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盛夏,微微眯起了眼睛。其他妃子也是惊诧地看着她,实在是难以理解盛夏这般行为的意义何在。
引火上身?身为一个小小的侍女……竟然敢威胁皇太后陛下?
伴随皇太后身旁的依兹迪哈尔看着盛夏的眼神中也满是不解,也不知是不是盛夏的错觉,竟感到依兹迪哈尔看她的眼中带着些不赞同?
依兹迪哈尔……不应该很希望她消失吗?
殿中的气氛降至冰点,盛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继续保持缄默。
令人难熬的沉默终于被皇太后的一声轻笑打破,“确实,我倒是差点忘了这塔里克可是我儿的救命恩人。”
说罢走上前轻轻扶起盛夏的手,“多亏你这孩子机灵,不然我可就为了点小事犯下恩将仇报的大罪了。”
皇太后迎合地太快,让盛夏有些始料不及。诧异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眼中满是诡异难辨的神色,盛夏又连忙低头。
皇太后为什么这么容易地就听信,或者说是默认了她的理由?
难道她本就不想害塔里克,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做给他人看的,实际上却是早就在等这一个下台阶的机会?
盛夏思绪变幻之间,皇太后已是叹了口气,用为难的语气说道:“不过塔里克毕竟是这后宫中服侍我多年的人……”
依兹迪哈尔上前扶过皇太后,神色淡然地说道:“太后陛下,这一次塔里克大人虽然犯下大错,但罪不至死。”
“确实。”皇太后点了点头,淡淡看了眼周围的妃子侍女,“塔里克在宫中侍奉多年,不如就趁此机会让他出宫好生修养着吧。”
听到这里盛夏恍然大悟,原来皇太后竟是在忌惮塔里克!塔里克在后宫领事多年,人脉和关系网十分庞大。虽然平日他并不会碍着皇太后什么,但他毕竟是阿尔卡米的人,若是皇太后有什么动作,恐怕行动起来也不太方便。
卸了塔里克的官职,就等于让阿尔卡米在后宫的势力被拔掉一颗虎牙,这一次的事情又来得巧,皇太后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又或许,皇太后早就知道英蒂萨尔想做的小动作,暗中悄悄托了一把,所以英蒂萨尔的计划才实施地这么顺利?
不愧是经历风风雨雨的阿拔斯皇太后,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不必亲自去做什么,就用牵制的方法将自己的眼中钉都一颗颗除掉。
不听话的胡玲耶,权势过大的塔里克,都属于这一列。
只是……皇太后就这样除掉了塔里克,阿尔卡米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皇太后忽然回过头看了盛夏一眼,然后对依兹迪哈尔说道:“你最近不是还在和我抱怨说身边的侍女都笨手笨脚的吗?我看这孩子就挺机灵,不如就让她跟着你?”
盛夏愣了一愣,没想到皇太后竟然就这么直接地对自己下手了。怎么办,依兹迪哈尔是皇太后的亲信,甚至可能是这些宫妃中最难对付的一个……她还没有做好和她们斡旋的准备。
暗暗咬了咬嘴唇,难道是因为最近自己风头出得太多,所以被盯上了?
继胡玲耶和塔里克之后……皇太后打算对自己下手了吗?
“太后陛下,这侍女毕竟是海拜哈姐姐的人,而且听闻海拜哈姐姐还十分喜欢她。”依兹迪哈尔淡淡瞥了盛夏一眼,然后低声对皇太后说道,“这样夺人所爱,不好吧?”
皇太后扬了扬眉毛,然后带着些古怪神色地看向了海拜哈,“哦?有这件事吗?”
海拜哈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角落里看着事情发展,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变化,“海拜哈不缺人,这侍女还算机灵,但与我也并不算怎么投缘。若是依兹迪哈尔妹妹不嫌弃,大可让她跟着您。”
顿了顿,海拜哈脸上又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毕竟跟在妹妹身边,可要比跟在我身边要有出息得多了。”
盛夏抬头看了海拜哈一眼,动了动唇瓣,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再说。自己恐怕已经伤透了海拜哈的心,虽然暂时保下了塔里克的命,但皇太后若是要加害于塔里克,出了宫后却要比在宫中容易地太多。
一时就算心里百感交集,最终也只能淡淡默叹一声。
“姐姐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依兹迪哈尔微微颔首,优雅恬淡,“在我身边可不如在您身边清闲。不如我们还是问问这婢子自己的想法吧。”
说罢那双淡泊宁静的双眸望了过来,“你想要跟着谁?”
