人已经被你抓住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投毒?什么投毒?往哪投毒?”周倜没听明白。
“说正经的呢,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真不知道什么投毒!”
郭尚易那边沉默了半晌,突然哑着声音问道:“你、你别吓我……是不是现场人都死绝了,你受到太大刺激产生幻觉了?灯光、音响、喷水是都在电脑的控制下自动运行的……其实你面前没有人跳舞,只有一地死尸和空无一人的舞台……”
“店长……你吓到我了。音乐节真没事。这、这到底是怎么了?真发生袭击了?哪里?伤亡如何!大家有事吗?”周倜连珠炮一样追问道。
“真没事?”
“你就赶快告诉我吧!到底怎么了!”
“行吧。没事就好。”郭尚易说:“卢浩然在路上碰到了那个黑人,然后和对方干了一架,少了只眼睛废了条胳膊,不过最后把对方干死了,也算报仇了。女妖碰到了炎魔奥尔德里奇……”
周倜忙问:“女妖没受伤吧!”
“卢浩然少了只眼睛废了条胳膊……”
“我知道啊,您说过一遍了。但是店长啊,这点伤对那种没钱和女朋友逛街就能去卖个肾,想给女朋友换了电话就捐个眼角膜的家伙来说算不上是伤吧。这可是一个人支撑起整个箱庭医学界的男人啊。那些需要换零件的病人什么时候能手术都要看他最近缺不缺钱,您觉得我应该对他这种‘小伤’表示什么关心吗?”
“……好吧,女妖没事。她和奥尔德里奇短暂交手,重创了对方,然后奥尔德里奇在逃跑的过程中被车撞死了,肇事司机正在追查中。
然后是你这里……”
“对、对,我这里,我这里怎么了?刚才你就一副我这出大事的样子。”
郭尚易:“嗯明确是出大事了。你现在具体位置在哪?”
“会场东南角,一级柜边上。身后是东边的洗手间和水房。”
“哦,那还真不远。你身后的水房里刚刚发生了一起投毒事件,不过应该是投毒未遂。”
“什么!”周倜又一次打断店长的话,忙不迭往水房那跑去,边跑还边埋怨道:“水房里有罪犯正在投毒,你怎么不早点吱声啊!”
说着,他已经跑到了水房边上,打开了门。
可那门刚刚打开一条缝隙时,周倜就感觉像装到墙上了一样,脑袋嗡的一声,一股极其浓郁的臭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周倜也形容不出具体有多臭,反正肯定是闻到就能呛一跟头那种。
嘭!
他死死的关上门,连滚带爬的跑远,心有余悸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水房。
其实他在水房门口时就闻到了一些味道。
但水房挨着厕所,而且旱厕那味道懂得都懂,所以周倜也没太理会
可等打开那“地狱的大门”后,周倜发觉自己以前闻到的所谓臭味都只是小儿科!
“这什么味儿啊!这么臭!”
“我艹!化粪池爆炸了么!”
周倜把水房的门这一开一关,前后不过一两秒钟。
可这一两秒就像误开了地狱的大门,从里面跑出来几个妖魔鬼怪。
仅仅是这两秒内散出的气味就让水房附近乱了起来,闻到味道的游客纷纷躲远,大声抱怨。
初九也紧紧的捂住口鼻,嗡声问周倜:“哥哥,水房里是什么啊?怎么这么臭?”
电话里郭尚易也问他:水房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周倜对初九摆了摆手,拉着她又往远处扯了一段,感觉臭味不太明显后才敢大口喘气,也才有机会回话。
他对着电话说:“店长,你早知道水房里有事?”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
郭尚易简单的说明了一下记者采访时的情况,然后说:“我也就比你早两分钟得到通知,所以现在谁也不知道水房里到底是怎么了,从那小瓶子碎了以后,里面就没有声音了。”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周倜急道:“这里面要是毒气,不说我完蛋了,我一开门电音会场得死多少人!”
