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一大早,烟紫‘侍’候过回雪梳洗,便用食盒装了那荔枝往太医院而去,回雪昨晚‘交’待,苏思维苏太医最近给岑贵人瞧病很是尽心,上次在庵院,又白白让他受了惊吓,实在过意不去,因他是南方人,这荔枝又是南方常见的果子,想来宫外面这个季节也没有地方可买,就送给他,聊做思乡之情。
初一太医院仍有人值班,问了里面捣‘药’小太监,说是苏太医到永和宫去给岑贵人看脚伤了,烟紫便又转身往永和宫赶去。路上正撞上大阿哥跟二阿哥,忙的放下食盒行礼。大阿哥二阿哥刚去给皇上请过安,‘欲’回阿哥所去,见烟紫提了个食盒,二阿哥便好事的问道:“我认得你是相印殿的,今日不在相印殿好好守着,怎么提着个食盒到处跑呢?”
烟紫心想不能把主子要送苏太医荔枝的事说出来,不然让别人听去,又得闹出闲话,于是又福了一福道:“我们主子早上用饭时觉得一个菜不错,所以想让奴婢给永和宫岑贵人送一点。”二阿哥‘欲’上前来掀食盒的盖子,被大阿哥一手拦住了道:“二弟,别难为人家婢‘女’了,你掀了盖子可不就凉了,再说,宫里娘娘们的吃饭的事,又干咱们什么事?不如回阿哥所我们下棋去。”说着,拉着二阿哥便‘欲’走。
二阿哥听了大阿哥的话,倒没伸出手去掀那盒盖子,他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夏天粘蝴蝶捉金鱼,冬天‘射’斑鸠赶乌鸦,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他不敢做的,只是大阿哥平日里颇为关照这个小一岁的弟弟,有什么事也愿意袒护他。有了好吃的,也知道分他一点,虽荣妃跟皇后不和睦,但二阿哥对这个大阿哥的话,还是听一点的。见大阿哥拉自己走,便也跟着去了。
烟紫松了口气,提起食盒,脚上加快了步子,一时走的身上发了汗,粘在身上粘粘的。也顾不上擦,好不容易走到永和宫‘门’口,发髻上早已是闪着细碎的汗滴子。站住松了口气,理了理衣角跟头饰,又把头上戴的银质兰‘花’簪子扶了扶,才进去了。
“有些‘药’是寒‘性’的,但人的体质跟‘药’是一样的。也分寒热,娘娘说的这些‘药’材是不错的,没想到娘娘还知道这些,真是让奴才刮目相看。”苏太医道。
“苏太医夸奖了,我也就是平时没事‘乱’翻一翻医书而已。最近脚上有伤,你每每来探望。又总跟我说一些医理,我便也记住了。”岑梨澜道。
“奴才也有几本医书,是奴才家里祖传的。记着些偏方杂论,娘娘若有空,奴才可以拿真来给娘娘当做消遣。”
“你真是懂我的心呢,呵呵。”岑梨澜道。
烟紫听到最后一句,心里一阵凉意。不等通传,便走进内室。见苏太医正拱着腰给岑梨澜说话,便上前去把食盒放在小方桌上道:“我家主子让奴婢给苏太医送些荔枝。”说完,收起空的食盒转身便要走。
“烟紫,怎么不歇歇再去,大年初一劳你跑到这趟。你主子可真会使唤人。”岑梨澜笑着道。平日烟紫虽不曾眼自己说过多少话,但每次回雪来永和宫看自己,烟紫都是跟着的,所以见面次数便也多了,所谓见面三分熟,烟紫今天好像有些反常似的,又不好细问,只好打趣她一句。
烟紫看了看苏太医,又看了看岑梨澜,心中虽有不快,又不能表现出来,便福了一福,嘴上也没再说话,便回去了。
回雪正坐在窗户下观景,见烟紫提着食盒回来,便问了两句,见她好像不怎么高兴,说话也有点出神,便问道:“去给苏太医送盒荔枝,怎么这么久呢?可是路上遇见了谁?”
“苏太医在永和宫里,所以奴婢去太医院又去了永和宫,路上耽误了一会。”烟紫说完,便假装去忙,回雪叫住了她道:“你怎么不开心的样子?岑贵人的脚可全好了?”
