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出来混得若没这点觉悟,那基本就是横尸街头的命。
很显然,现在叶席他们面前的这名大汉,就属于有觉悟的那种。
听到面前几人是来自于学院的修印师后,果断自扇巴掌,又诚恳认错,一怂到底的做法相当熟练,也颇为光棍。
见状,暴脾气上来的潘胖子也没了想法,正要挥手让对方走人。一旁叶席打量了下他们的装束,忽然开口问道:“你们混哪里的?”
几名大汉闻言一怔,彼此对视了眼,似有些警惕,随即还是当先那名大汉阿谀谄媚道:“不敢污了真人的耳,小的几人就在附近街上瞎混混的,没名号……”
叶席闻言轻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潘胖子挥手:“行了,滚吧,下次招子放亮点!”
“是是是,真人教训的是,小人这就滚。”
瞧着那几名大汉一边不住躬身,一边脚下飞快跑开,杨泽微微皱着眉头:“他们怀里揣着的东西……应该是短弩吧?什么时候混帮派的也玩起这个来了?”
察觉到异常的果然不只叶席一人,是的,刚才那几名大汉腰里鼓鼓囊囊的,明显不是单薄砍刀,或者说不只是一把单薄砍刀,还有另外什么武器,再入得惯常玩弓的叶席以及经验丰富的杨泽眼里,依据些许外衣鼓起特征,轻易便认出了那下面藏着把小型劲弩。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需知弩与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后者无所谓,随便出城去个农庄猎户家就能找出几把自造长弓来,但弩不一样,这涉及到军械管制,正经市面上很少流传,普通人也很难有机会接触到。
当然,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以帮派力量出面的话,想搞到一些弩弓还是可以办到的。只是这数量绝对不会多,而且他们还是喜欢用刀和拳头来解决问题。但方才那几名大汉,腰间却俱是鼓鼓囊囊,人手一把。
这是不合常理的,也是杨泽疑惑的缘由。
不过叶席倒是知道有这么个帮派,用起弩弓来肆无忌惮,他本人还差点中过招。没错,就是此前倾覆血刀堂的朝日会。但那是在南城区,眼下这可是西城区,有点八竿子打不着了……所以,尽管察觉到刚才那大汉的言语有些不尽不实,但叶席也没有太过在意。
“什么!短弩?”
叶席不在意,不代表旁人也不在意,潘胖子就被吓了一大跳,一旁秦瀚冰的神色也微微凛然。
他们是修印师不假,但若没提前撑起真气罩,修印师比之凡人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尤其是在方才那近乎贴面的距离下,若是挨了弩弓一箭,射穿要害,那该死还得死!
如此,想着自己方才捋袖上前的举动,潘胖子冷汗唰的出来了,神色难看向杨泽吼道:“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杨泽无辜摊手:“我现在不是你们组的人了嘛。”
“……干!”
叶席在一旁看着轻笑摇头,他是故意的,言传千遍不如亲身体验一次。不让这些温室花朵知道点厉害,那指不定会在试炼当中给他整出多大麻烦来呢。虽然现在才开始觉悟是迟了点,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能提高点警觉也是好事……
如此想着,不管潘胖子的怨念后怕,叶席径直走上前去,推开酒馆活动木门。
叮铃铃。
“还来?给我滚出去!”
“郭掌柜,这就是你招待客人的态度吗?”
木质柜台后方,坐着个气呼呼的干瘦小老头,手上熟练擦拭着一只纤尘不染的水晶高脚杯,褶皱老脸上还残存着些许方才与人激烈叫骂的红晕。
此人叫郭第,不过很少有人会这样称呼他,在另外一个圈子里,大伙还是喜欢叫他的外号,刮地皮!
“你是……”瞧着叶席那张青涩面庞有些眼熟,但郭第一时还是没能记起来。
叶席给出提示:“雪斑黑豹。”
“是你!”
