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枫在庄言办公室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恨恨臆测道:“她这是惭愧呢,就跟离婚了加倍给孩子零花钱一样,大问题上的亏欠,往往企图用小事来补偿。”
庄言伸食指让刘枫稍等,问刘承宪:“她熬夜很反常吗?”
刘承宪提起爱徒,必然腰杆挺直,豪情万丈气吞山河:“她连做毕业论文时候都准时熄灯,睡觉大过天,任何与上火长痘挂钩的统统天理不容。所以没什么东西能够牺牲她的睡眠。她这么搞让我觉得,就算只有咱们六个人也能按时把方案拿出来。”
刘枫急赤白脸,不顾脸面地碎碎念:“再努力有屁用,一旦把项目内容泄露出去,就算方案准时完工都是一场空。”
刘承宪隐约听到几个字,阴沉下来问:“课长,泄露源有眉目了?”
庄言摇头说:“还没有泄露,是我们太敏感了吧。”
刘枫怒视庄言一秒,无言点头,用力点头,狠狠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连门都没给庄言带上。
庄言挂了电话,追出去扯住刘枫,低声说:“我跟肖璇讲过了,她大概是透露了一点,但是已经点到为止。你看,并没有第二个人的信息走漏了。”
刘枫心里添堵,热情不起来,冷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肖璇看上去智商过人,说到底还是个没见世面的小孩子,而小孩容易把与生俱来的自私完整保留下来。我不相信她。”
庄言沉默一下,刘枫劝道:“越面对妇人越不能有妇人之仁。应该通知刘承宪,让他控制住肖璇,剥夺人生自由一礼拜,这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事。”
庄言说:“你们之间互相都有成见。她傲慢,你偏见,你俩都要反省。”
刘枫摇摇头走了。
中午十二点,茶餐厅,尉栩早早等在42座,瞧见肖璇远远走来,双手抱着鼓囊囊的文件袋,长铺在肩上,有梦回校园的绰约。他心痒痒一下,无论是鼓囊囊的文件袋,还是少女胀鼓鼓的白衬衫,都让他心情激荡飘飘欲仙。因为前者是击毙劲敌的荣耀,后者是情场风流的胜利。
他在想肖璇的胸是否货真价实地鼓,不知道究竟是钢丝内衣的魔术还是海绵胸罩的功劳,疑惑时特意含笑认真瞧了两眼,总觉得目测并不靠谱,要亲手体验才能触及真相。这样一想就按捺不住,站起来伸手去接她,憨厚笑道:“我再不敢迟到了,点了你爱吃的芒果布丁等你。”
肖璇抱着文件袋坐下,瞧着尉栩眼睛重复道:“我把项目资料给你,你要保证,不再追查刘老师的生记录。”
尉栩和风细雨补充道:“后面几期的资料也要给我,你能弄到手的资料都给我过目,多多益善。”
肖璇把牛皮纸带放在玻璃桌上,推过去:“我负责的部分,一到三期的项目资料复印件。我做到了承诺的事情,你可不能食言。”
尉栩目光凝注在牛皮纸袋上,一时耳朵嗡鸣听不清肖璇的声音,仿佛看见仇敌的心脏放在桌上血淋淋地跳动,快意,豪迈,激动,感慨,千滋百味纷至沓来,最终幽幽一叹:“庄言呐庄言。”
肖璇像卖菜小贩,怕他不给钱,伸手按住牛皮纸袋,警惕盯着他:“你要保证刘老师安然无恙。你给我开条签名。”
清越细腻的声线把尉栩从血腥幻想里拽回来。他抬头瞧绷脸皱眉的肖璇,目光一时迷离,像园丁欣赏春梅初绽,像收藏家端详珐琅细瓷,越看越想把玩,真真爱不释手,于是摊手去要她的柔荑,微笑道:“俗话说尊师如父。我们这样要好,未来注定要合并成一条线,你的老师就是我的父亲一样,我怎么会让他出事呢?我好好孝顺他还来不及。”
肖璇并没有如他想象般伸手给他握着。她面无表情,固执地从牙间蹦字儿:“我不信,你白纸黑字写下来。”
尉栩瞧她冷淡,心凉一半,顿觉胜利得不圆满,这遗憾让他整个人生都不美满了,无名火窜起来,抬头收起笑,凉嗖嗖道:“我一面阻拦梁非凡,一面伺候着你,我可不是来看你的脸色的。说穿了,暗恋你一年,替你奔走忙碌,最后你还高贵冷艳?你要看清楚,我是为了你才救刘承宪。你若摆着这副要债脸,那刘承宪对我来说,就生死由他去了,我只能祝他一路走好。”
肖璇眼睛睁大,听见最后四个字,眼泪已经扑簌滚落,眼眶鼻尖一起红了,惊讶愤怒道:“你怎么又变卦!”
