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做的选择。
这几个字落在顾云映的心上,沉甸甸的。
可下一瞬,又变得轻盈起来,把这些日子压在心上的迷茫、彷徨、不安,一点点挪开了。
不能说是如释重负,但蒙在眼前的阴霾被扫出了一条缝,清爽的凉风透过那条缝吹起来,也使得阴霾渐渐淡去。
顾云映抓着引枕,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次,她哭得很畅快。
蒋慕渊给顾云锦递了一个眼神,先一步走了出去。
顾云锦依旧坐着,并不多劝解,这个时候,让顾云映痛痛快快地哭出来是最好的。
到底病中体弱,又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顾云映哭累了,想停下来,却打了个嗝。
顾云锦忍俊不禁,递水给她润嗓子,拿着帕子给她擦了脸,又从桌上取了香膏,挖了一小块,揉搓开了给顾云映抹上。
毕竟是冬天了,小姑娘皮嫩,又哭过,回头脸上准不舒服。
“谢谢……”顾云映的声音轻轻的,说完两个字,又打了一个嗝。
顾云锦知道她的意思,想了想,道:“七哥也与你说过,我也还是那几句话,其他人怎么想、怎么做,都是无法被你所掌握的,你能管住的只有你自己的心。”
顾云映望着顾云锦,眸子乌黑,映着油灯光亮,半晌,她问道:“六姐姐与姐夫都想得特别明白,再经过两年,我与你一般大了,也能与你一般通透吗?”
顾云锦一愣,复又汗颜。
她真正的十六岁,活得一点也不通透。
可正是因为重活过一回,顾云锦才知道,让她一点点转变的不是岁月时间,而是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
那些好的、不好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这个她。
顾云锦揉了揉顾云映的鼻尖,做姐姐的,不是不希望妹妹变得通透,而是不希望她有沉痛的经历罢了。
只是,成长又是必须的。
当那夜田老太太把顾云映送下密道开始,她就必须长大了。
顾云锦从顾云映屋子出来的时候,冷风吹得她打了一个一样起伏,哪怕是在知道了那夜经过之后,还是有一堆为什么盘旋在心中。
为何顾致泽受了狄人的挑拨,害死顾微的凶手到底是怎么掌握了顾致泽的动静的,从顾微死后到现在三年半里,顾致泽到底与狄人行了多少方便?
这些问题,现在无人能够回答。
想要答案又没有答案,而家人的背叛又一直盘旋在脑海里,让顾云熙用力地揉了揉脖子。
他后悔极了,也内疚极了。
他前几日怎么能那么逼迫顾云映呢……
论年纪、论经历,他这个做哥哥,都对顾致泽通敌的内情与顾致清的狄人血统震惊不已,而顾云映不过十二三岁。
一夜之间,狄人破城,父亲兄嫂皆战死,她亲眼目睹了田老太太与顾致泽的争执,看着顾云妙刺杀顾致泽后伤重而亡,她在毫无准备的状况下,意识到自己是狄人的后代,她看到了父亲的绝笔信,被祖母逼着发誓不说出真相……
每一件事情,对顾云映来说都太过沉重了。
她选择按照田老太太的交代,守口如瓶,作为兄长,他又有什么能怪她的呢?
一旦说出来,被血脉所困的就不止是她自己,还有栋哥儿、勉哥儿、隶哥儿。
他在顾云映跟前说的每一句与“血脉”有关的话,都是在捅顾云映的刀子。
而他甚至觉得,顾云映只会哭……
顾云熙想,他这个哥哥,做的实在太差劲了。
另一厢,顾云锦进了屋子,就见蒋慕渊坐在大案后头,拿着笔在写东西。
她原以为那是在写折子,可看蒋慕渊落笔东一处西一处的,她不由好奇,往前走了两步,才看清案上平铺着一张纸,蒋慕渊写得很乱,似乎是在整理思绪,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蒋慕渊见顾云锦回来,放下了笔,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对三姑婆并不熟悉?”
顾云锦轻轻点头:“原都不得有那么一位姑婆了,也就是头一回进宫时,皇太后问起来,三姐姐讲了几句,我才有了些印象。”
蒋慕渊朝顾云锦招了招手,让她走到自个儿身边,指着他在纸上写的一处,道:“我刚才跟卓家妈妈打听的。”
顾云锦看向纸面,上头写着的是卓荣媳妇对顾微的印象。
卓荣媳妇到将军府时,顾微已经住在了那处小院子里了。
顾微不喜欢有许多人围着,除了府里每日按时让人过去打扫,她的所有生活起居,都是她的奶妈妈照顾的。
“我猜想,也许是被俘虏时的那段经历,让她不喜欢被人围着,安苏汗当然怕她自尽,应当是日夜使人看着她的,”蒋慕渊道,“她受伤、早产,前后差不多折腾了快一年,哪怕养好了,底子也不行了。卓家妈妈说,北地都以为顾微是接应顾致清时受重伤,之后再无法上战场了。”
顾云锦听完,刚想问问那位奶妈妈行踪,就在纸上看到,奶妈妈五年前年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