“全好了……岑贵人在跟苏太医谈论医道,看来很是投机。苏太医给她看的也尽心。”
回雪听了,脸上一笑道:“你呀,你也知道是岑贵人,她是皇上的贵人,不过是跟太医多说了几句话,她那永和宫一向闷闷的,你也要体谅。”
烟紫听了,心里才略有松动,她差一点忘记了岑贵人是皇上的贵人这回事。听回雪说这样的话,感觉她似乎是看清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时脸又红了,便走到‘床’边,假装去铺‘床’叠被。
初一的晚上,宫里的灯比平日多了几盏,随着呼啸的北风,那些悬着的灯一闪一闪的摇着,相印殿里回雪让小厨房备了各‘色’的果子,蜜饯。自己坐在榻上倚着个鸭绒软枕,让太监宫‘女’们在炭盆边加了几把椅子,今日年下,也无论尊卑,让他们坐在自己对面,陪自己闲聊。这些太监宫‘女’来自四面八方,有的因为家贫,不得已卖进了宫干了‘侍’候人的活计,有的因为是个孤儿,在宫外无法活下去,便割了子孙根,来宫里寻个活路。虽是奴才,但每人都似乎有着心酸,好在回雪赏了个人过年的银子,内务府又红了红包,算是也能过个不错的年了。
几个‘侍’候的人见回雪不摆架子,平日里待人也好,便也不再拘束,伸出手去,或是抓了果子,或是抓了蜜饯,吃的津津有味。虽这些东西平时也有机会吃到,但今天跟自己主子对坐着吃,是多大的荣耀跟福分,同样东西,此时吃着,味道就不一样了。
“你们宫里倒会享福的,你这个主子不但得朕的心,对奴才们也有情有义。”相印殿里正边吃边聊,没想到皇上赫临却突然带着王福全来了。见屋子里一团祥和,自己倒也喜欢,便搓了搓手,坐到榻上喝了口回雪喝剩下的茶。
一屋奴才被吓的呆若木‘鸡’,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各自行了礼跑出去当差了。回雪也没想到皇上会来,自从姐姐素答应死后,她对皇上,似乎心里也觉得淡了不少,只是如今有孕,为了孩子,也不能对皇上过于冷了,在这宫里,若惹了皇上,那以后没宠幸是轻的,在这后,宫,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烟紫重新上了杯新茶给皇上,王方也赶紧把铜盆子里的炭笼了一笼,皇上接过烟紫递上来的茶,却笑道:“我看这新茶,倒没有郁嫔喝过的旧茶香甜。”
“皇上果然会取笑臣妾。”回雪把那鸭绒软枕从自己身后拿出来,垫在皇上背后道。
“朕听说青嫔她们都在议论,说朕宠着李答应,李答应要土‘鸡’变凤凰了。你就不想问朕点什么?”
“皇上果然稳坐宫中,耳听八方,但臣妾平日里也就是在相印殿或是永和宫走走,倒也没听过这些闲话,再说,皇上既然封了李答应,那自然就有皇上的道理,岂容臣妾们‘乱’嚼舌头的?”
“你果然是个能沉的住气的。”皇上笑了:“对奴才们都那么好,朕相信你一定是个好心的,在你这,朕觉得清净。这一年下来,把朕折腾的够累的。今儿初一,朕就留你这,这可是荣妃都没有的待遇……”
“皇上……”烟紫一听说皇上要留宿在相印殿,心里想着回雪身子有孕,万一有什么动静,伤到孩子怎么办?所以情急之下打断了皇上的话,见皇上看着自己,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回雪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吩咐她熄了几盏灯,去廊下‘侍’候便是。
回雪陪皇上聊了一会儿,见皇上有些困意,便扶他去‘床’上躺着。睡到半夜,听到廊下一阵议论声,听着好像是皇后要找皇上,又不敢擅自闯进来,回雪轻轻唤了皇上,给他披了衣服坐在被窝里,皇上也听到了响动,便靠在枕上打着呵欠让皇后进来。
皇后来到‘床’前,见皇上跟回雪正坐在‘床’上,脸上有些不快,但马上一扫无光,回雪嘴上给皇后行着礼,想下‘床’穿鞋更衣,却被皇上拉住了道:“天冷,你且在‘床’上坐着,皇后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这么着急的,深更半夜让人不得安生?”
皇后未说话却已是先流了泪,这却是少见的,记得当日太后跟绘嫔,良嫔三人合起伙来栽赃她,她跪在地上都没有这么痛过。见皇上不说话,便‘抽’噎了几声停住了,接过婢‘女’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道:“本是臣妾无能,后,宫出了这样的事,臣妾本无颜再见皇上,可臣妾不能让皇上‘蒙’在鼓里,所以深夜闯进这相印殿,还求皇上原谅。”
“什么大事?让你半夜不睡,跑这一趟?”
烟紫看皇后急急的样子,想来一路匆忙,于是搬了把椅子过来,刚想放下,便听到皇后道:“臣妾没想到,这宫里竟然有不守规矩的妃嫔,还背着皇上跟宫里的男人说什么,你真懂我的心。这还了得,皇上,这可关系皇家颜面。谁知道他们背后有没有……苟且……”烟紫听着这话耳熟的很,细想一下,不就是白天岑贵人对太医苏思维说过的么?难道永和宫出了探子,这话传到皇后的耳朵里了?万一真是这样,那岑贵人跟苏太医可就大祸临头了,心里一阵紧张,手里椅子便悬在那不动了。回雪叫了两声,烟紫才回过神,颤颤巍巍的把椅子放在皇后身后,才提心吊胆的垂手站在一侧侯着。