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后搂着温雅,安抚了她好一阵,就听到宫女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回禀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肃王妃娘娘过来了。”明太后皱了皱眉,只是她还尚未出声,就听温雅尖叫道:“是她们,一定是她们,我要见她们!”“温雅!”明太后厉声唤道。这里还是慈寿宫,就算她受了什么委屈,这里也是慈寿宫,还容不得她这般大呼小叫!温雅受惊止住了尖叫,牙齿死死咬住了嘴唇,眼中满满都是委屈和愤怒。明太后叹了口气,她拍了拍温雅,然后对那回禀的宫女道:“你且让她们先在外面等着。”然后这才低头柔声对温雅道:“温雅,你不必着急,这是在哀家的慈寿宫,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哀家都会替你做主。但你先也得稳住,不能让别人瞧出异样来,否则此事,哀家就是想替你掩着都掩不下去。”又道,“你且先在此好生歇一会儿,待哀家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你放心,此事无论如何,哀家都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明太后起身,温雅猛地拽住了她的衣角。温雅咬着牙,道:“我要听,太后娘娘,我知道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肃王妃娘娘,我都是一定要不到什么公道的,可是我只想知道事实真相,我想听您问她们话,求求您,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说着原先停下的泪水又冒出来,眼神孤掷一注地恳求。明太后定定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终于道:“好。”偏殿花厅。明太后坐在上座,她看着下面站立的两人,眼前不由得晃过很多年前在这宫中的场景,那时明琇和明珞都还很小,都很活泼伶俐,巧笑嫣然,可爱玲珑,她一眼就能看清她们在想什么,欢喜着什么。她只有一子,没有女儿,先帝和她都十分疼爱这几个侄女。可现在她们长大了,就站在下面,她竟似有些不认识她们了。她略过明琇,先看向明珞,温声道:“阿珞,先时你说和温雅一起出去采摘莲花,可就是手上这两支?不过你那时不是和温雅一起的吗,怎么不见她?”明珞给明太后行了一礼,道:“禀姑母,先前阿珞和温雅原本是说一起去园中采些莲枝,可是也不知为何,自先前用了些点心之后,阿珞就一直有些晕眩,温雅可能是看出来了,就劝阿珞去偏殿歇息,到了偏殿和温雅说了几句话便睡下了。”“不过阿珞只睡了片刻便起身了,不见温雅,想着她可能已经去了园中,便忙唤了青叶去园中寻她,不过我在园中寻了一圈也没见着温雅,想着她可能已经先回了正殿,便就自己摘了这两支回来。怎么,姑母,温雅她没有回来吗?”“你撒谎!”明琇全身颤抖,她眼角瞥到远远站在一角的庆安帝,看到他盯着自己的厌恶和怨恨的目光,想到先时她在房间里听到的话,她听到皇帝口口声声地唤着温雅“心肝宝贝儿”,听他说,“这都是皇后那个贱人安排的,你放心,这事朕定会给你个公道”不,不行。明琇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不能将此事推出去,她在这宫中将寸步难行 - 姑母会厌恶她算计明珞,皇帝会误会她并非真心帮他得到明珞,而只是想挑拨他和温雅的关系,而温雅,更将对自己恨之入骨。她跪下爬到明太后的身前,哭着道:“母后,姑母,是她,明明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她仗着陛下喜欢她,勾引陛下前来和她约会,可是事实上她却将温雅带入房中,用『药』『迷』晕温雅,然后将温雅扮作她,又给陛下下了催情『药』,让陛下,陛下不知情的情况下非礼了温雅,又将儿臣困在隔壁,事后再将所有事情都推给儿臣。”“如此,让陛下,大长公主,母后,还有儿臣之间全部生隙,相互怨恨,其用心之歹毒,世所罕见。姑母,这定是肃王”“啪!”明太后一巴掌打到明琇的脸上,狠狠道,“闭嘴!”这个蠢货!