“行了行了,别装了,你又不是没学过危险品应急处理办法。真要是毒气,仅凭水房那种封闭条件肯定是搁不住,这会儿电音节会场里早就有人有不良反应了。不过说正经的,里面到底是怎么了?”
周倜说:“不知道,我就看到地上躺了几个人,然后就被臭出来了,是真臭,特别特别臭!”
“没有毒性?”
“具体不清楚,不过都说抛开计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反正我觉得仅仅是散逸出来的这点,除了臭之外还没什么危害,至少我身上没什么不良反应。至于高浓度状态,可能有毒性,毕竟里面现在躺着好几个。”
“现在怎么办?”周倜又问。
“消毒组已经派过去了,让他们看看怎么处理吧。”
于是周倜也只能等在这里,阻止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作死,等着专业人士前来处理。
至于自己进去救人?
抱歉,这个真做不到。
不是他薄凉,而是他不专业。
这就像一个警察路遇失火,火势不大搭把手没问题,但那大火都快把楼烧穿了,消防员也不可能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冲进火场救人啊,那不叫救人,那叫送人头。
没过几分钟,电音节的主持人突然上台,中止了音乐播放,宣布接到预警,一小时后会场这里将发生入侵事件,所以市议会要求活动立刻停止,全体人员有序撤离。
——这却是最不容易引起恐慌的办法了。这个时代入侵几乎天天发生,所有人上学、上班时都被组织过参加应急演练。
所以虽然不情愿,但遇上这种天灾人祸时大家还是很配合的,由外到内,纷纷远离了电音节会场。
游客撤离时大批的警察、消防和穿着防护服的消毒组赶到了现场。
这消毒组应该算是和特事科联系最紧密的公职部门了,每次特事科干员在清理过入侵怪物后,都要由消毒组负责清理现场。
另外由于t市不久前的病毒泄露事件,各地的消毒组都扩大了规模,享受了一笔额外的议会补贴,现在不止人员数量增加了,就连设备也全面更新换代。
消毒组围绕水房搭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隔离区,乍一看就像用一个方盒子把水房周围整个罩在了里面。
随后身穿全封闭防化服的消毒人员打开了水房的房门……
再之后的事情周倜就没有亲见了,因为他实在是受不住那个味道。
不久后郭尚易赶到了这里,和周倜一同等在盒子之外。
很快,里面传出了消息。
气味源自一种名为乙硫醇的化学物质,本身无毒,但味道非常激烈,可能引起不适,大量吸入高浓乙硫醇时可能会引起人体的一些不良性后遗症。
至于这后遗症是什么,有待考证。
这是因为乙硫醇这种东西的特殊性,导致并没有人愿意去深入研究他,更遑论进行人体试验了。所以具体吸入大量乙硫醇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水房里最后确认是一死三伤。
伤者系应激性呼吸暂停导致的缺氧性昏迷。
简单解释就是气味太过恶劣,臭迷糊了。
再后来,于子淇和摄像师醒来后并没什么大碍,只是恶心的几天吃不下饭。
而贺兰晴雪的情况就比较糟糕了。
那小瓶乙硫醇咂碎在天花板上,滴落时基本都淋在了她的头脸上。
所以当她清醒后,无论怎么清洗,身上都环绕着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恶劣气味,就像拉在裤子里了一样,让人无法近身。
更让人绝望的是,那些乙硫醇似乎有一部分顺着她的头发进入了她的毛囊里,然后生根发芽,这导致她在未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摆脱这种味道。
据说因为味道的关系,贺兰晴雪丢了记者的工作。但她也没被电视台扫地出门,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都算是拯救了箱庭,这种卸磨杀驴的事情还是不太好做的。电视台的安排是让她无限期休假,工资照拿。
但问题是电视台的工资分两块,一是基本工资,两千多快,另一个是岗位工资,也有叫栏目补贴的,按出镜获得,而这个才是真正的大数。
贺兰晴雪赋闲在家自然是只能拿到最低的基本工资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跑关系疏通一下,活动一下。
