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程夏梦了解我,恐怕她现在要伸手过来摸摸我的头是否发烧了。
因为以一个刑警的专业眼光来看,这案子实在找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我整理一下思绪,道:“整个屋子看似毫无可疑之处,不过那恰恰是最可疑的地方。”
她被我的开场白所吸引,凝神听我说下去。
“我认识徐三时间不短了,从没听说过他有心脏病史之类的说法,一个人就这么离奇而死,屋子里不见丝毫可疑的蛛丝马迹,这不正是最可疑的地方么?”
“这种自然的突然死亡,在医学史上并不少见,有很多也无法解释。怎么,你怀疑这案子也是灵异有关。”程夏梦说道。
这一点我也承认,现代医学虽然已经很发达,但是仍然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比如有心脏停止跳动后几天又复活的、有孪生兄弟相隔万里忽然同时癫痫发作的,等等。
但是这一次,我想不是这么简单。
这时候胖子和老魏头也走过来了。
胖子听到了我的话,对我说道:“你是不是职业病,怎么总是往灵异方向想呢。”
我接着说:“因为你们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地方,看似最不可能出问题的地方,电脑。”
“电脑?!”程夏梦有点懵了。
“你说电脑杀人?”胖子也不赞成,摇头道:“哥们,你是阴阳师,又不是科幻作家,你是不是科幻片看多了啊。”
“不是电脑杀人,确切的说,是电脑演示出来的东西杀人。”我猜测着说。
“你是说死者临死前没下完的那盘棋?”程夏梦终于明白了。
“不错!就是那盘棋。”我拍拍口袋,方才在现场时,我已经把复盘后的棋谱转存到我的优盘里。
本来我也不肯相信居然会有人下棋下到死的,不过方才我坐在走廊里,静静回忆当时的情形,当我在看那盘棋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眼花,心怦怦乱跳,这还是一个旁观者的感觉,所以这绝对不是一盘普通的棋局。而作为是深处其中殚精竭虑的对弈者,徐三的感受一定比我还要强烈,那么会不会有可能是有人利用这盘棋,以什么特殊的方式,杀了徐三呢?
当然以上都是我的猜测。
程夏梦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神经失常者:“你如果说鬼杀或者什么妖杀的,我肯定相信,因为你是阴阳师啊,可你说是棋局杀人,真是难以置信!鬼怪杀人也要起码通过接触吧,我不信有人千里之外的在网上就把人杀了。”
程夏梦他们带着尸体离开了,这里也封了起来。
我们几个回到了铺子里,但我和胖子还在纠结那盘棋的事情。
这时候,老魏头道:“围棋对弈需全神投入,不容丝毫懈怠,本来就是最耗心神精血的,古人不是还有呕血谱的传说么?下棋下死人,也不足为奇嘛。”
呕血谱的传说,只要是爱好围棋的,大都听说过。传说北宋国手刘仲甫在骊山与一乡下老媪对弈,一百二十手后完败,登时呕血数升。传闻此局着着精警,实非常人所能,后来被称为呕血谱。
我坐在电脑前,索性把优盘插进电脑,开始一手手的复盘。
老魏头和胖子对这个不感兴趣,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而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开始瞎琢磨。
徐三执黑先行,第一手下在右下角星位,中规中矩的走法。
白棋应了一手,居然,居然下在天元。
弈理有谓“金角银边草包肚”,起手放在天元,等于没用啊。
不过好像也有那种超一流高手专下此地的,百十手后,陡然间风生水起,这一子竟然杀机四伏,弈定乾坤。
不过这都是传说中的下法了,现实中还真没见人这么玩过。
我一个人坐在电脑胖,按照复盘出来的谱子,一手手的下出来。
我把自己想象成执黑,白棋除了开始时候那一手天元之外,其他倒也都是中规中矩的下法,到了五十多手时候,困意袭来,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黑棋终于按捺不住,在第六十七手打劫,隐含双叫吃。
白棋忽然弃子,在右腹落了一字,直逼黑棋大龙。
徐三不愧高手,在另一位补了一手,连消带打。
白棋奇兵突出,向上冲了一子,势如疯虎。
这一手黑棋非接不可,没有转身余地。
白棋又帖,黑棋冲,白棋跳。
此时白棋已渐成势头,黑棋大龙岌岌可危。
本来双方是互有攻守的,可是白棋这几手仿佛突然换了个人似的,步步杀机,锋芒毕***得黑棋喘不过气来。
徐三到底是有真功夫的,一番长考之后,再应一字,局势稍缓。
白棋似有算漏,未曾进击,反在左边补了一手。
黑棋大喜,乘机再整阵势,若白棋方才乘胜追击,只怕这条大龙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黑棋连补两手后,局势似已稳定,我也长出了一口气。
忽然间,白棋反身又冲入右腹,一子落下,不但围困这条长龙,更直逼黑棋右下根基所在。
赫然间方寸棋盘之内杀气汹涌。
原来之前白棋的漏,竟然是早算好的,竟是要待黑棋补过之后,再来杀个痛快。
这是怎样的心机?
随着一个个子的落下,我忽然觉得眼前一亮,面前的仿佛不再是三百六十一位的棋盘,而似苍天瀚海般,直欲无穷无尽。
其中风云奇诡,让人魂荡神移……
我如同僵尸一般,随着白子的走势,一子子的茫然落下,棋势的跌宕起伏间,竟仿佛无常的人世,令我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只觉得自己过往二十年中种种行事,皆似是而非······九爷和大师伯的牺牲、地万的失踪、程夏梦变成吸血鬼······而我都没有能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
似我这样的人,苟存于世有何益?
脑海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仿佛在地狱深处低声呼唤:“生又何欢,死又何苦?何不归来?”低沉而妖异。是啊,我为何要生在此地?我在这里做什么?我的生存有什么意义?这样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中生生不息,陡然间一阵彻骨的哀伤从心底升起,弥漫整个灵知……
腾腾……
腾腾腾……
连我自己仿佛都未曾察觉,我的心腾腾的跳着,每一下都像把大锤重重的敲打在胸口,我紧紧的闭着嘴,仿佛一张口,我的心脏就会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