没有想到依兹迪哈尔和海拜哈一番纠缠之后竟然会将皮球又踢回到自己身上,也没有想过她身为一个侍女竟然也有选择的权力。盛夏愣了一愣,抬眸再看一眼海拜哈面无表情的脸,不由暗自苦笑,然后俯身一拜,“依娜丝愿意服侍依兹迪哈尔殿下。”
海拜哈不会希望自己再呆在她身边的……
远远地躲开,也许是对她也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比起海拜哈的宫殿,依兹迪哈尔的宫殿自然是要宽敞华丽得多。因为得皇太后宠爱的原因,依兹迪哈尔的宫殿就坐落于皇太后的宫殿西侧。占有宫中最好的地段,阳光充足,庭院更美丽别致。在阿拔斯这种沙漠之都中培养绿地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更不用说栽培这满园的珍贵花草了。荷兰的郁金香,中国的寒梅,看着庭院中繁杂到不可思议的草木,盛夏不由咋舌。没想到古代的阿拉伯人竟然有能力将这些和热带八竿子打不着的植物在这里养活。
将自己置放在身边不过是方便监督,依兹迪哈尔在让手下的侍女安排好盛夏后便没有再怎么给她派过任务。盛夏跟着侍女们做着普通的洒扫工作,比起在海拜哈宫中一个人需要做几个人份的活来说,盛夏现在的工作简直就是养老。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所有的大事就好像全都挤在前些日子爆发完了一般,直到秋末都再没有什么发生。
胡玲耶养着胎,毁了容,又没了能够继续勾搭的塔里克,安分了不少。而英蒂萨尔则忙着对付几个看胡玲耶得了甜头后跃跃欲试的小妃子,又因为自己被“寄放”在依兹迪哈尔这里,倒也十分安心地不再找她的麻烦。
例行去依兹迪哈尔的寝宫整理,还没走到寝宫便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依兹迪哈尔似乎特别喜爱这种带着浓重宗教色彩的香料,宫中常常会点着这种香。檀香能够让人心情平静,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依兹迪哈尔总是如此淡然的原因吧。
深吸一口空气中馥郁的香气,盛夏推寝宫的开门。
意外的,房间中的窗帘没有拉起,一片漆黑。黑暗中一盏灯火孤零零地点着,摇曳的火光照亮依兹迪哈尔的半边面容。
盛夏忙想退出去,对上依兹迪哈尔望来的视线,不由一愣。
错觉吗?向来年轻淡然的妃子脸上染着两行晶莹的水迹,似是因为自己的突然闯入而尚未来得及擦去。
“什么人!”看有人闯入,依兹迪哈尔低呵一声,然后忙将手中的书信折叠起来。看到门外僵硬的人是盛夏,依兹迪哈尔神色复杂地皱了皱眉,“是你啊。”
“王妃殿下……”盛夏忙回了神,然后俯首一礼。
不知为什么,看到是自己依兹迪哈尔竟然像是松了一口气?
依兹迪哈尔不再遮掩,挑开灯罩,静静将手中的书信放入灯中,火舌添上纸张的边缘,薄薄的纸片在一瞬间被点燃。
纸片很小,燃烧起来不过一瞬的光景。刹那的光明照亮妃子眸中一闪即逝的悲伤。看纸片燃尽,依兹迪哈尔转过身拉开房间中的窗帘,“来得正好,将我的房间收拾一下吧。”
“……是。”
真是感觉越来越有些捉摸不透依兹迪哈尔的想法了,刚才她明明是在看什么重要的东西吧?不然也不会因为自己来了而烧掉,但是为什么现在她却让自己清扫这个房间,难道不怕自己再发现什么吗?
还是说……故意让自己清扫房间,然后再找机会嫁祸自己什么,好处理掉自己?
安逸了这么久,本以为依兹迪哈尔是对自己失了兴趣,不想再多做为难,如今看来,只不过是觉得时候未到啊。如果自己一来这里就被诬陷手脚不干净,或许依兹迪哈尔会被人闲话说刻意为难……
但是,依兹迪哈尔有皇太后撑腰,真要弄死自己,又岂会怕那些没权没势的妃子的嚼舌根?
苦笑一声,盛夏踌躇片刻,还是走上前收拾。
依兹迪哈尔的房间向来很干净,并不怎么需要整理。唯一染上的灰尘也不过刚才她烧纸张产生的灰烬。
小小的一撮灰烬中,一小页尚未被染尽的纸张上的墨迹清晰而熟悉。本不想去看那些东西惹祸上身,然而一抹奇异的香味却悠然飘入鼻尖,盛夏鬼使神差地便低下头瞥了那纸张一眼。
“……使命完成。”
使命,完成?
什么使命?
等等,这字……是阿尔卡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