但问题是她现在的气味是真正的迎风臭三里,据说她居住的小区都因为有她,导致房价下跌了百分之三十,当地直管部门更是勒令禁止她出入一切公共场所——毕竟走到哪臭到哪,这确实影响市容市貌,也影响其他人的正常生活。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再不挑剔的人也要考虑一下是否要接见她了。公交车虽然不见得干净,但至少不像公共场所那么恶心不是。
周倜是觉得挺可惜的,挺漂亮一女孩,就变成了这样一个移动化粪池,真是太惨了。
另外据说白雅娜听说了这事后,连请了三天客,顿顿大鱼大肉加大酒。
不过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三伤一死的死者就是阿三古普塔,调查后发现,他是人联在案的通缉犯,绰号毒师,死因是呕吐物窒息。另外搜查人员在他随身携带的包里发现了一颗意思装有剧毒物质的水溶胶球。
也就是说如果他没有因为吸入高浓度乙硫醇导致昏迷,还真有可能完成投毒计划,而他携带的毒素显然就不是乙硫醇这种“小打小闹”一样的东西了。
水房附近发生的事情被谭晓鑫看在眼里。
他此时的心情自然不用赘述。
因为谭晓鑫知道于子淇被陷在里面,自己想脱身事外以不可能,于是他痛快的做了自首,交代了伙同于子淇、魏勋等人计划投放乙硫醇的“恶作剧”。
是的,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恶劣的玩笑。
可是定性谭晓鑫等人的行为时却发生了麻烦。
论罪责,他们应该算是扰乱公共秩序未遂,除以七天行政拘留处罚并处5000元以下罚款。如果往重了说,也可以定性为策划实施恐怖袭击,那样的话这罪过可就大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没有他们的投屎计划,毒师的投毒计划还真就有可能得逞,所以在这件事上几个年轻人算是间接的见义勇为了。
警方和特事科讨论后决定,因为结果是好的,所以对他们从轻发落仅仅处以拘留教育了事。
又不久,交警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那辆撞死奥尔德里奇后逃逸的车辆。车上的人正是今天刚刚被通缉的宋学文兄弟俩。
抓到他们的原因也很戏剧性。
因为两人驾驶车辆反复碾压过奥尔德里奇几次,而奥尔德里奇是半碳化的,碾压过程中就有半条大腿被挂在车下,跟着他们一路驶向远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圆了奥尔德里奇逃离箱庭的梦想,只是这方式他肯定不会喜欢就是了。
一辆汽车,明晃晃的从排气管那当啷出一条大腿,这得多瞎的人才会看不到啊。
于是一辆和他们并行过一段时间的汽车就报了警,兄弟俩便被提前等在路上的警察拦了下来。
被堵住后,兄弟俩到也痛快,也没想着能在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警察眼前再逃跑。
之后两人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事。
包括奥尔德里奇三人什么时候来箱庭的,兄弟俩提供了那些帮助,等等等等。
至此,三位来到箱庭搞事的深渊成员全数伏诛,搞事情的人也一个不落,全数归案。
周倜的战姬也在午夜时分就完成了执勤,纷纷回到了他的身边。
女妖返回时对周倜说:大小姐已经服下了药剂,身体大好,只需要再经过短暂的调养就能出院。
等折腾到了天光大亮,消毒组宣布完成了全面清理,正式宣告可以结束收工。
周倜紧张了半天,除了看了半场电音节外就没再做其他贡献。
然后他一寻思,整个事件里,除了自己闻了一口臭气外就再没别的损失了?
这可真是万幸啊。
果然就像浩二桑预言的那样,箱庭什么事也没发生。
可不是么。
一次没有人员伤亡的“入侵”,加一起交通事故,这点事连上热搜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夜空中那几声炸响?
拜托,今天是泼水节,晚上放鞭炮的不要太多。
没有人员伤亡,一场袭击就此消弭无形,电视台自然是不会播报什么能引起恐慌的东西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卢浩然:我怎么突然想骂人了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