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石见不得容华这样焦急,容华一焦急,他就心疼,恨不得用千百种办法让她平静起来。
“公主,你不要急。流石从未觉得你需要向我赔罪,更没有不理你的心思。”
容华听出江流石的嗓音带了哭腔,还有一些沙哑。
“江流石,你哭了?”
江流石身形一顿,他努力压制着哭腔,特意放低声音,打算答话。
不料,他还未及答话,容华却突然半弯起腰,向前一扑,隔着睡被,紧紧地拥住了他。
“江流石,不要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江流石听了这话,于黑暗中垂下了眉目,心中格外沉痛,以为公主嫌他不够刚毅,老是作些哭哭啼啼的女儿态,枉做个男儿身。
“但是,你可以尽情在我面前哭。我们总算一起共患难过,我总归不会笑你,还会心疼你。”
“人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愿意做你这个伤心处,在我面前,哭笑都由你。”
这些话语,温柔款款,如一阵阵暖流,涓涓地流入了江流石的心头。
江流石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触动,方才还冷寂如冰的心,渐渐鲜活悸动起来。
我的公主,流石的心,从今往后,只为你一人跳动。
容华见江流石还是没有答话,心中有些委屈,她仍旧拥着江流石,语气有些不同于以往的执拗。
“江流石,你还说你没有不理我的心思,可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搭话。”
“江流石,你倒是说句痛快话,我怎么做,你才能理我?”
江流石见公主这样在意他的回应,一时间,心中软胀饱满,连呼吸之间都带了蜜意。
“公主……,公主……,公主啊……。”
江流石放松了身体,把蒙在头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只知一味地喊公主,却并不说什么。
容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上如发了痒,却只因江流石这把声音。
江流石的声音,虽仍有些沙哑,却再没了哭腔。
关键是,他唤'公主'的时候,又甜又腻又媚,像藏了什么蜜饯在嗓音里,又像一把轻若棉絮的羽毛,无端端的搔刮人的耳朵,让人浑身发颤。
容华实在受不了,正打算说些什么,不想,这时候,小秋儿提着灯笼远远地闪了过来。
“公子,小秋儿拿了好多烛火,还寻到一只灯笼。”
小秋儿步履飞快,嘴里兴高采烈地说着话,恨不得让世间之人都晓得他此时的快活。
容华怕小秋儿闪进了屋,见她拥着江流石,误会了什么,往后传出去什么闲话,便放开了江流石,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江流石没了容华的拥抱,心中有些失落,但他也知容华是为了避嫌,便没说什么,只随着容华,顺势站起了身。
小秋儿一进屋,把灯笼往里一照,见着公主与公子站在一块儿,也没多想什么。
江流石包着被子,小跑过去,接了小秋儿手上的灯笼。
小秋儿转过身,准确的寻到烛台,极其熟练地点上了几支蜡烛,把它们放在了四周的烛台上。
有了烛火,书房中总算有了昏黄的光线,把所有的人都衬得眉目温柔。
江流石一手拉着身上包着的睡被,一手举起灯笼,朝容华走去。
他一双眼,柔柔地盯着容华,眼中情意缠绵,如满天的星河闪烁。眉目在烛火与灯火的映照下,更显得妖媚多情。
容华从前见识过江流石的风情万种,但那时只觉得纯粹的惊艳,并不怎么触动心弦。
而如今,再见江流石这样的妖娆多姿,只觉得活色生香,说不出的触动。
容华不敢再看,轻轻地低下了头,躲开了江流石的目光。
“公子,你饿不饿?小秋儿去给你端些吃食来?”
小秋儿点好了烛火,抬起了头,向公子那边望去,言语中是说不出的热络。
江流石正认真的看着公主,见她低下了头,温温柔柔地,心下正欢喜得紧,被小秋儿冷不丁的打断,懊恼得想跺脚。
“你去吧,多准备些。”
江流石实在不想小秋儿在这里,便想打发他去准备饭菜,好让自己与公主单独相处。
小秋儿听了这话,快活得似一只鸟儿,他等不及从江流石手中拿回灯笼,就转过了身子,朝门口走去。
“小秋儿,你不用去了。本宫已遣了山荷去拿了些吃食,估摸着时辰,也快到了。”
容华见小秋儿要去准备膳食,想到她已派了山荷回梨白院拿了,便不愿小秋儿再去来回折腾,白白地受了累。
小秋儿急忙停下脚步,转回了身子,搔了搔头,一副少年人的天真无邪。
“还是公主想得周到。那小秋儿就不去了,小秋儿就在屋中,伺候公子。”
江流石想与容华单独呆在一起的愿望落了空,嘴嘟得老高,眉毛纠成一团,着实有些苦恼。
他把灯笼挂在屋中,仍包着睡被,挨着容华站定。
容华本就比江流石矮小一些,江流石包着睡被,被灯光拉长,影子更是个庞然大物,把容华遮得严严实实。
“江流石,你怎么老是包着睡被?这多不方便呀,要不,我帮你把睡被取下来?”
容华说着,试探性的把手放到江流石的睡被上,打算使力扯下来。
江流石牢牢地抓住睡被,头摇得如拨浪鼓,一头散发顺势飘飘然然,透出些香气。
“公主,不要扯了,再扯就掉了。流石里面只穿了亵衣。”
容华一时迟滞,有些尴尬,但终究放了手。
小秋儿听了这话,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咦,公子这段日子,因宿在书房,一向都是和衣而睡,怎么可能只穿亵衣呢?
这也怪不得小秋儿,他年纪尚小,又不识情爱,哪里知道他家公子的玲珑心思呢?
江流石之所以从容华来,便一直捂着被子,原因有二。
一来,是江流石自觉如今瘦弱,已没了往日的美貌,他只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公主,哪里肯让她见自己瘦得脱了相的身子?
二来,是江流石因公主见了自己与许墨不堪的一幕,自觉无颜见她,披一层被子,总觉得心安些。
所以,江流石宁愿撒谎,也不愿扯下被子。
容华见屋中有些静,小秋儿在,她又不好与江流石过于亲近,实在有些尴尬。
她抬眼逡巡了一圈书房,想找些事来做,好打发些时光。
瞥见书房的摆设中,悬了一式琉璃灯,中间设有烛台,旁列花瓶。
容华心下有了主意,平添了些趣味,不由得欢喜了起来。
“江流石,小秋儿,你们快把房中的花瓶拿过来,放在那张大书桌上。”
江流石与小秋儿不明就里,但还是去拿了过来。
容华也去把那盏琉璃灯拿了来,还在中间放了烛火。
等把琉璃灯放置妥当,容华就把书桌上供养的鲜花都拿了起来,捏在手中,握成一团。
又指挥江流石与小秋儿把拿来的花瓶,摆成一排,端放整齐。
江流石与小秋儿照做后,容华便把手中握着的鲜花,各分成几束,遍插进端放的花瓶中。
等插好了花,又去拿了烛火,在花瓶之间,依次摆放了。
一时之间,花光灯影,琉璃香浮,恍若龙宫夜宴。
这等巧思雅致,令小秋儿看得呆了,江流石倒毫不意外,只觉与有荣焉。
“这个名曰'花照',等待会儿你吃饭,可以添些雅意。说不定这样,可以让你多吃几碗呢。”
容华见这'花照',布置得巧妙,颇有些成就感,眉眼里不知不觉带了笑,美不胜收。
却不知,旁边的江流石此时正悄悄的盯着她,见她于花影的笑意,恍恍然早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