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天地的空气、人的呼吸,甚至连偶尔吹过几阵的清风都和煦的惊人。比起前些日子的喧闹、插曲,今个是平静的有些过分了,但是却没有人觉得有半分不妥。经历生死变迁,其实,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
而就在这片刻平静的背后,却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心底的疑虑越来越重,但是柳小小却没有感觉到焦虑,确切的说,她没有感觉到危险。眉间轻蹙,她记得蓝竹方才说过,战锦城所用的噬心散的剂量是通过精准计算的。噬心散这种东西,若可以控制好它的剂量,配上涣神砂,便可以将它发作的时间延后,甚至于,控制发病的时间!
可是,这种方法,也只有在无忧谷的古籍之上才有记载不是吗?
关于噬心散和涣神砂的使用,就连一些德高望重的大夫都不会使用,更别说察觉一二了。试问,战锦城身为一个武林世家的子弟,怎么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又是怎么得到这种在世间只有两个地方存在的禁药的?
“战锦城,似乎对他的父亲有些意见,亦或是,知道了什么东西一样。”脑海里突然想起男子熟悉和清淡的嗓音,柳小小不动声色的侧目,轻轻一皱眉,知道了……什么东西?什么意思?
看出他的不解,白瑾墨好笑的捏了捏她的手心,随即将那日在战府看到的场景与她讲了。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柳小小隐在发丝下的耳根悄悄红了红,眼底的情绪却有些高深莫测。的确,是很奇怪啊!按白瑾墨的说法,再加之战慕擎的态度,战天这个父亲,很疼爱他的儿子,完全是按照自己继承人的身份去培养的,一点一滴,悉心教育。而战锦城也不负他的期望,年纪轻轻便独当一面!
可是,对于年幼最该受到疼爱的女儿,战天可以说是放任,更多是的漠视。反倒是战锦城,打心眼里疼爱这个妹子,而对于他的父亲,表面上恭恭敬敬,可私底下,称得上是愤恨的。这一家人,气场真的不是一般的怪啊!
缓缓吐出一口气,隐下眼底思索万千的情绪,视线穿透人海,直直落到那张清秀俊逸的面容之上。无论是从主观来看还是从客观来说,战锦城无疑的优秀的,可以说是青出于蓝。样貌、出身、人品,皆在人之上,若是他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相信,会比他的父亲要好很多倍吧。可是那人的心思,似乎根本就不在这里。
从那日他踏上擂台的时候,她就清晰从他眼神中读出了那种情绪,他无心这武林盟主的宝座,只是想,很单纯的同大师兄一战!
这样一个男子,也不枉,那个女子为他付出至此!甚至最后在世人眼里,也只落下红颜薄命四个字。果然是,命薄如纸,世人才说美!
一阵清风缓缓吹过,莫名打了个冷颤,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依旧没有人上台!
台上的人面带笑意,温润优雅的眸光,整个人显得心情极好。可真实情况是,他整个人都忍不住要抓狂了,随便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姿势就是一两个时辰,是个人就会受不了的好吗?更何况接下来,说不定他会站更久!
此时此刻,他到巴不得可以上来一个人让他活动活动筋骨呢。殊不知,正是他这般随意的态度,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变成了高深莫测,旁人更不敢上来造次了!
见此情景,战天眼底的阴霾越来越重,甚至有些掩盖不住的架势。计划了这么久,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任谁都不会开心。
视线微微一转,压低声音道“锦城,有什么想法?”这话问的极其自然,没有半分不妥,而战天的心理,理应就该如此。一个父亲询问儿子问题,的确是合乎情理的。其实战天的想法有一点复杂,一方面他希望战锦城可以上台,说不定他能胜。而另一方面,他又怕输了之后没有面子,此时内心是十分煎熬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战锦城听到他的话之后,突然勾唇笑了笑。那笑意同以往没什么不同,却平添了几分淡漠的诡异。战天心中一下子“咯噔”一声,由心底升起一股冰寒彻骨的冷意,耳畔传来一个他此刻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父亲大人,您不觉得,有想法的人,该是您自己吗?”
虽然觉得奇怪,可战天毕竟是老江湖了,面对的又是自己儿子,当即皱了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
若是以往,战锦城肯定会毕恭毕敬的认错。
而此时,战锦城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青色的衣袍被风吹起衣角,声音轻飘飘的问道“父亲大人,您知不知道,慕擎去哪里了呢?”
