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挡路的人跌下马了。”
车内人沉默了一会儿,温声道:“看来他伤了或者病了,你将他扶上马上车吧。”
“可是公子,你不是说我们要赶路吗,难道你要带他一起走?”
“我记得离这里不远处有家医馆,我们正好顺路,将他送到医馆即可。”
“是,公子。”
阿冷跳下马车,将云七扶到了车上,马车的外表看上去虽然不怎么样,内里却布置的极为雅致,榻上铺着柔软的素色软垫,男人接过云七,将她扶着倚好,喂她喝了一点温水,又细心的为她盖上同色薄毯,这才坐回到原位。
云七双目紧闭,斜斜的依靠在舒服的软榻上,她不是半点知觉都没有,只是觉得太累太累,她不想醒来,这马车内散发的清甜百合香让她觉得安心,是妈妈喜欢的百合花味。
生活要经历这么多的痛,她就想这样沉沉的睡去,什么都不用去想。
“云七,救我,救救我……云七……”
恍惚中,有个圆乎乎的身影站在他面前,睁着一双痛苦的眼睛向她呼救。
“汤圆,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我们从小就结拜为兄弟,还歃血为盟生死与共,你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吧。”
“不,云七,我没有死,也不准你死!云七,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你死了,我亲眼看见你被埋葬,你再也回不来了。”
“不,我没有死,终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你骗人。”
“骗人是小狗,我还没有把你的生辰礼物送给你,我怎么舍得死,云七,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定要……”
声音越来越缥缈,那个又圆又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七的眼前。
“不,汤圆,你回来!”
云七惊叫一声,死死揪住薄毯的手陡然向上前伸出,想抓住什么却扑了个空,身体也随之往下一倒,随即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睁开眼,她就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且不论他相貌俊美到诡异,单是一双在烛火下熠熠生辉的紫眸,就让她觉得惊异不已,这是一双奇异而魅惑到骨子里,却不惹半分邪气的清澈眼睛。
难道他是个外国人?可细看他的样貌,虽然五官立体,深目高鼻,但总体看还是东方人的面孔,或许他是个混血儿。
他身上穿着一件极为简单的霜色长袍,触手细腻柔滑,云七虽不太懂古代的布料,但也能从触感上判断是极为上等的衣料,还有他腰间系着的雪色美玉,散发着淡幽幽柔和的白光,一看就非凡品。
“公子,你醒了。”
男人似乎没想到云七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清醒的这么快,声音里带了一分疑惑。
“哦,是你救了我吗?”云七感觉被他抱的有些尴尬,红着脸咳了一声,又道,“我没事,你可以放开我了。”
“嗯。”男人点了一下头,唇角向上一扬,露出浅月般温柔却带着冷色调的笑:“公子你没事就好。”
说完,他很自然的将云七扶于横椅躺好,又很体贴的替她将垂落于地的薄毯捡起盖好。
他的笑朦胧而美好,云七不由的呆了呆。
她自问来到古代之后,见到美男无数,不要说别人,就说乐夫子和苏莲月,都是这世间难得的美男,可这个男人跟他们比起来竟然丝毫都不逊色。
乐夫子的好看太过妖魔化,让人不敢轻易接近,苏莲月的好看太过纯净如仙,让人不敢心生亵渎,而此男的好看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从前,她决计不相信这个世上有完美的存在,可当她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方知,原来真有完美一说,无论是容貌和还气度,都堪称完美。
“公子,我脸上有东西吗?”
男人见云七一直大辣辣的盯着他看,有些疑惑的伸手摸了一下洁白如玉的脸。
“哦,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太完美了。”
云七感觉这样盯着人家似乎有些不礼貌,不过也难怪,不是她犯花痴,实在是眼前的这个人太过美好,美好能让人见之就呼吸骤停。
人嘛!不论男女,对美好的东西总是格外欣赏,尤其是像这样的极品完美之人,她夸奖起来是一点也不吝啬。
男人没想到云七说的如此直白,愣了一下,继尔微微一笑,笑里带着云七看不见的苦涩,一双紫眸灿若宝石:“公子谬赞了,这世间岂能有完美之人。”
“你真是太过自谦了。”云七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今日你救了我,它日必定回报。”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公子何必放在心上。”
“你不想说就算了。”云七想或许人家不便对她透露身份,她若一再询问反显得不识趣,不过人家帮了她,她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干脆就开始自我介绍起来,“我叫云七,临天学院末字班的学生,如果将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云七公子真是个爽快之人,在下孟淮南。”
“幸会,幸会。”云七抱拳。
孟淮南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淮南兄,你这是要去哪儿?”
云七忽然想起乐夫子留下的字条,今晚,她是没有心思再炼药了,但她还是必须马上赶回临天学院修复身体,在埋葬汤圆的时候,包子赶了过来,当时她似乎想跟自己说什么,迫于唐旭和唐继薇在场,她又没敢说。
后来,她哭的晕倒在汤圆坟前,被唐府的人带走了。
她必须养好身体再去找一趟包子,包子是汤圆身边最亲近信赖的人,他的死,或许她知道点什么。
正想着,孟淮南淡而熨贴人心的声音又响起:“我们要去城东龙悦客栈,正好顺路把云公子你送到附近的医錧。”
“不用。”云七摆摆手,“你去的方向与我要去的地方背道而驰,待会你在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了。”
“可是你受了伤,一个人行吗?”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你的马跑了。”
“……呃。”云七不知道如何回答,马跑了的确是个问题,不过是个很小的问题,她下了马车就可以就近顺一匹马走,这种话,她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跟乐夫子说,不知为何,在孟淮南面前她就说不出口了,可能是他给她的感觉太过美好吧,她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我家离的很近,没有马一样可以走回家。”
“既然这么近,我可以送云公子一程。”
“……”
这人怎么这么实诚呢,说很近难道就真的很近吗?