失声惊呼,不得不说,雪斑黑豹的任务给郭第留下的印象还是很深的,不只是因为任务本身,还因为面前这个好似雏儿的年轻人,带回来一只绣着飞鹰的钱袋,那是他老顾客白毛鹫的物事,自那以后,白毛鹫以及他的一帮精干手下,便再也没有在酒馆出现过。
“来点酒吧,一瓶青梅,一瓶卧马醉。掌柜的?郭掌柜……”带着秦瀚冰几人随意找了张干净桌子坐下,叶席抬手扣了扣桌面,看着明显有点恍惚的郭第,无奈摇头,“郭掌柜,我带人照顾生意,但你这态度有大问题啊。”
“抱歉,抱歉。人老了,耳朵不好使了。”随意搪塞着,郭第亲自提着两瓶酒走了过来。当然,他也没小二使唤就是了。
这只是间小酒馆,面积有限,一眼扫去,除了叶席他们这,就是另外十余张空荡荡的小桌子了。
“啧,你这生意有点冷清啊。”
现在只是下午,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没到酒馆正式营业时候,但嗜酒的人是不论白天黑夜的,而且这酒馆与其他普通酒馆不同,它还有另外的营业手段,所以按道理来说,即便是下午,也不该冷清到一个客人都没有的。
“嗨,别提了,天变了,再过段时日可能就要关门歇业了。”
长声叹气,能看得出来郭掌柜的确实很苦恼,因为他过来后竟然没先要酒钱。
下意识想起方才出门的那几名大汉,叶席挑了挑眉:“天变了?怎么说?”
“还不是那几个杀千刀的!”郭第大吐苦水,“具体什么人我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也不清楚,但明明是东方本地人,却要玩假长毛那一套,搞什么正规佣兵制度,还要设立什么佣兵公会,统一发布任务……呐,刚才就跑来几名杀才,开口就要我手上的买卖明细。小兄弟你也知道我做得什么买卖,这不是砸我饭碗吗?真特娘的混蛋——”
玩这么大?
叶席方才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并没怎么在意,但听着听着就琢磨出味来了——这是要整合资源,建立秩序,搞垄断的节奏啊!
当然,这与他此来的目的并没什么关系,只是苦了如郭第这样的中间掮客,小作坊是搞不过流水线的,这是在现世各行各业中早已证明过无数次的真理。若真让对方整合了大部分资源,那这间小酒馆的确很有可能关门歇业。
除非,真的只单纯做酒水买卖……
摇摇头,听了一番发泄抱怨后,叶席安慰了几句,随即转入正题:“郭掌柜,我此来是为了……”
“为了接买卖嘛,我知道。”提起买卖生意,郭第立刻就变样了,恢复往日精明,瞅了眼秦瀚冰几人,嘿笑着向叶席敬佩拱手,“小兄弟的眼光很准呐,队伍都拉起来了,就等着做这个月的学院买卖,大赚一趣÷阁呢吧?”
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学院……买卖?”
郭第没有听出叶席的疑惑语气,继续感慨道:“假长毛的玩意大多不靠谱,不过这印术学院倒真是个好东西,养活了不少人,也包括我在内。嘿嘿……尤其是每年的这个时候,那学院一举行什么试炼,我这买卖单子就跟雪花飘来似的,根本接不完。”
顿了顿,凑近笑道,“小兄弟,难得你还记得照顾我生意,没说的,我一定给你挑个好买卖……”
我去!
叶席不是蠢人,秦瀚冰几人同样不是,闻言瞬间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面面相觑,都有点懵逼……还能这么玩的?
是了,学院只要求学员上交只妖兽而已,至于妖兽的来源,他们是不管的,也没法管。如此一来,这其中也就有操作空间了,比如找郭第这样的掮客发布个猎杀妖兽的任务,也就相当于花钱买只妖兽尸体……
“咳,郭掌柜稍等下,我们商量点事。”转过头来,叶席看向秦瀚冰几人,干脆摊手,“怎么说?”
既然是个团队,那意见当然是要统一的。现在摆在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是原计划不变,继续出城进山猎杀妖兽。二是他们也学着发布个任务,让那些佣兵代为猎杀。
前者冒险,后者破财。
静默了会,潘胖子抬了抬手臂:“我能不能问下,请人猎杀一头印师中阶级别的妖兽,需要多少钱?”
众人齐刷刷看向郭第,后者这时也有点琢磨过味来了,愣了愣:“你们……是印术学院的学员?”
顿了顿,看着叶席点头,不可置信追问,“小兄弟你也是?”
叶席莫名其妙摊手:“当然。”
郭第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低声喃喃:“什么时候学院的雏儿也这么狠了……”
“什么?”
“哦,为什么。对了,你们刚才问印师中阶级别的妖兽……恩,这个价钱不一定的,得看发起买卖的那人懂不懂行,一般来说,十个印币左右吧。”
潘胖子惊了下:“这么贵?”