尉栩抱胸仰坐,振振有词:“我是喜欢你才插手刘承宪的事情,我一直说的很清楚,你可别假装不知道。真以为叫我办事就跟求备胎拿个快递一样,一声谢谢就打了?你不跟我好,我怎么对你好?”
肖璇傻眼了。
她原以为能逃掉,却万万没想到尉栩狂野如斯,能直接挑穿了说。肖璇被尉栩锐利狂热的目光逼视得往后挪了挪,后悔莫及想打退堂鼓,颤颤道:“我,我不相信你了。”伸手拿了牛皮纸袋想走,却被尉栩按住袋子,阴柔软语:“做到这份儿上还想走?你都背叛了那么多人,刘承宪知道这事儿,不气得捶胸顿足?庄言知道你出卖了他的项目,他能饶了你?别忘了他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尉栩唇枪舌剑扎得肖璇遍体鳞伤,看着她像小兔子似的抱着胸脯往沙里缩,嘤嘤惊恐:“你要干嘛?”这纤细无助的质问不仅吓不跑他,反而像树枝拨旺了火,让尉栩绕过桌来,单膝跪长沙上压迫逼近,看着姑娘往里缩,口里碎碎撺掇:“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木已成舟,拿出点勇气,牺牲自己救恩师,多么伟大啊。再说,你不讨厌我。你只是害怕走出这关键一步而已,我对你很好,你日后想起今天,会觉得幸福而非后悔。”口里喃喃哄,一只手已经在扯衣扣,目光停留在肖璇衣领里,好奇得克制不住要检查里面是真胸还是假胸了。
肖璇突然双手用力推尉栩个踉跄,趁他歪下去,直起腰一巴掌拍在服务铃上。
纵使42桌位置幽静,服务铃一拍,侍者马上来,尉栩再如何也得冷静下来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盯肖璇,喃喃解释:“我并不是要做什么,只是脑子里全是你,不由自主的冲动了。”
肖璇低头匆忙整理衣服,匆匆起身,红着脸抛下一句话:“我再考虑考虑。”拿着牛皮纸袋就想落荒而逃。
尉栩铁钳似的抓住了纸袋,强夺过来,丢在沙里说:“不要犹豫了,退缩都是是无知的懦弱,不要在这时候半途而废,破坏你在我心里的完美形象。”
肖璇知道自己抢不过他,低头任纷乱的长遮住脸,踟蹰一下,什么也没说,匆匆小跑逃走了。
尉栩颓然坐在沙里,油然升起挫败的狼狈。他看了两眼那牛皮纸袋,想起里面装满了庄言处心积虑死守的重要秘密,心里终于畅快一点,甚至为了多高兴一点,他决定留着回办公室慢慢看,郑重看,当做礼物拆包来看。
回想刚才的失态,他拷问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失策的举动?他不可能在这个僻静的雅座就举着肖璇双腿把她就地正法。然而当时被一股熊熊燃烧的敌意催动了巫山之欲,竟然昏聩了理智。
侍者怯怯过来,小心翼翼问吃什么。
尉栩点菜,斥退侍者,对桌上分毫未动的芒果布丁视而不见,皱眉细想自己究竟为什么色令智昏。
肖璇青春焕,怯怯如晨花垂露,纯洁如雨后新荷,足够迷人,但是尉栩刻意修身守己,连黎塞留都不亲自接,他不是好色之人。
想半天,他想明白了。
他气喘吁吁压住肖璇的时候,脑子里曾飘过庄言气成菜色的脸。
庄言扬名立万的事件不是研第二代驾驶舱,而是怒查刘全能。他视部下如亲眷,当时就是为了保护张悦而跟刘全能大打出手,至于不死不休。
而肖璇,你偏保护不了。她翩翩而去,投入我的臂弯。在你背后留下卑鄙的匕,在我的沙上婉转承欢。
而她并非不景仰你庄言,只是和我比起来,对你的景仰还不够而已。远远不够。
“你想守护的东西,偏生在敌人的暖被里低吟乱喘,这才是最美妙的事情啊。”尉栩的手指轻轻抚摸滑腻的牛皮纸袋,恍惚想着,嘴角浮起微笑。
“好滑,和肖璇的触感差不多。”他笑着想,“明天把她弄到手。被珍爱的部下背叛;所有秘密一览无遗;赔了夫人又折兵。估计那时候庄言的脸色,基本上比周瑜吐血还难看吧。”
他忽然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