明珞知道明太后为何制止住明琇,她知道以姑母的聪明,听完明琇这番话,心中定然已经将真相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但她也知道,事情到现在这一步,对姑母来说,真相已经不重要,而如何能将事情变得最有利于目前的局势,才是最重要。所以明琇的这番话,最后定会成为姑母口中的真相告诉升平大长公主。因为,从太后的角度,最好的结果就是把罪魁祸首推到王爷和自己身上,掩下了此事,也狠狠地挑拨了升平大长公主和王爷的关系。可是不管太后怎么做,她自己却绝不能认。明珞没理会打算慢慢坐下,神情缓下来,大概正在想着说些什么话让大家就此打住,“息事宁人”的太后。她看向明琇,道:“皇后娘娘,您说什么啊?我怎么不是很明白,什么叫我勾引陛下前来约会?您有什么证据吗?”“相反,我的侍女刚刚跟我说,先前在房间里,可是亲耳听到陛下说‘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还有,你先前说我将你困在隔壁 - 皇后,您今日不是在长华宫中吗,我如何短短时间内就跑到长华宫把你掳到慈寿宫,困在慈寿宫的偏殿啊?”说到这里,她也不再理会满面涨红的明琇,而是走到堂前,向着明太后跪下,磕了两个头,眼中有泪水滴出来,慢慢道,“姑母,这里是戒备森严的皇宫,此处是姑母的慈寿宫,阿珞实在不明白怎么会发生皇后刚刚口述的事情 - 事实上,就是到此时,阿珞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珞明日一早就将离开京城,今日不过只是带了两个侍女入宫,她们之前还从未离开过阿珞片刻,又如何能手眼通天的做下这等荒谬不可思议之事?”她深深吐了一口气,道,“姑母,今日发生此等事情,想必姑母必要劳心处理,这种事情,本该是宫廷秘事,阿珞不过一外人,不当窥视更多,还请姑母容阿珞就此离宫。姑母,阿珞明日就要离开京城,还望姑母从此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忧劳。”“阿珞!”明太后唤道。她看着明珞抬头看着自己,泪眼朦胧地样子,心突然抽痛了起来。她一直以为她是个天真娇憨善良的孩子,却不曾想,她竟然也已经成了一把可能会伤人的剑,在自己的不知不觉之中。此刻,她很想上前像往常一样去搂住她,可是双脚却像有千斤重,拔不出去,她知道,她不能过去。到最后,她也只道了一句,“好,你下去,且好生照顾自己。”明珞离开,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和也正在看着她离去的明太后四目相对,那一刹那,明珞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咬了咬牙,终于转身离去。明珞记得,她幼时常住在宫中,那时帝后夫妻情深,先帝心思深沉,勤勉政事,虽然繁忙,但对姑母却十分爱重,宫中亦无其他妃嫔,从无争宠之事。那时现在的皇帝还只是太子,聪明伶俐,深得帝后宠爱,也常受到太傅赞赏,那时他和她们也都玩得很好。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房间内,死一般的沉寂,明太后看看跪着捂着脸吓得浑身颤抖脸如死灰的明琇,再看看远处站在角落里的皇帝,心里一阵阵地翻滚。她坐下,看着两人,终于开口道:“皇帝,皇后,你们是我们大魏最尊贵的人,可是竟然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此事,阿珞的确是不知情的,你们和她反目,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伤的是骨肉亲情罢了。你们不知道吗?她身边的那名侍女,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侍女,那是肃王安在她身边的人,功夫深不可测,『迷』『药』毒『药』也都十分精通,普通的『药』物根本『迷』不了她的眼。想来今日送了信给皇帝的,『迷』晕温雅的,又给皇帝下『药』的,怕都是这名侍女,和阿珞并无任何关系。”“现在肃王权重,又是值此北鹘内『乱』,边境多事之秋,我们大魏更不能有『乱』,所以无论发生何事,你们都得把事情吞回肚子里,权当从未发生过。”“只是到底委屈了温雅,皇帝,皇后,你们日后可定要善待温雅,好好补偿于她。”明琇心中大喜,面上终于恢复了些生机,痛哭流涕地应下。此时她当然没注意到太后看着她时一闪而过的厌恶和失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