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个事儿啊……”安逸眼睛望着小厮,一只手不停地在头上‘卡卡’挠着,听得苏夏至也觉得头皮痒痒起来。
小厮此刻也望着安逸,除了面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看不出任何情绪。
东家的问题正是他憋在心里多日的问题,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嘿嘿!”在于小厮一阵‘眉目传情’之后,安逸突然扭头对苏夏至说道:“书,还是要教的。”
“哦,那就成了!”苏夏至要的就是一句话,至于别的,那是人家安家的家事,她管不着。
“再问你一遍:是要留在山下村继续教这些孩子是吧?”鉴于安逸满嘴胡说八道的性子,苏夏至必须要把这件事落实成板上钉钉的事实。
“对,我……”安逸伸手指一直自己的鼻子:“安逸,会继续留在山下村,教那些小丫头小小子儿!”
“那我就告辞了。”既然得了准信儿,苏夏至心满意足的起了身,准备赶紧回家抱孩子去。
“嘿嘿,慢着!”安逸快速起身,抢先一步堵在了门口,嬉皮笑脸地说道:“东家,您看,我现在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
苏夏至一挑眉,没言语,板着脸等着他继续抽疯。
“公子!”小厮急赤白脸地走过去,接连地对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安逸双手手掌朝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那个意思似乎是要小厮稍安勿躁。
小厮不明就里,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搞什么,只得立在一遍任他继续说下去。
“咱接着说。”安逸又扭过头来,背靠着门框,双手拢在袖中颇有些无赖像地说道:“这有了家的男人啊就得养家,东家,您说对吧?”
苏夏至与安逸是互相看着不顺眼,没事儿时候他们二人是没话说的。
现在他一句一个‘东家’的叫着,苏夏至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这厮没憋好屁!
“所以您的给我加点工钱,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可媳妇总得惯着养吧?胭脂水米分地每个月就要不少银子,所以您少给我涨点就成,我也不贪!”
一边的小厮唇角一抽一抽的,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他两只手抓紧又松开,要不是当着苏夏至的面,他早就扑上去抓公子一个满脸花了!
让他没事儿把自己当女人!
苏夏至点点头,看着是很认真地在思考的状态。
她对着堵在门口的安逸招招手,安逸赶紧屁颠屁颠的进了屋:“涨多少?”
苏夏至则提步直接往门外走去:“现在就你们夫妻两个,暂时闲凑合着吧。等你媳妇什么时候怀上了,老子给你涨双倍……”
“!”门外的女人迈步下了台阶,不慌不忙地出了大门,一转眼便没了影儿。
屋里的安逸和小厮起瞪着眼发呆。
“守诚,你听听她都说了啥?”过了好一会儿,安逸终于缓过劲来,他用手指着苏夏至离去的方向说道:“闵岚笙挺斯文的一个人怎么娶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啊!”
“该!让公子您嘴欠!”小厮走到过去将苏夏至才坐过的椅子又推到了书案的下面,推着哭笑不得的安逸出了屋:“快点吧,孩子们到的差不多了……”
……
接下来的时日,安逸闷声不响而又动作极快的将安怀远留给他的产业从新梳理了一遍。
别看父亲死了,可安府的架子还在。
俗语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安逸现在觉得安府就是没了精神的老骆驼,要想完全摆脱这幅半死不活的状态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卖了几处不大的院子,安逸把收回来的银票都交给了小厮。小厮有骨气,死活不收。
而安逸再盯了他良久之后才幽幽地说道:“拿着吧媳妇,爷身子骨不算结实,有我在一天,自然什么都好说,可爷要是先你一步走了,你得有银子傍身啊!”
有银子傍身,这句话不只是公子,东家也曾经和小厮提过。
可他真不爱听啊!总觉得这是一句非常丧气的话,似乎只要做了这样的准备,那厄运就真会降临一般。
“万事往开了想!”安逸靠近他,伸手在他紧咬的唇瓣上轻抚着,直到小厮慢慢的松开了牙齿,他才接着说道:“爷活着的时候,自然希望你三贞九烈,心里只想着我,可爷万一真死了……”
小厮抬头望着他,双眼通红,只盯得安逸说不下去,自己闭了嘴。
小厮一把夺过那些银票,举着在安逸的眼前挥舞着,咬牙切齿的说道:“给我的,我收了!”
“不过,这些银子就是你给我买胭脂水米分的!我会随便花!你敢拦着我?”