临天学院离的可不近,算了,待会随便指一个地方让他把自己放下就行了,也省得跟他多解释了,她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淮南兄了。”
“云公子客气了。”
说话间,孟淮南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了云七。
“我不客气,你才客气。”云七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盏道,“我称你淮南兄,你却一口一个云公子。”
“……”孟淮南顿了一下,随后温和一笑,唤了一声,“云弟。”
说完,他从腰间解下那枚雪色玉佩,递到云七眼前:“你我初次相见,这是我给云弟的见面礼。”
“……”
刚说这人实诚,果然实诚到家了,这叫她怎么好意思嘛!她和他称兄道弟不过是顺嘴一说,可不是为了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云弟,难道你不喜欢这枚玉佩?”孟淮南见云七迟迟不接,微蹙了一下眉头,遗憾道,“可是我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相赠,云弟你且将就收下吧。”
他声音很认真,好似送的玉佩只是一块不值钱的石头,让云七看不上。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送我的见面礼实在太贵重了,我无功不收禄。”
云七也很认真的看着他,摆了摆手。
风吹起,撩开马车帘,烛火明明灭灭,柔柔的月光打进来,笼罩在他的脸上,倒映在紫色的眼眸里。
她忽然感觉自己掉进了一片紫色花海,花海层层叠叠,风起,卷起紫色落英,纷纷绕绕落进她眼底,她眼花缭乱,伸手却捉不住一朵花瓣。
“看来云弟你并非真心唤我一声淮南兄。”他的声音清晰而又深沉。
“那……好吧。”
盛情难却,云七只能硬着头皮收下,她想人和人之间真的不一样。
第一次相见,有大方送她玉佩的,也有想方设法想骗她签下卖身签的。
如果是乐夫子送给她,她保证心安理得的拿过来,可孟淮男就不一样了。
人家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她,她当然要回礼,可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东西可送的,她伸手挠了挠头,苦思冥想要回赠什么东西,忽然“轰”的一声,头顶传来一阵巨响,马车立刻被震的四分五裂。
云七心中哀嚎一声,尼玛!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又来,这一次更狠,干脆直接扔了个炸弹过来。
这个唐旭是有多么迫不及待的要弄死她,古代的炸弹威力虽然没那么强,可杀伤力也足以致人于死地的。
不行,她不能连累了孟淮南惨死,正要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他带离险境,忽然身子一轻,她反被他握住了手腕,飞出了马车之外。
她并未从孟淮南身上感受到强大的玄力,当然,她现在受了伤,能量值降低不少,灵敏度自然也跟着降低,不过看孟淮南的身手,绝逼是个高手。
来不及多想,已随着他的步伐站落地面,前面的阿冷大喝一声:“公子,快走!”
话音刚落,几十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个个手持镰刀头一样的兵器朝云七和孟淮南袭来。
几十把镰刀头以诡异的旋转飞速直取二人咽喉而来,云七甚至来不及眨眼睛,镰刀头已飞至眼前,她正要闪身躲避,孟淮南一个跨步已经挡到了她的前面。
只听到刷刷刷几声,那几十把镰刀头突然掉转了方向,反朝黑衣人飞旋过去,速度更是快的离谱。
“嗞嗞嗞……”
刀入肉的声音刺的云七耳膜发紧,她没有想到唐旭能这么快的又派出如此多的高手。
同时,她又觉得深深疑惑,难道自己在唐旭眼中已经危险厉害到如此程度,值得他出动这么多的高手。
这些黑衣人的玄力个个都在地玄之上,放眼整个大盛,能一下集齐这么多地玄之上的高手实属罕见。
而孟淮南能在瞬间击杀十几名黑衣人,其玄力至少不在姬遇之下。
她几乎不用出手,只看孟淮南和阿冷出手,当然,就算她出手,她的那点玄力在面对真正的高手时也只是毛毛雨。
更惨的是,手上带的毒粉在对付先前的黑衣女人时早已用尽,就算她想拿对付黑衣人也没门了。
“云弟,你快走,这些人是专为杀我而来!”
孟淮南在苦战之际,不忘抽了个空,回头叫了一声。
云七方才觉醒过来,原来不是唐旭派来杀她的人,而是为杀孟淮南而来。
这个孟淮南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这么多的高手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杀他?
正想着,刚刚打退一匹的黑衣人,又冒出了一匹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就如雨后春笋一般源源冒出。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孟淮南再厉害,也渐渐力不能持,云七不想这么没义气的临阵脱逃,况且就算她真的要逃,也未必能逃出那些黑衣人的镰刀头,那镰刀头可是不长眼睛的。
“阿冷,你赶紧带云弟先走。”
见云七没有离开的意思,孟淮南急了,他与云七萍水相逢,不想祸及于他。
“不行,公子,我绝不能弃你而去。”
阿冷断不会为了一个陌生的云七,弃自家公子于不顾。
“嗞——”
又是一声刀入肉的声音,不过这一回刺中的不是黑衣人,而是孟淮南,镰刀头擦过他的肩膀飞过,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公子——”
阿冷大喝一声。
云七捂住发痛的胸口,一个飞身,跨上大马,然后回身斩断马绳,朝孟淮南直奔而去。
“淮南兄,快上马!”
她一个俯身拉住孟淮南的手臂,这一拉,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胸口处的伤口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