战天脸色一变,直觉告诉他,战锦城发现了什么。却还是强压下心底翻腾的情绪狠声道“哼!你那个妹妹,你也不是不知道,成天野惯了,谁知道她去哪里疯了。”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有种欲盖弥彰的表现。
由于这两人离得近,说话声音又低,所以落在外人眼里只是这对父子在交流罢了!
轻轻抬起头,视线直直对上他的眼,战锦城轻缓道“父亲大人,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偏心的有点过分了!很小的时候,你便悉心教育我,可对于慕擎可以说是不管不问。后来,您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了怎样当好武林盟主,怎样培养出一个武林盟主之上,甚至连慕擎的多次出走也是后知后觉,仿佛这个女儿,从未在您心间停留过一般。”声音越来越轻,似是飘散在风里“父亲大人,您实在是,太偏心了啊!”
“亦或是说,慕擎她,不是您的亲生女儿?”这句话,像是一个巨大的警钟敲响在战天的耳畔,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一句话。
看着倒映在对方瞳孔里自己眼神的倒影,战锦城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悲凉,平静的看着对方带着几分惊慌,逃一般躲开的眸子,战锦城一字一句轻轻说道“其实父亲,我一直都不明白一件事情,大伯一家,究竟是怎么死的呢?还有,若我的记忆没有出现错误的话,大伯家里,应该是有一对儿女的吧?可是父亲为何告诉我们,大伯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空气瞬间寂静的诡异,战天瞳孔狠狠一缩,抬起眼看着他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儿子,嘴唇不停颤抖着。怎么,可能?锦城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他的?不对,知道那件事的人,活在这世上的只有他自己了。眼眸突然一闪,精准的捕捉到一个字眼--记忆!
锦城四岁之前的记忆,不是被他用药物抹掉了吗?
缓缓闭上双眼,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被隐藏了起来,再次睁开时,里面是无边无际的冷意,看到战天心中一惊。伸手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战锦城唇边突然划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父亲大人,不!亦或是,我该唤您一句‘二伯’您说对吗?”
下一秒,战天似是受到惊吓一般,瞬间从椅子上弹起。眸中皆是惊慌和惊恐,唇瓣微动,似是想要说什么一般,却没有声音发出。
亦或是,我该唤您一句二伯,您说对吗?
最后四个字,明明是轻的连重量都没有,战天却直觉一个巨大无比的石头一下子沉甸甸的压在了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像是隔绝了整片天地的氧气。
最后那句话,那双晶亮中带着几分质疑却又平静的惊人眸子,像极了他记忆中的一个人。现实与记忆的重叠,这巨大的反差和衬托,险些让战天以为,那个已经死了十多年的人,又重新活过来了!
记忆翻江倒海的滚滚袭来,眼前的少年就那么静静的望着他,以往的尊敬统统消失不见,甚至,连情绪不再有。
而擂台下的众人,只看见战盟主突然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紧接着就愣愣的在那里不动弹了,心里满满的都是疑虑。战盟主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想要打擂不成,要知道,只有前任盟主放弃竞争,武林盟主的争夺战才算到此为止。而战天先前并没有说他要参加竞争,不过,若是此时上台,也是有资格的!
若是战盟主上台,那这武林盟主的位子,可就不一定了啊!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之际,战天却没有动。擂台上的墨瑾稍微眯了眯眼,不是说不会有人上台吗,那这个战盟主又是闹哪样啊?不过也好,他正好借这个时机,换一个动作。
白瑾墨眼眸一闪,同柳小小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齐齐望向高台之上。
看着突然站起身的战天,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唯一平静的就是始作俑者战锦城,还有,水渊四皇子莫影灏!其余人都是一脸的疑惑不解,好端端的,这是要做什么?多少看出了一些不寻常,众人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在不了解真相之前,他们还是安心看戏比较好!
无视身旁所有人的情绪,战锦城仰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战天,突然轻轻一笑“战盟主,您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几分异样吗?”
冷泉风玄衣皆挑了挑眉,战锦城方才称呼战天为--战盟主?显然,注意到这一细节的,不止他们两个。
而战天却没有在意他的称呼,他在意的,是战锦城方才那句话!
他的身上,应该有什么样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