“呵呵,花吧,咱家现在家大业大,爷就你一个媳妇,够你败家的。”安逸笑着轻声说道。
“那我要花完了呢?”小厮吸了口气,小牛犊子似的犯上了倔。
“那……咱俩就在山下村继续骗吃骗喝呗!”安逸倒是想得开,如同真到了一定的境界,完全不把银钱放到心里去了。
“这不就得了?就算没钱咱们也能好好的过日子,我不许你满嘴说这些丧气话!”小厮鼻子一抽一抽的发着狠。
“小王八蛋,不识好歹的!”安逸被他那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逗笑了,他一弯腰就把不曾防备的小厮扛在了肩上,快步朝着架子床走去:“既然已经会买胭脂水米分了,那咱现在就是试试怀个孩子吧,只要你有了,闵家的婆娘就给爷涨工钱呢!”
这两口子的一顿拌嘴最后在床上变成了混战,在被子枕头都被小厮扔到床下去之后,他自己也终于被呼哧带喘的安逸扑到了身下……
此后安府除了日常开支的银两,绝大部分都不声不响地进了小厮的裤腰带!
而安怀远一手创办的书院,也在他死后的三个月后分崩离析。
安逸遣散了书院的学子,又给了在书院里教书的先生一笔丰厚的遣散费之后,他关闭了安怀远自以为傲的书院。
至此,安府除了在夫子街不远处的那处祖宅之外,就只剩了几个农庄。
在平县曾经辉煌一时的安家,在人们的叹息声中逐渐地淡出了大家的视野。
这也正是安逸想要的效果!
父亲前半生仕途得意,后半生郁郁寡欢,所有的这一切落在安逸的眼中不过是过眼烟云。
七期,给安怀远扫墓的时候,他遣开了跟随在身边的安守礼等人,独自一人坐在父亲的墓碑呆了很久。
安怀远的墓碑前摆着三杯水酒,燃着三支香,只此而已。
“值么?”拿起酒坛来摇了摇,安逸就着坛子口喝了一大口酒,而后他盯着父亲的墓碑说道:“您和大哥二哥,还有妹妹,你们啊,都是算计了别人一辈子的人!可到头来又怎么样呢?”
“妹妹是您弄死吧?可我知道,您也是被逼死的!”
安逸侧身靠在宽大气派的墓碑上,显得越发的消瘦而孤独。
“我能给您去报仇么?啊?”安逸嗤笑了一声:“当然不能,因为能逼死您的人,弄死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可我不能死啊……对,我现在还不能死!”提起酒坛子他又连着灌了几口,然后跟着一阵急急的咳嗽。
“您不用夸我!”
“我不想死真不是为了安家,我是为了我媳妇!”
“现在您成了鬼,一定也看见了吧?守诚对我好不好?我敢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像守诚这么真心的对我了!”
“所以啊,我能做的,就是保留安家这个驱壳,至于它还能走多远,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卖了所有招人眼红的家产,摆出一副败家子的架势,不过还是要告诉您一声:哪些银子我都没有花,都在我媳妇那里存着……至于存着干什么用,我还暂时没有想好,总之是不会像您的那些字画一样没的不清不楚……”
安逸离开安家祖坟的时候,已经喝的微醺,摇摇晃晃的上了马车,待到马车慢慢的往回走去的时候,他忽然的撩起了车窗上的帘子,目光严肃的望向父亲的坟茔,他在与父亲道别,他能为安家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以后,他只为守诚活着……
两年半后,又是仲夏时分……
闵家葡萄架下的阴凉里,一个眉清目秀漂亮的和观音菩萨身边的善财童子般的小童笔管溜之的坐着,手里拿着半个去了皮去了籽的甜瓜,‘咔嚓,咔嚓’地嚼着。
而院子里一个虎头虎脑的光着屁股的男娃正拿着一根小鞭子抽陀螺。
苏夏至推开院门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眼看见还老老实实地坐在葡萄架下的娃娃就带了笑:“一一,你大姑姑呢?怎么院子里就你和哥哥在玩啊?”
“乐乐姐姐尿了裤子,大姑姑打了她的屁股,她们一起回了那屋……”一身男孩子打扮的已经两岁多的一一口齿伶俐清晰地对母亲学着舌。
而在说完这话后,她的视线扔停留在光着屁股站在院子里的男娃身上。
“小奕子,你怎么又把衣服个脱了!”苏夏至摇着头进了厨房,想先给自己弄点水喝。
“热。”站在太阳地里,正一丝不苟的用小鞭子学着抽陀螺的苏奕头也不抬的说道。
“热也不能都脱了啊,你都多大了,还总是这样。”苏夏至虽然说得声音挺大,可那都是给闵青兰听得。
若不是闵青兰总叨叨着什么‘孩子们都大了啊,男女要避嫌了啊’之类的屁话,她才不说小家伙呢。
再说了,天热,就应该光着屁股,多凉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