确实不便宜,需知学院一年学费也就二十印币,如先前那把下品宝器的凤翎剑也只十一枚印币。
叶席倒是没露出意料之色,似笑非笑的看着郭第:“掌柜的你抽几成?”
“咳咳,三成,这是行规。”
行规是三成,但如果加上刮地皮这个外号,那估计至少就得五成了。也就是说实际上猎杀印师中阶的妖兽,只需要五枚印币即可,这才是准确的价格。
当然,看透不说透,叶席是不会坏人买卖的。重新看向秦瀚冰几人:“做个决定吧,试炼,还是请人试炼?”
潘胖子左右快速扫了眼,嘴唇翕动,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带着点怂恿的味道:“十枚印币,我们有五个人,也就是一人两枚印币的事情……”
好吧,虽然没有明言,但潘胖子的态度无疑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花钱买平安。这也符合他生意家族出身的思维逻辑——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当然是用钱啦。
不过这时手头更宽裕的秦瀚冰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因为前者注意到了一旁夏莲放在桌下两只手掌,十指相缠,紧紧捏着,颇为局促。
平均下来,一人两枚印币确实不多,但也不是谁都能出得起,或者舍得出得起的。
当先举起手掌:“我赞成试炼!不就一只印师中阶妖兽吗,我们有五个人,还是五名修印师,怕什么?”
某种意义上来说,秦瀚冰确实是个合格的领导者,因为他懂得照顾周围人的感受。
叶席抬手附议,他也看出了夏莲的局促,不过这不是影响他决定的因素。实际上叶席从始至终都是坚持亲身试炼的,倒不是说出不起两枚印币,而是完完全全的舍不得出!
开什么玩笑,两枚印币啊,这得是医馆多少天的流水?
这钱要是出了,他都没脸回去见那小财迷……
第三个抬起手来的人是朱婉娥,这位的来历其实也不简单,与秦瀚冰类似,都是权贵子女,只是她的家族不在夜倾城。
所以,朱婉娥是不缺印币的,她举手并不是同样看出了夏莲的困窘,只是因为秦瀚冰举手了。恩,没错,她对秦瀚冰有点意思,两者也算是门当户对。如果秦瀚冰同意的话,相信两人肄业后很有可能会走到一起。不过从目前来看,秦瀚冰并没有这样的意思,或许、大概、可能是她的颜值不高吧……
五人小组,三人同意,那便就定了。
不去看潘胖子那瞬间变得苦巴巴的神情,叶席转头看向郭第:“我们需要一份幽古山脉妖兽的信息资料,出个价吧。”
购买情报,这才是叶席找来这里的真正意图。而为什么会选定幽古山脉,而不是迷雾沼泽,原因很简单,相对于后者的复杂环境,前者受猪队友的影响要小一些……
郭第是不管叶席他们是发布任务,还是亲身试炼的,只有有买卖可做,他便笑容可掬:“承惠,五十两金子。”
叶席瞪眼:“你怎么不去抢!”
“瞧小兄弟你说的,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能抢得了谁啊。这已经是熟人价了,需知这份情报我也是花了不小代价才弄到手的,这上面可是沾了无数人的鲜血啊……”
叶席听得头晕,连忙挥手打断:“别扯没用的,便宜点。”
“这……好吧!”郭第一脸被剐了肉的痛楚,“谁让是小兄弟你呢,别人我根本不讲价的,这样,一口价……四十九两金子,绝对不能再少了!”
“……掌柜你认真的?”
……
事实证明,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刮地皮果然名不虚传。任凭叶席以及后加入的专业人士潘胖子如何侃价,四十九两金子的价格咬得那叫一个死,最后,无奈,付钱了事。
当然,这钱不是叶席出,而是潘胖子出,他也出的心甘情愿,想抱大腿不付出点代价那哪行?
五百两银票交出,换回个小册子。
转手将册子递向后面,潘胖子瞪眼瞧着笑眯眯的郭第,没好气伸手:“愣着做什么,找钱啊?”
“找什么钱?”
潘胖子一愣,随即被气笑了:“哈,耍无赖是吧。四十九两金子,四百九十两银子,我给你五张百两银票……你特么要讹人?!”
郭第摊手笑的很无辜:“一瓶青梅酒,一瓶卧马醉,十两银子刚刚好。小店正当生意,童叟无欺的。”
“……”
潘胖子,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